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且不说苏英愿不愿意,韩景远就第一个不答应。
苏英并不是战士、公职人员,她一个普通老百姓,犯不着搭上性命安危,去配合队伍当诱饵。
这可跟人贩子那次截然不同,这次的敌人,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流失的都是抓捕崔兴东的最佳时机,气氛焦灼的不行。
苏英看韩景远、陈团长还有他们的领导,都神色严肃,紧闭着嘴唇,时间很宝贵,可不是用来浪费的。
她心里着急,本来这场合没有她开口的份,但是领导们都不说,她这急性子,等不了。
“那个,领导,我能说几句话吗?”
许越周心头压抑的很,这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危险和害怕?
他颔首,“苏英同志,现在就是要大家畅所欲言,你有什么好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苏英道:“我觉得吧,这事也不难办,先搞定陈无声,让他通过咱们的内线,让姓崔的相信沈美静已经把底牌给了他,打个时间差,把姓崔的给诓出来。”
“然后再让陈无声提出一起出逃的条件,就是把我也绑走,崔兴东十有八.九要走水路,水路好啊,大海茫茫,几条汽艇一围捕,他除了跳海淹死,连逃都没地方逃,不挺好的吗?”
苏英都能想到的办法,许越周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只是崔兴东现在犹如惊弓之鸟,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光让陈无声拿底牌都不行,为了证明陈无声的决心,还得让他跟崔兴东提条件,让崔兴东给苏英绑了带走。
“可是,想要取得崔兴东的信任,你还得再当一次诱饵。”
苏英道:“我知道,如果陈无声不提这个条件,崔兴东是不会相信的,到时候就让陈无声、我还有那位内线同志,一块儿去吧。”
几位领导脸色从感激到惭愧,韩景远的脸色越来越沉,苏英的方案最后一个字刚落,韩景远忍不住出声,还加重了音调。
“苏英,你跟我出来下!”
……
韩景远不同意苏英冒险,无人的小会客室里,他半是焦虑半是无奈。
“这次不一样。”他说:“崔兴东跟人贩子花婆子不一样,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苏英突然就想起异世的队友们,他们总说:‘不能让阿英去冒险……’
可最后,不还是谁都没活下来。
苏英咬着牙,“你刚才凶我了,韩景远,你凶我了,我做错什么,你要凶我?”
韩景远:……他那是凶她吗,那是在保护她。
“没有,没有凶你,你怎么觉得我是在凶你,你觉得我舍得吗?”
韩景远隐忍的俊美面庞,让苏英不敢逗他了,他不禁逗的。
苏英笑道:“韩景远,你敢当面拆你领导的梯子,我知道了,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了。”
她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男人嘴唇,蜻蜓点水的碰了碰,安抚他紧绷的情绪。
“不要怕我出事,我是自信有自保的能力,才接下这个活儿的。”
韩景远心下难过,扭过头,“我大哥和苏大哥离开前,也自信有自保的能力,可他们都没有回来,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自己,你跟我只是协议婚姻,没必要,阿英,真没必要涉险,几次将你至于险境,我真的……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
苏英心想那不一样,她异世来的,难道真的要袖手旁观,让韩京辰爸爸、还有苏寻不得瞑目吗?
她靠在韩景远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说道:“你没有当场听到,沈美静拼凑的片段里,我似乎看到苏寻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拖着残破的身体,才留下最后那句遗言,你哥哥,他牺牲的惨烈,不会比苏寻少多少。”
“韩景远,我想做点什么,为他们做点什么,如果让姓崔的跑了,往后余生,我都睡不好觉。”
韩景远死死搂着苏英,仿佛要把她嵌到自己的血肉里,半天,直等到陈团过来敲门,韩景远才松开,在苏英耳边轻声说了几个重若千斤的字。
“谢谢你,替我哥和苏寻谢谢你,对不起,一次又一次让你身陷险境。”
苏英轻抚男人绷紧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心里叹口气。
要说声对不起的,应该是她。
那次她因为段初夏的举报,被怀疑是特务,顾知南亲妈石燕同志,千里迢迢来南岛,也不是为了看儿子。
苏英又何尝不是呢。
这一次她主动提出抓捕崔兴东的方案,是想借机把陈无声那个麻烦给一道解决了,不然总是颗雷,谁知道什么时候炸了。
她的小私心,恰好跟任务重合,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
“苏英同志,你给韩景远劝好了?”
苏英笑着点头,“领导,我建议让我去找陈无声谈判,毕竟女同志能给人先天性的信任感。”
许越周迅速跟齐师长商议了一番,觉得苏英这个提议可行,毕竟苏英救过陈无声,是他的救命恩人,总比派个陌生人去当说客的好。
只是担心陈无声的副人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出来,是个隐患。
“现在就是没法保证,你去谈判的时候,对面的是陈无声还是他的副人格?”
苏英就等着这句话呢,说道:“这个不怕,我有个方子,能让陈无声的副人格永远的消失。”
领导们:……医学上都难解决的病例,她一剂中药就搞定了?
许越周有些不信,“苏英同志,你的中药方子那么厉害吗?”
中药方子当然不能治疗双重人格,再说陈无声的病症,也不是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格。
他的身体,残留了一丝异世界的精神体,中药无效,但是苏英的异能,能把外来的那丝精神体杀死。
苏英说道:“是我外公留下来的方子,据说几十年前,有个人出了意外,家里人以为他死了,停灵的时候,那人突然复活,性格还变了一个人,我外公说,一个游方郎中在那个村子留了一个月,治好了他的病症,留下了这个方子。”
“我们可以试一试,试一下还有机会,不试的话,一点机会都没有。”
苏英把方子写了出来,看到上面的十五味药材,许越周越看越心惊,什么五步蛇、毒蝎子大蜈蚣,怎么恶心怎么来,怎么毒怎么来。
这样超出理解的传奇,许越周都不敢相信这张更离奇的方子。
陈团瞅了一眼,脸都变了,反正这药熬好了,打死他都不会吃的。
“小苏同志,这药方吃不死人吧?”
苏英‘噗嗤’一笑,“不知道啊,反正我爸的药方吃死过人,我手里出去的,都是一人一方,换个人就不好使了,你们千万别乱把我的药方给人试。”
……
“陈无声,今天农场放露天电影,一起去吧。”
今天活儿轻松,农场主任说秋粮收的差不多了,今晚知青们都去公社食堂加餐,然后晚上放露天电影,都去看电影。
一年难得几次这样加餐放松的日子,知青们当中,除了陈无声,全都准备去公社食堂。
听说今天有鱼有肉有虾,比过节还丰盛呢。
陈无声面色苍白,眼里淤青,他已经几天没睡好了,并不想凑热闹。
“不了,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知青们看他神色憔悴,像是连续几晚都做噩梦睡不好的样子,便也不勉强了。
“那行,你记得自己弄点东西吃,吃了再睡觉。”
“行,我会的。”
陈无声寻思着还有半袋面条,知青屋后院有块菜地,掐一把小青菜,鸡蛋……鸡蛋就算了吧,一个鸡蛋七分钱,昨天已经吃过一个了,虽然要保证营养,也不用天天吃。
那个孩子……那个沈美静说是他儿子的孩子,以后极大可能他要带在身边抚养,孩子的教育和营养都不能省,他自己,则是能省一分是一分吧。
“咯吱”,陈无声的手搭在门把上,刚准备拿钥匙开门,门自己开了。
陈无声疲惫的脑子瞬间警觉,顺手抄了根木棍,透过刚刚‘吱呀’透开的门缝,一丝昏黄的灯光透出来。
里面的是沈美静?不对,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进不来农场。
郝春樱?也不是,她做不出不打招呼进他房间的事。
那是不是崔兴东?有可能,他还不死心,想要沈美静手里的底牌,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苏英在屋里抱着装着集齐‘天地’精华的大补中药,等得都快不耐烦了,这样犹如惊弓之鸟的男人,是原本的那个陈无声。
她扬声道:“陈无声,我是苏英,给你送点补药。”
……
“你说,要给我个工作?”
陈无声反闩上房门,用力清洗了他唯一待客的茶杯,想了想又觉得恩人用这个豁了口的太没礼貌,那个还没使用的刷牙搪瓷缸,是郝春樱同志摔了他茶缸,买来赔给他的,还没用过。
他清洗了好几遍,放了茶叶,倒上开水,来来回回整个过程加上烧开水泡茶,用掉了十一分四十八秒。
苏英捧上茶,浅尝一口,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违心的夸了一句,“你真是个讲究人。”
陈无声腼腆的笑笑,“苦中作乐罢了,若什么都凑合,这么艰苦的环境里,我真的不知道靠什么动力坚持。”
苏英放下茶缸子,她讲究起来比谁都挑刺,凑合起来,也比谁都能凑合,一个茶缸子而已,她以前还用瓦片接过雨水喝。
她说道:“那就回城去吧,换个工作。”
“谈何容易,我连这农场都走不出去。”
“我当然不是白说的,我说的给你介绍的工作,如果顺利完成,你就能回城,分配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有了工作将来就有机会分房子,能更好的照顾陈禛佑,当然了,等佑佑判给你之后,你也可以给他改任何名字。”
陈无声本也是个聪明人,苏英这么笃定能帮他从沈美静那边把孩子要过来,那么,沈美静身上的事儿就不会小。
他艰难的吞咽道:“沈美静她?”
苏英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不管这个工作你接不接,她后半辈子,都出不来了,孩子呢,我是这样想的,谢淮香女士都能把沈美静教育到坐牢,佑佑她怎么能照顾的好,孩子还是你自己带在身边比较好。”
接着苏英告诉了他需要他完成的工作内容。
“你要做的,就是在我们内线的配合下,假装已经从沈美静那里,拿到了崔兴东最在乎的那张底牌。”
陈无声思考了良久,既然已经知道了任务内容,如果不答应,他大概会被送回大西北,免得碍事。
再说苏英是他的救命恩人,恩人给他得到工作的机会,还能回城,当然要去争取。
陈无声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但是他也有担心,“沈美静既然被抓了,崔兴东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苏英道:“是啊,所以我们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今天你泡个茶,都已经浪费了十一分四十八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