于媛媛也凑了脑袋过去:“哪呢哪呢?”
又说:“王奇你眼神好,帮我瞅瞅,有没有人欢迎我呀。”
她今年28岁,当然早就结婚了,但在布列塔尼大区表演时,遇到一个华裔,五十多岁的黄梅戏爱好者,是个大腹便便的秃头大爷,还在宾馆楼下跟她喊过话,当时于媛媛可兴奋,可开心了。
她其实是想看看,那个黄梅戏爱好者有没有追来。
王奇太仔细看了半天,摇头:“于老师,抱歉,我没有看到。”
陈思雨就坐在他前面,他欠腰拍了拍陈思雨的肩膀,轻声说:“恭喜你。”
有人拿她的明信片,在将来,那叫追星,陈思雨当然开心。
但她上辈子大起大落过,也算宠辱不惊,就只笑笑,也就罢了。
而自从在巴黎签了不平等条约后,路易.奈非斯导演就一直憋着火。
他当时还撂了狠话,说陈思雨的芭蕾不会被法蓝西的普罗大众所认可,此时看到她的受欢迎,其脸色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法式芭蕾不好。
陈思雨是因为《红色娘子军》才受欢迎的,那部剧,是有真实历史的,还有无数创作者的心血,将它熬成了一部受欢迎的歌舞剧,她之所以受欢迎,只是因为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而法蓝西芭蕾,不论动作,戏剧冲突,还是舞台展示,都是需要她仰望的。
路易.奈非斯憋着火,不肯跟她交流,她就跟团员们,跟编导安娜去学。
一路上,她把流源于京剧、民族舞、傣族,苗族舞的各种芭蕾动作,跟安娜一起,交给了法方芭蕾舞团的女孩子们。
相互学习中,陈思雨抽空,还把《一尺的确良》的台本绘了个大概。
而且在绘制时,得到了安娜莫大的帮助和指导。
路易.奈非斯看着陈思雨整天跟只花蝴蝶一样,跟他的团员们打的火热,却只能干瞪眼,无气出。
而等文工团返回巴黎时,所发生的事情,就是连外交使团都没有想到的了。
据说是因为文工团的精彩表演,而引起的,民众们的反响太过热烈,在接下来的一周,法蓝西将展开‘华国文化周’活动。
在这个活动上,政府会大力宣传华国的文化历史,力争让国民更了解它。
因为已经该回国了,这个活动文工团的人当然就参加不了。
但它对推动两国关系所产生的深远意义,是文工团的人做到的。
虽然看不到文化周召开后的盛景,但能听到这个消息,从外交团到文工团,所有的人,就已经感到莫大的满足了。
转眼就到该回国的日子了。
而今天,王奇一回来,就告诉大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北城方面,二号首长亲口下的命令,说让你们文工团所有人,今天都不准再工作,大家自由活动,文工团每个人都有五十法郎的奖金,大家想逛就逛,想买就买。”他说。
二号首长是谁,大家自然都知道。
而远在国内的首长,居然会关心他们,还专门下口令,让他们出去逛一天?
且不说别人了,来自未来的陈思雨,切切实实感受到,他,为什么会那么受人民爱戴了。
大家来的时候当然都带了钱的,可因为一直都是团进团出的集体活动,而且这年头兑换法郎并不方便,所以大家倒是想出去逛逛,但没有法郎,见了啥也买不了,就只能干看着,眼馋。
有五十法郎,还可以自由活动,于文工团团员们来说,就好比困在笼子里的鸟儿,终于可以放出去一天了。
而因为大家一路表现好,曲团也放松了不少,她年龄大了,也着初劳累,带着大家到了塞纳河畔,也不专门盯着,自己找了个咖啡摊坐下歇着,就让陈思雨充翻译,陪着大家一起去逛。
跳敦煌舞的俩小伙子是从非常艰苦的戈壁滩上来的,其中一个想给对象买个项琏,见路边摊有兜售的,拉着陈思雨做翻译,壮着胆子去问价格,一问,一条细细的银项琏居然要六十法郎,顿时说:“算了算了,买不起。”
于媛媛在家店门外看上了一条裙子,示意陈思雨去问,陈思雨一看标牌,说:“那儿写着呢,165法郎。”
“就一条裙子,要一百多?”于媛媛掩不住的失望:“咋那么贵啊。”
“姐啊,法蓝西人月工资平均两到三千,是咱们的一百倍,人家的物价当然高。”陈思雨说。
杂技团的小伙子看了看手里的法郎,干脆蹲街上了:“那咱这点钱啥也没买不着呀,我看咱也不逛了,蹲街边上,看看人就得了。”
另一个小伙子说:“我看咱们还是回吧,这逛着也没啥意思。”
一团加陈思雨,九个人,曲团把他们交给了陈思雨,她为嫌麻烦,并不想带他们走太远,既他们想回,早早带回去,也省了麻烦。
但就在这时,陈思雨看到于媛媛望着那条裙子,抿着唇,眼神就像个孩子。
理智告诉她不要,但冲动还是让陈思雨说:“你们大家跟着我,一定要跟的紧紧,可不许半路脱团,我带大家去找个二手集市,那儿东西便宜。”
于媛媛忙问:“啥叫个二手集市?”
“顾名思议嘛,就是卖半新不旧的东西的。”陈思雨说。
于媛媛手腕了过来:“合着你早就知道巴黎有好东西,却给我们留着一手,陈思雨,你这心眼儿可真多。”
陈思雨皮笑肉不笑:“我可比不上你,于姐姐,我的罪状你列了12条,曲团的你列了17条,梅阿姨的,你足足列了21条,就准备回去以后向上表功呢,怎么,打量着我们都不知道呢?”
于媛媛被陈思雨戳中了心思,忙说:“我那是开玩笑的,你咋能当真呢。”
“我当然当真了,我也列你的罪状了,足足36条,等回去了,咱们就来个狗咬狗,一嘴毛,相互把彼此都咬死,咬成狂犬病!”陈思雨咬牙说。
她是信口开合,胡编乱造,但却把于媛媛给吓了个面色煞白!
……
巴黎有很多二手市场,大多在各种地下通道,或者巷子深处,里面的衣服,首饰,摆件,各种日用品,因为是二手货,都比外面便宜得多。
今儿就算当一天导游,帮大家选品,砍价,陈思雨用三法郎帮敦煌舞的小伙买到了项琏,还用十二法郎帮他买了一只镶石头的戒指,乐的小伙子眉开眼笑。
带着于媛媛,只花了十五法郎,就买了一条质量特别好的裙子。
而她,也终于找到了一件适合轩昂穿的格子西服,只花了十二法郎。
陈思雨还看上了一对情侣戒指,一问,三十二块,剩下的六法郎,她在一家摊位上砍价半天,拿下了一只钱包,就这样,她的钱也花的一干二净了。
这一天,大家逛了个尽兴,也满载而归,每人五十元,花的干干净净。
回到宾馆,陈思雨正在收拾东西,突然有人敲门。
梅霜开门,外面是于媛媛,抱着个笔记本儿,笑了一脸讪媚:“收拾着呢。”
梅霜特别反感于媛媛,冷着脸问:“有事?”
于媛媛捧着笔记本,越过梅霜,讪笑着对陈思雨说:“我列了你们的罪状都在这儿呢,你列我的呢,咱一起进厕所,把它烧了吧。”
梅霜目瞪口呆,因为大家都知道于媛媛为了表功,一直在罗列大家的罪名,准备回去以后,把大家撕个遍,她为此特别烦,正在考虑,要不要找外交官干涉这件事,结果于媛媛亲自上门来,说要烧罪状,怎么回事?
陈思雨先接过于媛媛的笔记本翻了翻,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来,也给于媛媛看了看,说:“走吧,进厕所,烧东西!”
梅霜更惊了:陈思雨啥时候给于媛媛罗列的罪名?
小小一丫头,她的心思咋就那么密,鬼点子咋就那么多呢。
等俩人烧完东西出来,于媛媛走了,梅霜问:“思雨,你啥时候给于媛媛列的罪名,我咋一点都没发现?”
“每天晚上加班的时候,画台本画累了我就列两条,顺手的事儿。”陈思雨笑着说。
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也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终于要回国了,大家离家都太久,都很想家。
而陈思雨的心里却憋着邪火。
来到法蓝西,本着学习,交流的精神,她足够谦卑,诚实,守信,在跟法方芭蕾舞团长达三个月的交流中,毫无保留的,把各种东方芭蕾的技巧全教给了他们。
但路易.奈非斯导演并没有遵守协议,她要的芭蕾舞剧胶片,他一份都没有帮她准备!
陈思雨等啊等,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大家都在收拾了,她还在等。
但是,路易.奈非斯始终没有来。
上飞机前,陈思雨还怀着一丝希望。
认为他既然答应了,承诺了,就肯定会办到,没有来,应该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说不定会赶在飞机起飞前,前来。
但直到飞机起飞,她依旧没有等来她想要的胶片!
第78章 挑大梁
陈思雨列的名单上全是新古典主义芭蕾, 有《阿波罗》,《妖女之吻》,《梦游者》等, 有这些剧,对陈思雨新剧的场景塑造特别重要。
如果不是路易.奈非斯提前答应, 她会在黑市上把积蓄兑成钱,自己去买的, 但因为对方答应了,她就没有买。
虽然早知道路易.奈非斯不是什么好鸟,可陈思雨本着华国人以诚信感化国际友人的心思,真诚付出, 也没有为自己留后手。
结果就是,她对洋鬼子的圣母行径,直接导致她吃了个大亏。
幸好她只是个文艺工作者,如果她是外交官的话,这就等于丧权辱国了。
气的咬牙切齿,但偏偏这是个闷亏,陈思雨还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事就连梅霜都不知道,而整天忙着盯梢的于媛媛,本身心思比较龌龊,只知道陈思雨和路易.奈非斯有往来,但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协议,反而以为, 陈思雨和路易导演之间, 是有些感情方面的勾扯。
自认自己也算个知心大家, 看陈思雨脸色难看, 专门坐到她身边, 悄声说:“思雨,你是不是被那个跳舞的老外给耍了,他没欺负你吧?”
陈思雨脸色刷的一变,厉声说:“于媛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过那个华裔老头的巧克力,还吃了,再敢多嘴,我就把这事儿反映上去,让思想委好好的批评批评你!”
于媛媛被戳中心怀,才知道陈思雨盯她,果真盯的够紧的,她卑鄙,陈思雨比她更卑鄙,结舌半天,撂了句:“我是为你好,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说谁是狗呢,你才是狗,我是恶人,是毒蛇,谁敢咬我,我回一口下去,谁就得死!”陈思雨咬牙切齿的说。
她生得漂亮,脾气也随和,于媛媛只拿她当个小姑娘,此刻突然发火,吓的于媛媛不知所措,结巴半天,捂着脸跑了。
倒不是陈思雨要故意吓唬于媛媛。
而是,外事访问,旅途是愉快的,但回来之后,所有人都得蜕层皮。
因为每一个人都得被思想委审查一遍。
而一旦有谁说别人的坏话,被思想委揪住了短处,拷问起来,大家相互揭发,就谁都没有好下场了。
陈思雨吓唬的够狠,于媛媛害怕,到了思想委之后,守紧嘴巴没敢告别人的状,剩下的人都厚道,思想委的审查就很轻松的翻过页了。
本来,陈思雨以为她给轩昂的买的西装够大,得过两年才能穿,结果她出门三个月,轩昂猛的一下窜了个头,穿在身上刚合适。
这孩子有一条背带裤,套上白衬衣,小西装一穿,往穿衣镜前一站,连他自己都惊讶,深鼻大眼的,镜子里的他,恍惚间跟个外国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