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应廷开车快很稳,他单手掌控着方向盘,时不时瞄一两眼后视镜,不热衷超车炫技,连放在中控台上的摇头小鹦鹉也一动不动。
驶出城区,薛灵从不快中抽身,才察觉气氛僵硬。她试着打破沉默,百转千回想了一周遭,问完立刻后悔。
“你女朋友也喜欢鹦鹉BEBE?”
车身突然往前冲了一下,迅速急刹。
“什么女朋友?”
邵应廷分神瞥向她,仿佛惊魂未定,语气急促性上扬。
小鹦鹉傻头傻脑地摇晃着,薛灵被邵应廷紧张的语气感染,试探性地说出自己傻愣的推理:“这小鸟不是你女朋友买的?”
邵应廷紧接着她的问题板正回答:“我一直单身,鸟是大正抽到的,店里的这台车他最常开,所以放在这儿。”
一气呵成。
推出个乌龙歪理,薛灵干笑了两声:“他还挺有童心。”
道路尽头拐弯,邵应廷小角度拉了拉方向盘,回正,余光看了旁边一眼。
“以前好像没见你戴过眼镜。”
镜片前的视野其实并不完全清晰,薛灵嗯了一声:“国外大学压力不比高三小,看书看坏了。”
一个月前打的针逐渐失效,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试图挤出点泪水。
挤不出来,就吃点酸的刺激泪腺。
番石榴还剩半兜,她勉强吃了几块,打了个嗝,实在是吃不下了。
“在推车阿婆那里买的吗?”
薛灵惊奇:“你知道她?”
邵应廷点头:“酸梅粉是阿婆自己调的,其他地方没有这个味。我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在卖,现在老了,一个月出一次摊,不是故意去找很难会遇到。”
尴尬的气氛随着他低沉缓慢的声线融化,薛灵追问:“你特地去找过?”
“找过,但没找到。”他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自嘲般开玩笑,“可能老天不希望我主动。”
薛灵啧啧:“你说这话的时候,更像渣男了。”
半生不熟的关系在一来二去之间拉近,薛灵用竹签插起一块果肉送到他嘴边:“那今天你沾沾我的光吧。”
一时失神绕错路,邵应廷正准备挂倒档,酸甜的湿润滋味在唇瓣上一碰,仿佛亲吻。
车身蓦地颠簸,薛灵怕竹签扎到他,忙要收手,邵应廷立刻张嘴咬住那块番石榴。
太急促,他咬得很用力,竹签的另一头轻轻戳在薛灵的手上,蜻蜓点水般盖章。
道路驶进尽头,邵应廷迅速松嘴往左打四分之一方向盘,假装自然说:“还是那个味道,希望还能吃二十年。”
虹湾人少路宽,非旺季开往旅游区的路更是寥落。
蜿蜒的盘山公路上,最后的海风与山林温存回旋。
薛灵趴在车窗上,花心的海风又缠上她的长发,带出一阵花香吹向驾驶座上的邵应廷。
难得一条直道,他斜看向薛灵,她交迭的手臂把半张脸藏起来,明亮的眼睛此刻眼皮耷拉着,就算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依旧好看得让人无法侧目。
饭点的辉记座无虚席,唯独门口旁边有一张令人妒忌的空缺圆桌。
邵应廷不急着入座,带着薛灵到海鲜池点菜。
辉记是本地人开的,虹湾不大,人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一点,互相都认识。
老板留了两斤花蟹给他们,邵应廷拿着油腻腻的菜牌问她意见:“这里的招牌是姜葱炒,如果你不爱吃可以换个做法。”
薛灵嫌吃螃蟹麻烦,如果不是有人帮她把肉全部剔出来,她是不会吃的。
干脆顺手推舟,开启嘴甜绕口令模式:“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邵应廷的视线在菜单上怔了好久,遗憾摇头:“我吃不了。”
薛灵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今天打了疫苗。
“不如换一家?”
“不用顾忌我。”邵应廷指了指菜牌左下角开始点菜,“炒个肉片河,一打蒜蓉粉丝蒸扇贝,两打炭烧生蚝,一个豉椒炒花甲。”
末了他把菜牌递给薛灵,却没有要交到她手上的意思。
“你还有想吃的吗?”
没有了,全是她喜欢吃的,他们不经常出来约饭太浪费了。
邵应廷护着她往回走,穿过重重会流动的人墙,终于抵达那张空桌。
与此同时,熟悉的跑车声浪盖过海潮翻滚,薛灵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悔让顾玥开P1来吃饭。
她讨厌受人瞩目的感觉。
顾玥追点了椒盐九肚鱼和鱼肚羹,闻到虾酱啫空心菜的咸鲜味,嘴馋加了一份,菜齐时小圆桌上粗糙瓷碟交迭,蔚然壮观。
饭后顾玥提议到海边走走,说前几天有人在东边的海滩看到有蓝眼泪。
蓝眼泪是一种海萤,一般出现在水质不够好的海湾,受海浪拍打等刺激时,就会产生浅蓝色的光。
而虹湾的海水水质位于全国前列,不可能出现蓝眼泪。
顾玥不信邪,硬要拉所有人陪她检验真伪。
沿辉记门前的县道往东走五百米就是东沙滩,薛灵过马路时打了个哈欠,后面的邵应廷问:“我先送你回去?”
薛灵摇摇头,是在真正期待这趟短暂旅程:“我很久没有看过虹湾的海了。”
东沙滩不是景点,没有灯,也没有人工破坏,偶尔有几只被海水冲上来的破败塑料瓶和渔网,剩下全是水生植物的残骸与枯枝。
黑夜黑海黑沙滩,唯有月光这盏孤灯高高悬挂,照亮海浪翻滚时散落的鲛珠。
偌大的沙滩只有他们四人,顾玥和大正互扔沙团,薛灵摘掉口罩在白浪边上浅踏,身旁的邵应廷充当护花使者,用手机电筒替她照明。
突然,一个松散的沙团重重砸在她的脸侧,敷衍挂在鼻梁上的圆框眼睛被无情打歪,粗沙刺进眼睛里。
薛灵痛呼出声,沙砾剐蹭着柔软脆弱的眼球,她下意识去摸,立刻被一只粗糙宽大的手掌包裹住。
“别揉,沙子会扎到眼球的。”
温柔坚定的声音瞬间安抚好她因惊恐而竖起的刺。
薛灵不敢睁开眼睛,紧闭的眼皮稍微一动就疼出满眶的泪水,只能无助地反抓着邵应廷的手。
“可我疼……”
“很快就不疼了。”邵应廷试探着抬起她低垂的脸,哄一样说,“我帮你摘下眼镜,你先抬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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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珠珠也拜托各位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