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她被拎起来,扛在他肩上离开。
谢桥被拎起的时候,偷偷睁眼看着他俊脸上沾着散发着腥味的淤泥,心虚的不敢动,由着他扛着回去。
秦蓦将她丢进池旁,脱掉外袍随手扔在一边。谢桥看着他面庞紧绷,线条冷硬,似蕴藏着无边怒火。脖子缩了缩,不敢躲,她敢肯定,要是再敢逃,捉住了肯定后果比现在还要惨!
秦蓦并没有谢桥以为的责备或者惩罚,而是蹲在她的身边,执着水瓢舀水淋在她的泥腿上,认真细致的清洗干净。
谢桥静静地看着他蹲在脚边,曾经握刀杀敌,运筹帷幄,拨云弄雨的手,为她洗脚。
他背着光,俊美无俦的面容浸润在阴影里,谢桥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一股暖意在心里蔓延。抿了抿唇,正欲开口。秦蓦抬起头,谢桥看着他脸上干掉的淤泥,话卡在嗓子眼里,怔怔的注视他。他并未因此而折损气质,反而像是自云端步下凡尘,有一股子人情味。
秦蓦眉心一皱,等着她将话说出口。
谢桥看着他乌沉沉的眸眼,那些煽情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半晌,道:“我的田螺呢?”
秦蓦脸一黑,以为她良心发现,要感激他。
哪知,还惦记着那半桶田螺!
勾着唇,冷冷一笑,谢桥淬不及防之下,秦蓦将她推倒在温泉池里,水花四溅。修长紧实的腿迈进温泉池里,长臂将她自水池里捞起来,狠狠把她压在池边。
直至折腾到她求饶,方才放过她。
谢桥趴在水池边,看着罪魁祸首神清气爽的穿戴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禁气急,又怕他将她扔在这里不管,别扭的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秦蓦扬眉,似乎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谢桥将头埋在臂膀间,不再理他。
下一刻,她被大力的拉出水池,一块大大的浴巾盖在她身上,被他抱进怀中。耳边传来他低沉醇厚的嗓音:“下回不许赤足在水塘里乱走。”
谢桥嘴角翕动,似有话要说,最后却是点了点头,脸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秦蓦看着她有些委屈的小脸,叹一声道:“水塘里有杂物,割伤脚怎么办?”
谢桥心头微动,酸酸涨涨的又有一些甜,说不出什么感觉,心想他刚才折磨她一顿,这一两句哄人的话铁定是不够,他再多说几句,她再和他说一些软话。
直到她沉沉睡去,耳边都不曾响起他的声音。
谢桥浑浑噩噩,睡到第二日醒来,秦蓦已经不在身旁,抬了抬略酸的手臂,撑着身子坐起身来。丝被滑落下来,春光尽露,雪白的肌肤上密布着暧昧的红印,想起昨夜的疯狂,谢桥咬了咬牙,愤愤的拉高被子裹着身子。
明秀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连忙打水进来伺候谢桥起身:“郡王妃,郡王他出庄子了,晌午回来。”
谢桥快速的洗漱完,草草的用完早膳,跑去厨房。
“郡王妃,您去哪里?”明秀在身后大喊。
谢桥哪里还顾得上她?早已不见人影。
“大娘,昨日里的田螺放在何处?”谢桥一双眸子四处张望,找她那半桶田螺。为这点东西,她可是付出代价,若是没有吃着,太划不来。
厨娘笑着说道:“郡王妃,英姑吩咐老奴将田螺用水泡着呢。里面的泥土应该吐干净了,今儿个可以做着吃。”
谢桥顺着厨娘指的方向,便看见角落里放着一个大盆子,田螺已经被洗得很干净,泡着的水也不见很脏,想必是换了许多次水了。立即撸起袖子,拿起一个碗,装一碗田螺,拿起菜刀去院子里,用刀背将田螺尖尖的屁股给剁了。
厨娘站在一边看着,生怕她伤着手,忧心忡忡的说道:“郡王妃,老奴来就行了。”顿了顿,又解释道:“这田螺我们没有吃过,老奴不会做。郡王妃告诉老奴法子,老奴应该能够做出来。”
谢桥头也不抬的说道:“大娘,你先去忙,这田螺我来做。”随即,想起一事道:“这里可有紫苏?”
厨娘连连点头:“有,后院里有一大片野生的,老奴这就去摘。”
“好,谢谢。”谢桥将田螺剁完,用水洗了好几遍,彻底干净之后,亲自下厨将田螺炒出来。想了想,又准备几个家常菜炒好,等秦蓦回来之后给他一个惊喜。
田螺放在灶台上,里加了紫苏,炒出来很香,谢桥闻着香气儿嘴里泛着清口水,先吃一个解解馋。夹起出锅的田螺放进嘴里,噘着嘴唆田螺。
一边端着田螺朝外走,将嘴里的壳吐出去,滚落在一双黑色的靴子边,顺着那靴子往上望去,看着不知何时回来的秦蓦,漆黑的眸子里波澜不兴,面无表情。手一哆嗦,险些将碗给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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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玉石俱焚
厨娘听到异动,朝门外望来,见到面若冷霜的秦蓦,吓得浑身哆嗦,跪在地上说道:“郡王,郡王妃自己要亲自下厨给您做几个拿手菜,老奴劝不住。”
谢桥眨了眨眼,她是贪吃,所以才下厨炒一个田螺。她已经许久未曾做过菜,原以为生疏了,口味还成。一时记起秦蓦未曾吃过她做的菜,索性一起给炒了。
世事难料,给秦蓦准备的惊喜,反倒成了她的惊吓!
“你别怪大娘,我觉得自己手艺还行,做几个家常菜给你吃,你别嫌弃啊。”谢桥将手里的田螺递给一旁的厨娘,示意她端走放在饭桌上去。
厨娘如获大赦,快步离开。
秦蓦目光落在灶台上清炒一碟素三样,山药木耳莴笋混搭在一起,看起来清脆爽口。
谢桥笑眯眯地挎着他的手臂,朝外走去,“你不是晌午回来?怎得回来那么早?”打得她措手不及,颇有一种做贼心虚之感。
秦蓦垂目,她双眸笑如弯月,带着一丝讨好,脚步一顿,缓缓说道:“那东西太脏,不能多吃。”
谢桥抱着他手臂的手一紧,仰头望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波澜不惊,紧蹙的剑眉泄露出他的情绪。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给你做菜,并非是讨好你,只是纯粹想做给你吃。”
英姑吩咐厨娘将田螺用水泡着,定是经过他的许可,否则早已被扔了。
之前来庄子上,她想要约三五个好友,一起做烧烤吃,哪知他坏了计划。
秦蓦和颜悦色,却仍旧控制她,不许多吃。
“嗯,你只能吃十个。”
谢桥气得跺脚,她就知道!
不解风情!
抬脚要踢他,转而想到吃亏的是自己,一脚踹飞脚边的碎石。
“啪——”
好巧不巧,击中秦蓦的后背。
秦蓦脸立即黑了。
谢桥愣在原地,噗嗤——爆发出畅快的笑声。当真是苍天有眼,见不得他太嚣张蛮横,她胡乱一踢,都能踢到他身上,可见有多天怒人怨!
秦蓦望着她脸上明媚的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蕴含着愉悦的光芒,含笑含俏。极有感染力,嘴角牵动,扯出一抹淡笑。
谢桥眸子里残留着一抹笑痕,他墨袍上印着灰白的脏污,谢桥掏着帕子给他擦干净,“痛么?”
秦蓦摇头。
“为何不躲?”谢桥冷静下来,便知他是纵着她,如此轻易的能暗算他,还岂能活到今日?
而她缺心眼笑得如此放肆,不禁有些心虚。
秦蓦负手而立,一眼窥见她眼底的歉意,语气难得温和:“解气了?”
“没生气。”谢桥咕囔道。
秦蓦看着她低垂着头,踢着脚下的碎石,脚步一转,朝后院走去:“快回去用膳,待会有客人来。”
谢桥好奇的问道:“谁呀?”
秦蓦并未回话,牵着她去屋子里用膳。
用膳时,谢桥发现秦蓦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不知是他真喜欢,还是给足她面子,心中都很高兴。他虽然不许她多吃田螺,可她吃了大半,也不见他说什么,倒是自觉的没有再吃。
换好衣裳,谢桥跟着秦蓦去堂屋,方才坐下,便见姬瑜、沈香惠、褚明珠,纳兰清羽一同进来,她们身后跟着太子、郑远修、郑亦修。
谢桥心中惊喜,侧身望向身旁的男人,极快的在他脸颊上亲一口。
动作虽然快,却依旧被从进门目光便胶在秦蓦身上的纳兰清羽看见。
谢桥对上纳兰清羽水光盈盈的眸子皱了皱眉,不知她怎得来了。
纳兰清羽唤一声:“蓦哥哥,嫂嫂。”
谢桥点了点头,询问:“兰阳没有来?”
“不知。”秦蓦越过一众人,目光落在一袭青衫的姜裴身上。
“这么突然,我都还没有准备。”谢桥小声的埋怨,她以为不会请人来庄子上。随即,吩咐明秀斟茶倒水,招待他们。
姬瑜进来的时候,四处打量一下,这儿空气清新,种满果蔬,不由的开口道:“容姐姐,我们都打算住几日才回去。”晃动手中的包袱:“我东西都带来了。”
“你想住多久都行。”谢桥见大家手里都带换洗衣物,吩咐英姑安排他们住下,用完膳的时候再商议明日去何处游玩。
沈香惠快七个月的身孕了,郑远修紧张宝贝着她,可她眼里却不再有他,自卫如雪死后,沈氏将自小在郑远修身边伺候的婢女给开脸,送到他的房间伺候他,非但如此,还贤惠的给他纳几房良妾。
她如此贤良大度,令齐氏对她另眼相看。
郑远修谁都没有碰一下,沈氏以有身孕为由,不肯让他睡自己的屋子里,郑远修便宿在书房中。
沈氏不请自来,实在是在将军府憋闷得难受,不想看郑远修一眼,来庄子上散散心,哪知他也一同跟来,自然没有好脸色。
“容华,可否安排我独住一间?”沈氏扶着腰走到谢桥的身边,至始至终未曾看郑远修一眼。
郑远修皱眉道:“不必,一间即可。惠儿,我们不能给郡王妃添麻烦。”
谢桥对郑远修的话,充耳不闻,笑道:“自然可以。”随即,吩咐英姑将沈氏的屋子安排在她附近,给沈氏扶脉后,胎位稳定,责备道:“这里有一段山路,腆着大肚子来,伤着如何是好?”睨一眼她身旁的郑远修,缓和语气道:“有再多的苦闷,都要先注重自己的身体,不可任性而为。”
沈氏点了点头,捶了捶酸痛的腰,满脸倦容,“我先去休息。”
谢桥颔首,让人带着她去后院。
郑远修脸色有些不好,不复以往的意气风发,平添几分萧瑟,仿佛叹一声:“我已经知错,为何她不愿原谅我?”
“她只是变成你以往希望的模样。”谢桥说罢,不再理会他。沈香惠有自己的打算,她不好插手。
郑远修知道谢桥与沈氏关系极好,想要让她劝慰沈氏原谅他一次,可看着谢桥清冷的面色,不待见他的模样,按捺住浮动的情绪,提着包袱去往后院寻沈氏。
姜裴站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注视着谢桥,待众人都回后院安排,收回视线,跟着离开。
秦蓦俊美的容颜如降寒霜,今日不请自来的人,太多。
“你请的姜裴?”谢桥心中诧异,他们两个之间,似乎不和。
犀利锋芒的表情自秦蓦冷峻的脸上一闪而逝,转瞬归于平静,他的目光望向远处若隐若现两道拉锯的身影上,幽深莫测。
“兰阳来了。”
谢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真来了。只是,见到她身边的那道身影,双眸微眯。
庭院里,兰阳站在木樨树下,碧莲手里抱着包袱站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