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像是痛下杀手为封应然铺路,既然有空缺,若是让三皇子来挑选,必然是如此了。
雪春熙琢磨着,皇帝难得有了慈父之心?
她心里忐忑,正要拿出竹签卜卦一番,只是竹签拿在手里,却莫名其妙裂开了些许。
蔓霜吓了一大跳,连忙抓住雪春熙的手左右端详,心有戚戚然道:“七姑娘没伤着吧,竹签放得好好的,也没人动过,怎么忽然就裂开了?”
雪春熙胸口猛地狂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不由皱了皱眉头:“没伤着,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还没等她让蔓霜去打听一番,管家倒是来告知道:“七姑娘,国师大人去了。”
雪春熙眼皮一跳,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愕然道:“不可能,前几天我见过国师,她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的功夫,人就没了?”
她根本不相信,皇帝还没死,契约尚未生效,国师怎么就没了?
管家看着雪春熙刷白的脸色,不忍中依旧开口道:“国师在半夜时分,趁着婢女没留意,从高塔上一跃而下……”
蔓霜吓得面色都变了,连忙扶着雪春熙,生怕她受不住而晕厥过去。
雪春熙倒没蔓霜想像中那么脆弱,只是神色有着浓重的悲伤。她早就知道国师已经厌倦了十年来在高塔的生活,想要得到解决。
却没料到国师在刺杀皇帝失败后,毅然以这么刚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或许,在见过她之后,国师放心了,再无牵挂,所以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吗?
这么多年的煎熬,正因为担心雪家后继无人,这才忍耐着。
雪春熙闭上眼,觉得自己去见国师,兴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等她回过神来睁开眼,却见身边的蔓霜和顾青都不见了,唯独封应然站在自己面前,眸里满满的担忧。
雪春熙摇摇头,苦笑道:“三殿下不必担心,我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封应然又上前一步,叹道:“我也没想到国师会如此,明明父皇并没有追究国师和雪家的意思。”
知道必然是封应然在皇帝面前不断美言,不然叛臣都被诛九族,就连宫里的娘娘也不例外,雪家肯定难逃一劫。
只是他如此用心,依旧没能挽留住国师的性命。
在三皇子的心里面,想必也是遗憾和内疚的。
思及此,雪春熙感激地道:“多得三殿下,不然雪家如今又怎能安然无恙?国师厌倦了此世,怕是早就想要跟前任家主团聚了。”
她压下眼底的涩意,低着头没敢再看封应然,免得三皇子看到自己沮丧的神色。
封应然轻柔地拍了拍雪春熙的肩膀,无奈道:“七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在父皇面前多说两句,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父皇也没想让国师的事牵连到雪家,如今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雪春熙点点头,知道三皇子这是实话实说。
若是牵连到雪家,那么以后的国师从何处来?
即便皇帝对雪家多有忌惮,但是不得不说,只论卜卦之术,还没哪个家族能比得上雪家!
雪春熙引着三皇子进了院内,奉上香茗,踌躇片刻才开口问道:“国师能否送回灵犀山上安葬?”
封应然看着她,轻轻点头:“七姑娘的心愿,我必然会尽力完成的。”
不过只是个死人,皇帝也不会多有为难。区区送回灵犀山上安葬而已,必然会应允。
有了三皇子的保证,雪春熙这才安下心来。
她不能挽留国师的性命,但是好歹能让国师回到曾经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安葬,不至于寂寞地在这个冷冰冰的京中,连个熟悉的伴儿也没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入土为安
封应然答应了,进宫禀报皇帝后,不出一天,就亲自挑选了几个亲卫,领着一队御林军护送国师的棺木回灵犀山。
未免国师的尸身在路上发臭腐烂,他还特意让人打造了一座水晶棺木,足足一车的冰块,快马加鞭启程。
雪春熙亲自送了国师最后一程,好歹随着马车走到城门口,这才目送车队远去。
封应然低头看着她,轻声安抚道:“七姑娘放心,亲卫都是特意交代过的,绝不会慢待了国师的棺木。”
闻言,雪春熙感激地笑笑道:“多谢三殿下,二姐姐会派人在山下候着,必然会让国师入土为安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很轻,却也有着几分释然。
压在心头沉甸甸的石头,仿佛随着国师的棺木远去而被人轻轻撬开,雪春熙终于感觉轻松了几分。
只是这份轻松没持续多久,就见一对御林军骑马而来,领头的御林军手一扬,身后的队伍立刻停下,训练有素。
他翻身下马,对封应然行礼后,向雪春熙毕恭毕敬地道:“七姑娘,皇上有请。”
封应然听罢,上前两步把雪春熙挡在身后:“我出宫的时候,父皇并没有任何吩咐。”
眼下之意,他是怀疑御林军假传圣旨了。
这罪名要是真扣下来,那是掉脑袋的事,御林军头领自然不敢应下,低头答道:“皇上有旨,属下不敢妄言。若是三殿下不信,不如亲自询问皇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谅御林军是不敢乱传皇帝的口谕。
只是封应然蹙着眉头,出宫前皇帝不发一言,如今突然让御林军前来召见雪春熙,他总觉得有些不妥:“如此,我便陪着七姑娘走一趟。”
御林军无法,只好请封应然上了马车。
雪春熙有些忐忑,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召见自己。
忽然手背一暖,她抬起头见封应然的大掌握住自己,柔声安抚道:“放心,有我在。”
有他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雪春熙原本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她暗自心惊,三皇子对她的影响真是越来越大了。
区区一句话,就让自己彻底安心下来。
不过小半个时辰,马车就在宫门前停下。
有太监总管来引路,看见封应然并没有意外,恭敬地道:“三殿下,莫要让皇上久等了。”
接着他又侧身,抬手道:“七姑娘,这边请。”
雪春熙皱眉,太监总管指着的方向分明是高塔的位置!
她抿着唇,难道国师一死,皇帝就迫不及待让自己住进去?
封应然眯起眼,不悦道:“父皇不曾说过,让七姑娘这么早就上高塔。那明明是历代国师才能踏足的地方,如今叫七姑娘住进去,未免太草率了一些。”
太监总管笑眯眯地道:“国一日不能无君,也不能没有国师坐镇。如今国师突然暴毙,宫内人心惶惶,更别提宫外了,皇上也是想要安抚民心,免得他们胡思乱想。三殿下素来为皇上分忧,也明白事有缓急,这亦然无奈之举。再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太循规蹈矩才是。”
他说的必然是皇帝的意思,封应然袖子里的双手握成拳。
自己之前才答应了雪春熙,不会把她困在高塔上。可惜这才没几天,他就要食言了。
三皇子万般不愿,站在雪春熙身前,怎么也不肯挪开一步。
太监总管唇边的笑意渐渐散了一些,依旧毕恭毕敬地道:“还请三殿下不要为难杂家,杂家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把皇帝抬出来,打算威胁他吗?
封应然眯起眼,满心不悦。他就算如今是皇帝跟前唯一的继任者,这些奴才看来依旧就像以前一样,没把自己放在眼内。
他会让这些奴才睁大狗眼,看清楚皇宫以后的主人会是谁!
雪春熙虽说没看见封应然的正面,却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几乎要压制不住的煞气。生怕三皇子因为他而惹怒皇帝,她虽然不乐意,却也勉强扯了扯嘴角:“这是皇上的意思,三殿下莫要让总管大人为难才是。”
她对封应然隐晦地使了个眼色,这样子公然违背皇帝的意思,并非上上之策。
雪春熙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封应然事先并不知情。
他答应过自己的话,也不是脱口而出的空话而已。
如此,雪春熙愿意妥协地后退一步,毕竟跟皇帝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三皇子。
太监总管有些意外地瞥了雪春熙一眼,这位七姑娘倒是善解人意:“三殿下,皇上正等着呢。”
封应然僵硬地点点头,依旧不愿意看到雪春熙妥协:“暂且让七姑娘在塔下候着,我去去就回。”
他要去跟皇帝说一说,怎么也不能让雪春熙这就搬到高塔上。
太监总管没答话,这是皇帝的意思,不是他能够擅自改变的。
但是三皇子又不好得罪,他索性闭口不说。既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对。
等会皇帝要是派人来,不管是把雪春熙送到高塔上,还是把人送出宫外,这都跟自己无关了。
太监总管可不乐意惹得满身腥,能坐到这个位置实在不容易。
虽说是贴身伺候皇帝的,只是皇帝因为受伤后气血两亏,御医说了要慢慢调理身子骨。
只是皇帝年纪大了,又强撑了一段时日这才回到京中来。
没用什么好药,更别提是精贵的药膳了。
熬了一段日子,皇帝的伤口溃烂,御医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伤口慢慢愈合。只是速度极慢,加上皇帝惩治背叛之人,又惊又怒,更是不利于养伤。
御医婉转地劝过,无奈皇帝根本就听不进去,只得兢兢战战尽心伺候,皇帝的精神气却一日不如一日。
这不但苦了御医,就是身边伺候的人也遭了秧。
太监总管也被呵斥了好几回,更别提是殿外伺候的太监不知道被杖毙了多少个,做事越发谨慎小心了。
封应然面无表情,只是一双银灰色的眼瞳像是酝酿着无数的怒意。
雪春熙不免担心,抓住他的手握住一下很快放开了,低声提醒道:“三殿下,莫要意气用事。暂时住在高塔上而已,没什么好委屈的。”
虽然国师才刚刚死了没两天,皇帝就让她上高塔。
想到高塔上曾是国师住了将近十年的地方,雪春熙心里就有些难过。
国师跟随皇帝这么多年,显然皇帝对她仿佛是一件死物。死了便死了,没半点悲伤不说,人不在,直接让别人住进去。
死了一个,再换一个人担当国师便好,雪春熙心下一叹,皇帝未免太凉薄了一些。
封应然眸色渐暖,点头答应道:“七姑娘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的。”
说罢,他这才让太监总管领着去面见皇帝了。
皇帝的寝宫烟雾弥漫,因为伤口疼痛,他已经许久没睡一个好觉了。
御医在宫殿里放上静心的熏香,又在汤药里下了安神的几味药材,依旧没能安寝。
皇帝已经气得砍了两个御医的脑袋,如今这个只得兢兢战战送上一个小国的贡品,据说能让人平心静气,还能让伤口不如之前那么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