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蓦一离开,焦急在屋子里踱步的秦玉,心头一松,连忙带着柳嬷嬷从后门出府。
她知道,秦蓦下的决定,无人能更改。
且,说到做到!
“快一点!”秦玉坐在马车里,双手紧紧的绞拧,掀开帘子看一眼街道,焦躁的说道:“再快一点!”
马车还未停稳,秦玉急急忙忙跳下马车。
柳嬷嬷敲响安远侯府的大门。
门一开,秦玉迫不及待的进去,提起裙幅小跑着去找秦淮。
秦淮正守在秦懿的床榻边,目光阴郁,耳边传来安远侯夫人的嘤嘤哭声,头脑胀痛:“够了!成日里哭哭哭,你哭懿儿就能好了?”
安远侯夫人眉尖一蹙,满面泪痕的指着秦淮埋怨道:“还不都是你!若不是因为你,懿儿他怎么会变成残废?我就说了,秦蓦心思狡诈,秦玉又能好到哪里去?指不定你利用她算计秦蓦,她明面上向着你,心里还是帮着秦蓦!”
“行了!”秦淮只有这么一两个儿子,一个如仇人,剩下便只有秦懿。眼珠子一般珍视,倾注心血教导,哪里愿意看见他变成一个废人?“或许是秦蓦早有察觉……”
安远侯夫人认定是秦玉搞的鬼,嘲讽道:“老爷,你们行事周密,秦蓦他难道手眼通天,能掐会算不成?你别忘了,玉倾阑是谁?他与秦蓦是好友,她想要嫁不过一句话,还用的着你来多事?”
秦淮哑口无言。
安远侯夫人看着床上日渐消瘦,意志消沉,萎靡不振的秦懿。对他们两兄妹恨之入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她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侯爷、夫人,郡主来了。”丁香进来通传,秦玉却已经尾随进来。
安远侯夫人见到秦玉,恨得咬牙切齿,目光如蛇一般阴毒的射向她。
秦玉眉心一颤,避开安远侯夫人吃人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秦懿的身上。瞧着他短短一月,便瘦骨嶙峋,吃惊的张开嘴。睁眼盯着床幔,没有丝毫焦距,宛如活死人。
秦淮不耐的说道:“你来干什么?”
“父亲,您说已经替我说好与玉倾阑的亲事,可以让他明日来府中提亲吗?”秦玉想起正经事,焦急的说道:“哥哥他将我嫁给一个武将,明日就来府中提亲,否则来不及了!”
安远侯夫人冷笑一声,尖利的说道:“你还有脸来求我们?你看看我儿被你害成什么模样!我不会善罢甘休!”
秦玉不敢看,他的模样令她发怵,想起她被病痛折磨生无可恋的时候。猛然回过神来,摇头辩解道:“不是的,不是我害的!秦蓦,是秦蓦!”安远侯夫人眼底彻骨的恨意,令她心惊。面色苍白,乞求秦淮道:“父亲,你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他对我有所察觉,我被他利用了!”
秦淮挣脱她的手,冷声说道:“你弟弟出事,为父没有精力去促成你与玉倾阑的亲事。”
秦玉目光一滞,蕴含水光的杏眼转了回来,眉心沁出淡淡的戾气:“你是骗我的?”
“没有,玉儿……”
“你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帮我,而是拿玉倾阑利用我?”秦玉心中寒意更甚,一步一步,缓缓走向秦淮,咄咄逼人道:“你说,你是不是在骗我?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编造出来?”
秦淮一惊,慌忙道:“怎么会骗你?为父只是没有空闲……”
“那你现在去!现在就去,我便相信你!”
秦淮眸眼深沉,心思翻转,寻个由头将她给打发。
秦玉眼中透着癫狂之意,咬紧贝齿,素手指着秦懿道:“你若骗我,他不得好死!”
“贱人,我撕烂你这张臭嘴!”安远侯夫人见她拿秦懿赌咒,触动她敏锐的神经。恨意奔腾,伸手朝她脸挥去,尖利的指甲在她白皙的脸上抓出几道深深地血痕。
秦玉吃痛,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随即朝安远侯夫人的脸挠去。
秦淮一把将她推开,怒道:“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秦玉站立不稳,整个人便如同散架一般,倾倒落地。
安远侯夫人尖声道:“把她赶出去!”
秦玉目光阴冷,满含恨意的看向秦淮,缓缓的低笑出声。脸上道道血痕,显得她脸上的笑格外狰狞可怖。
秦淮不禁心中一颤,一股不安爬上心头。
安远侯夫人揽镜自照,脸上破了一点儿皮,当即将小铜镜掷在他的脚下:“当真是反了,我可是她的嫡母,这贱人竟敢打我!”
“够了!你也消停点!”秦淮瞪她一眼,拂袖离开。
秦玉被婆子拖着丢出安远侯府,狼狈至极。
回到郡王府,当日夜里病倒发着高烧。
翌日,仍旧浑浑噩噩。
秦蓦并没有再让她出面的打算,对她昨日里的作为,仿佛并不知情,订下婚期。
一切有条不絮的进行。
秦玉再也没有闹过,仿佛绝了嫁给玉倾阑的心思。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再踏出玲珑阁。
直到一日容嫣给她下一封邀请帖,秦玉去一回东宫。回来之后,便张罗宴会。
……
谢桥拿到秦玉的邀请帖,眉头微拧。听蓝玉所言,秦玉的脸留下伤疤,屋中的铜镜全都撤走,不愿见人。
眼下,她大办宴会有何目地?
谢桥将邀请帖递给身后的蓝玉:“你如何看?”
蓝玉也猜不透,她被训练好便安排到各府做眼线,不曾与秦玉接触,不了解她的为人。
白芷忧虑道:“小姐,您与郡主并不熟识,我们寻个由头推了不去?”
蓝玉不赞同道:“小姐不去,日后各府宴会不会邀请小姐。”
白芷不知圈子里的规矩,‘啊’了一声:“那该怎么办?”
“去便是,又不是洪水猛兽。”谢桥失笑道。
白芷噘着嘴,就怕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明秀从外院回来道:“小姐,方才叶舟传话,有人请您出诊。”
谢桥眉一皱:“医馆没有大夫坐诊?”她觉得关掉医馆可惜,便请了大夫坐镇。
“叶舟说指名要您出诊。”明秀细细回想叶舟的话,他的神情,似乎极想谢桥出诊:“他说是姓姜的大户。”
姓姜?
蓝玉沉吟道:“莫不是北城姜家?”
谢桥疑惑的看向蓝玉。
蓝玉道:“姜家在北城原是首富,几年前搬至京城,后来取代夏家成为皇商在京城站稳脚跟,如今在商界势头正猛,就连有些世家大臣都颇给几分脸面。”
“准备马车。”谢桥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既然要拓展商路,那么结识姜家便势在必行!
叶舟在府外等候,见到谢桥后,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姐,我擅作主张,您别怪罪。若是得了姜家的恩情,那么今后咱们也能得他们庇护。”
商海如官场,人际关系极为重要。
这个理,她懂。仍旧横眉竖眼道:“下不为例!”
叶舟谄媚道:“下不为例!”
一行人去往姜家。
姜府门口早有嬷嬷候着,见到谢桥微微一怔,领着人去长寿居。
姜老夫人额头上裹着汗巾,倚在床柱上喝药。
常乐捧着茶水递过去,端着铜盆,服侍姜老夫人漱口。
常喜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夫人,少爷请的大夫来了。”
姜老夫人放下茶杯:“请进来。”
谢桥掀帘而入,姜老夫人眉头一皱,刻满皱纹的嘴角微抿颇显严厉。忽而,嘴角一扯,浮现一抹慈祥的笑:“丫头是来给我治病?”
“正是。”
蓝玉将药箱放下。
谢桥拿出诊脉枕,替姜老夫人扶脉。
“丫头,我身子好的很,就是旧疾发作,歇上几日便好了。我那孙儿,小题大做!”姜老夫人中气十足,挥退伺候的丫鬟道:“你就随便拿些药给我糊弄糊弄他就成。”
“您的确不是什么大病。”谢桥示意姜老夫人张开嘴,舌紫暗,苔薄白,问道:“头是一侧痛,两侧或是全头痛?”
“都有。”
“如何痛?”
“刺痛。”
谢桥颔首,询问道:“您是头痛反复,经久不愈,痛初固定,痛如锥刺?”
姜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缓缓沉敛,神情严肃:“丫头,我这病不妨事?”
“不妨事,扎几针,吃几副药就好了。”谢桥含笑道:“我再教您一套拳法,每日晨起练对头痛症有缓解、可预防。”
姜老夫人盘腿坐在床榻上,笑眯眯的问道:“拳法不练……”
“祖母,听大夫的话。”
一道清雅醇厚的嗓音自屋外传来,谢桥回首望去,只见来人身着一袭青衫,墨发半扎半束,别着一支青玉簪。日光流转,周身仿佛笼罩一层浅金明丽的光芒。
如玉生辉。
是他!
墨宝斋的东家?
姜裴见谢桥呆怔的望着他,唇边掠过一丝笑意:“有劳谢大夫。”清冷的嗓音仿佛高山流水,悠远清淡,舒畅动听。
谢桥颔首,心中诧异,没有想到他会是姜家少主。
“知晓劳烦谢大夫,那就……”
“今日可以吃一份糖酥。”姜裴缓缓的说道。
姜老夫人立即躺下让谢桥施针,对姜裴的背影道:“明日两份!”
谢桥不禁失笑。
姜老夫人从床头柜子里偷偷拿出一个油包纸,悄悄的说道:“丫头你别笑,糖酥很美味,来尝尝……”手一缩,藏进被子里。
谢桥一怔,便瞧见姜裴站在珠帘后,珠帘散发的温润光泽辉映下他的面庞俊逸非凡。
姜裴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无奈,温声道:“糖酥吃多了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