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夸妹夫心细,这样已是极好,半点不缺。”
辰泰说完,马斯喀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你就没让他给桌角包个金,给炕床嵌个玉?你个蠢货!”
辰泰委委屈屈瞅了他阿玛一眼:“儿子没那么大脸,您倒是自个儿说去。”
这下好了,说完又挨一巴掌:“老子骂你两句咋了,老子是你爹!”
辰泰:……
要不是我爹,敢这么作天作地,这屋你竖着进来躺平出去。
马斯喀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训,说老大不小还当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这就算了,文不成武不就的,白长一身肉,连年近五旬的老子都打不过!
辰泰心里苦,想说放眼朝堂也没两个打得过您,他没敢,话到嘴边他给憋回去了。
索绰罗氏就看她夫君儿子耍宝,端着桂圆红枣茶抿一口:“我前几日进宫看过,女儿这胎的确吓人,那肚子比我怀老大的时候还大一圈,看得我心惊胆颤,勿怪女婿忧心。”
福晋一开口,马斯喀就将蠢儿子抛之脑后,他回原处坐下,端起冷茶猛灌一口,一拍桌面说:“赶明再给胡太医送些药材去!只要他能好生盯着这胎,让我乖女平安产下,我开私库给他挑,要啥拿啥。”
索绰罗氏白他一眼:“这事你别管,女婿知道安排,你个当爹的看着就是。”
说着又吐槽道:“啥都让你干了,咱闺女还嫁什么人?她相公闲吃干饭?”
马斯喀:……
还不就是太后乱点鸳鸯谱,原就没想让宝珠这么早嫁人。
胤禟招呼辰泰那番话是在九贝子府门前说的,那条街面上住的全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往来的门人奴才众多,很是热闹,听见他那话真不少。
他俩前后脚走,立刻就有人帮忙扩散开来。
奴才们闲得无聊瞎吹牛的时候可劲显摆,说京城里不是有传言,九阿哥爱妻若宝情根深种,别不信,今儿好多人都瞧见了,他为了赶早回宫陪福晋,推了大舅哥的酒,还说富察氏生下这胎之前没想着出去寻欢作乐。
本来不是多了得的事,众口一传就变了样,主子们听到的时候已是别的版本,一个个唬得不轻。
九贝子府里,正院地面铺满汉白玉?门框都给包了金?家具是一水儿的五百年相思木?杯盏是翡翠做的?……传言特别精彩,四福晋听到的时候笑得直不起腰,她常见宝珠,吃穿用度是好,却没那么夸张。笑过之后,乌喇那拉氏赶紧吩咐奴才闭嘴,说这纯属谣传,不得再提。
有人清醒就有人糊涂,八福晋消停了几个月,本想哄回胤禩,赶紧再怀一胎,听到这些传言立刻就想起富察宝珠那张脸,又想起她多好命。
自个儿大婚三年才怀上一胎,还给稀里糊涂没了。
她不到三个月就诊出有孕,还是双胎、三胎。
自个儿豁出去名声不要才能拘着胤禩独宠她,不给府里进新人。
胤禟竟是个情种,眼里只有福晋没别人。
更别说她阿玛额娘早逝,自幼养在外祖跟前,外祖疼她,却也在十年前就没了。
富察氏呢?
家里人丁兴旺,父兄都能耐,叔伯同朝为官。
她怎么就如此好命!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郭络罗氏听得这番话,打了好几个茶碗,想着胤禩如今就没个好脸色,她不敢再挑事,只得背地里咒富察氏一朝生产一尸两命。
……
这会儿胤禟也回了宫,招冯全近身说话,问他福晋今日做了什么,用了哪些膳食,胃口如何。冯全逐一回答,胤禟听过才放下心,吩咐他打水来,准备梳洗一番再去宝珠那头。
他净面净手,又换了身常服,到宝珠房里已是两盏茶后。
看胤禟进去,房里伺候的赶紧沏了一碗新茶,然后齐齐退下。宝珠靠着被子在榻上打瞌睡,她双手捧着圆滚滚的肚皮,睡得格外香甜。胤禟蹲在她跟前,坏心眼将她挺翘的小鼻子捏住,宝珠起先是皱了皱眉,又伸手一拍,作怪的手还不松开她才醒转过来。
眼睛是睁开了,人还是迷瞪的,她盯着胤禟看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爷回来了。”
胤禟哄着宝珠坐起来,将她靠着的棉被抽掉,自个儿坐过去,再扶她靠进怀中,伸手去摸了摸肚皮:“咱们儿子还要五个月才出来,这段时间苦了你,等他出来我揍他给你出气!”
宝珠捏着他耳朵掐了掐:“好啊,他还没出生你就嫌上了!”
胤禟哪敢同孕妇讲道理,赶紧讨饶,抱着宝珠坐好。
“心肝诶,你要拧我掐我没关系,仔细些,别伤着自个儿。”
宝珠轻哼一声:“惯会哄我高兴,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
说着又想起胤禟说儿子还有五个月出来,便更正道:“哪怕是单胎,要怀满十个月也不容易,要是双胎,提前个把月就得临盆,三胎更说不准。大婚之后不多时我便有了,算算日子,他怕是年前就要出来!”
宝珠是三月间怀上的,如今八月中,眨眼之间就五个月了,就她这肚子,恐怕还等不到过年,再有两三月就得生。
这么一算,胤禟更紧张了,只盼额娘赶紧回京,她生过好几胎,经验极其丰富,有她坐镇心里不慌。
康熙已结束北巡,在回来的路上。
胤誐还嫌不够,恨不得再留几个月,日日骑马摔跤这日子太舒坦了。
宜妃满心记挂儿子儿媳,归心似箭。
德妃也盼着早日回宫,这一趟她憋得慌,随行的只有满心疼爱的幼子,老四没来,她要发泄都无门,只恨不得插翅飞回紫禁城,让老四福晋日日来永和宫请安,好好给她立规矩。
这次北巡走得颇远,回来也用了些时候,待圣驾抵京,已经是八月末,正好赶上胤禟生辰。
胤禟生在八月二十七,正是菊黄蟹肥的时候,宝珠原想给做身冬衣,这天一日日转凉,再有个把月就能彻底冷下来,正好能穿上。可她委实没那精神,想了又想,给做了双新鞋。
鞋底让嬷嬷帮着纳的,又使人用鞣制好的羊皮做鞋面,内外都绷了缎,绣上暗纹,制成短靴模样。
一眼看去不出挑,实则内有乾坤。
这鞋做得精细,耐穿不说,还有型,轻易不进水。
胤禟原本没报什么期待,想着福晋怀胎五个多月,还折腾啥啊……猛的收到这份礼,上脚试了穿着正合适,走起来也舒坦,遂满心熨帖。
第34章 乖乖
当晚, 二人相拥而眠, 次日四更天, 胤禟就醒了,看宝珠睡得喷香,他没赶着起身, 而是勾勾手指将滑落的被子搭好, 闭上眼准备再眯一会儿。
领差遣之前, 皇子日日要去上书房进学,也就是五更天都得坐齐, 复习头天的功课,等先生来讲学。而大婚是个分水岭,婚后领了差遣胤禟就不再去上早课, 甚至极少踏足上书房。他晨间还是四更起, 五更早朝,若朝臣无事启奏, 不多会儿就能散了,若摊上事,折腾多久真不好说。
康熙在朝之时, 胤禟半点不敢耽搁, 这不北巡未归?听太子说就这两日, 也就能松快这么些时候了。
说是松快,也就多眯了一刻钟,胤禟便将宝珠枕着的胳膊小心抽出,翻身坐起。
感觉略有些麻, 他伸手揉了揉。
宝珠原躺在他怀里,这么一闹迷迷糊糊就睁开眼,嘴里咕哝了两声。胤禟听着动静回过身去,看她还没睡醒强撑着看过来,就好笑的伸出手,用指背在她睡得红扑扑的脸颊上蹭了蹭,哑声说:“爷早朝去,福晋多睡会儿。”
怀着身子本就容易乏困,听得这话,宝珠果真闭上眼,往左侧翻了个身,乖乖睡了。
胤禟只要看着她就能维持一天的好心情,见宝珠睡了,便忆及她畏寒,如今已过中秋,清晨很凉,就仔细将被子压好,确保丁点不透风,这才自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蟒袍,一件一件穿好。
以前吧,胤禟从来是四平八稳坐着等人伺候,娶宝珠过门之后,他格外嫌弃那些宫女,死活不让近身,这事宜妃也知道,想着还有太监伺候,倒也无妨……结果胤禟又作夭,怎么也不让阉人进里间,不让人看宝珠海棠春睡的模样。宜妃也没法,老九这德行全是她惯的,原想硬起心肠拉下脸来唬一唬他,结果他压根不吃这套,一张嘴把人哄得哈哈笑,几句话的功夫就忘了原本是来找碴的。
旁的阿哥只嫌房里人不够多,自家这个上赶着把人往外推,宜妃很是心疼,可谁让胤禟乐意呢。
他求到翊坤宫来,让做额娘的在皇上那头说说好话,哪怕不成,也得让大家知道这事是他搞出来的,同福晋半点干系也没有……
老九这样说了,作娘的还能咋样?
想着他福晋挺好,既孝顺,又识大体,真没啥好刁难,这才揭过。
那之后,哪怕胤禟睡过头,赵百福也只能在外间小声提醒,没主子招呼,谁也不许往里间闯。福晋睡觉的模样他都不乐意给人看,更别说沐浴,每回都是他亲自伺候,擦背的活全让他揽了,回回都能擦出火来。
关上门不合规矩的事做得太多了,怕闲言碎语传出去,胤禟特别交代冯全把底下人管好,身家有丁点复杂的全丢外头去干杂活,房里伺候的用宝珠从娘家带来的人,再有宜妃送来的嬷嬷搭手,这宫里倒是清净。哪怕有人看福晋如此得宠,九爷日日浓情蜜意,心大了,要想爬床都找不到机会。
宝珠瞧着是凶残,犯她手里谁也别想得脸,因着娘家环境简单,她其实没什么宫斗宅斗的思维。头年大选之后,她确定指给胤禟做福晋,没有转圜的余地,索绰罗氏就有心想给她恶补一番,结果全然不见成效,无奈之下只得让陪嫁嬷嬷和几个大丫鬟长点心。
宝珠也记得额娘说绝不能让奴才秧子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她是有心杀鸡儆猴,可嫁进皇家这么些日子,除了罚俩媵妾跪了一场,她压根没找到施展的空间。
额娘说奴才就惯不得,你敬他一分他能得寸进尺。
宝珠瞧着胤禟拨给她使唤这些人都挺不错,手脚麻利,听话得很。
姨娘让她盯紧,宁可由太后宜妃指人进府也不能纵容丫鬟爬床。
这都小半年了,宝珠瞧了又瞧,真没看出谁有爬床的心……前头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才给胤禟提了一嘴,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人,宝珠真的特别遗憾,每天吃了困,困了睡,睡醒又吃的日子也挺无聊的。
待宝珠醒来,天已渐亮,她拢着被子坐在床上,呆了好一会儿,才招呼天冬半夏进房伺候。
“爷今儿个也是四更天起?可用了什么?”
天冬正在拧帕子,闻声回说:“爷今日多睡了一刻,早间用了些粥。”
宝珠沉吟片刻:“就是这两日,皇阿玛该回宫了,让冯全机警些,听到动静立刻报来,我得去给额娘请安。”
天冬应下,手上动作半点不乱,伺候宝珠穿戴整齐,简单洗漱过后,就使人传膳。
宝珠的确是饿了,若不饿,也不会在这会儿起身。自消暑之后,天气日渐转凉,这才八月末,她就恨不得把自个儿裹成个粽子,日日赖在床上。想着额娘说每日都要出去转转,晒晒太阳走动走动,这样好生,她才没彻底躺平。
往年冬天虽然难过,也没这么夸张,更别说如今还没入冬呢。
想是有孕在身精力不足,人才懒散起来。
这日的早餐挺简单,有一份补气血暖身易克化的粥品,还有两碟小菜,几样点心。吃个八分饱,宝珠就停下筷子,略擦了擦嘴,坐到一旁,摆手让人撤了桌子。都收拾好了,又找个小太监来讲故事听。
那太监姓郭,去势进宫之后改名作小郭子,分来胤禟宫里的时日不长,因着能说会道,尤其擅讲故事,让胤禟挑来给宝珠逗趣。
他讲的大多是神话传说,飞天遁地都有,一回接一回很是精彩,他讲起来又投入,就连表情都很到位,比听戏还有意思。
宝珠听他说了小半个时辰,就叫了停,让天冬赏些东西,小太监千恩万谢退下了。刚从福晋院里出去,走了没几步就遇上冯全,小太监就说要把刚得的金瓜子孝敬给总管,冯全摆手让他收好:“能说得福晋高兴就是你的造化,上头赏的东西自个儿收着,好日子还在后头。”
这宫里谁不知道,伺候九福晋是极好的活。主子气性好,轻易不发作奴才不说,做得好还能得两份赏,福晋房里的事,九爷是日日过问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底下奴才越是推崇,心眼小的越不好过。
最极端莫过于八福晋,再有就是四贝勒府的董鄂格格。
虽然宝珠从没将她看进眼里,她单面方将宝珠视作劲敌。董鄂氏死活想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胤禟就没那么对她?但凡对她好一些,也不至于毫不犹豫就投奔雍正怀抱。
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圣驾回京了,宝珠让天冬简单上了个妆,挺着肚子就去给宜妃请安。四福晋也进宫来,迎她婆婆德妃。
两人的遭遇可谓天上地下。
收到胤禟的书信,宜妃就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宝珠那肚子,她吓得不轻,牵着宝珠就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你也真是!同本宫还讲什么虚礼?这都几个月了,肚子咋这么大呢?”
宜妃说着,亲自引宝珠坐下,看她坐稳了才松口气,又问说:“身子可爽利?胃口如何?太医怎么说的?”
宝珠逐一答复,宜妃这才真正放下一颗心:“你和胤禟送来的礼额娘收到了,额娘知你有心,那画我喜欢至极,可没得让你受累的。”
“是儿媳的本分,能使额娘中意就值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