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真没有,”隆科多赶紧否认,“我回去后肯定会好好再劝劝母亲的。”
乐盈冷笑一声,没有吭声。
一边是皇后,一边是亲娘,隆科多两面夹击,叫苦不迭。
眼看皇后发怒,隆科多不敢再招惹她,连忙告辞离开。
赫舍里夫人闹了这一出,乐盈被她恶心的连晚饭都没有胃口吃。
她奋斗到今天,当了皇后,顶头的康大老板都不曾给她脸色瞧,偏偏被赫舍里夫人拿孝道来压她,实在太过分了!
紫檀为自家皇后主子不值,她道:“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您与赫舍里夫人同出佟佳氏,您当了皇后,这也是赫舍里夫人面上的荣光,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夫人的娘家赫舍里家族因索相之事而衰落,夫人能有今日的荣光,都是仰仗佟佳氏一族的势力,她现在的行为不就是在扯佟佳氏的后腿么,真正的损人不利已!奴婢现在就是担心,万一隆科多大人没能劝服她怎么办,她不出席您封后礼,外人的闲话传来传去,要是传出您不孝的流言就不好了。”
在古代“不孝”是一条最含糊,而又最能把人压得翻不了身的罪名。
就赫舍里夫人这么作,乐盈甚至都没法跟皇帝说委屈,她说了,就等于在跟皇帝揭发自己嫡母的过错,对子女来说这也是不孝。
或者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她扮作委屈,但什么都不说,然后由她身边的宫女或者太监来说,这也太假太刻意了吧。
要么干脆不管不问,随便赫舍里夫人装病不出席算了,可这回纵容了她,日后乐盈这个皇后在她眼里就是不值钱的存在,依她的性子,肯定会变本加厉地恶心人。
混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真正的敌人不是来自外部,而是“自家人”啊,乐盈得仔细想一想怎么把赫舍里夫人给一次性彻底收拾服帖。
瓜尔佳氏过来看望皇后,见她无精打采,食欲不振的样子,皱眉咬唇,神色古怪,好一会儿,突然问她:“姐姐可有觉得恶心?”
乐盈点了下头,“有一点。”
瓜尔佳氏又问:“天癸最近是何时来的?”
乐盈顿时反应过来,“你到底在想啥呀,不是那回事,我癸水刚来过!”
瓜尔佳氏羞赧,“我宫里的贵人色赫图氏年初怀孕时,也是无精打采,食欲不振,恶心反胃,我就是以为姐姐也是。”
乐盈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别吓人!”
瓜尔佳氏笑道:“我也觉得吓人,我看色赫图氏的肚子高高挺着就害怕,咱们没有就挺好的。”
既然她没事,瓜尔佳氏就要拉着她打羽毛球,乐盈哪里心情打,她让紫檀,小雁两人陪瓜尔佳氏玩。
瓜尔佳氏玩了一刻钟,心不在焉的,她忍不住问紫檀:“皇后姐姐一向都是万事不愁的性子,我难得见她不开心,这难道是皇上惹到皇后姐姐了?”
紫檀说:“皇上可不会惹我们主子不开心。”
瓜尔佳氏好奇,“这天底下除了皇上,还有谁能让姐姐不开心啊?”
主子与和妃好似亲姐妹,而且任由赫舍里夫人闹下去,只怕这事也得传得街闻巷知,紫檀便没有瞒瓜尔佳氏,将赫舍里???夫人的事给说了。
瓜尔佳氏听完气得捏紧了拳头,气愤道:“这也太过分了,这位夫人故意陷姐姐于不孝的境地,我看她才是真正的为母不慈!封后典礼是皇后姐姐一辈子中最大的一件喜事,不能就这么让赫舍里夫人故意捣乱,快告诉皇上啊。”
紫檀无奈:“主子若是告诉皇上,皇上反过来觉得主子不孝怎么办,毕竟皇上待嫡母宁寿宫皇太后怎么样,天下人都看在眼里的。”
瓜尔佳氏点点头,“确实不好皇后姐姐自己去说,不如我替她去跟皇上说吧,姐姐对我就像亲妹妹一样,我为她说话自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第212章
听瓜尔佳氏这么说,紫檀倒犹豫了,“这样不好吧?”
紫檀跟随皇后多年,知道她看似外表柔和,实际上内在非常有主见,最不喜欢别人帮她做主,哪怕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想到这里,紫檀说道:“您是一片好心,但奴婢想着还是不妥当,得先告知主子。”
瓜尔佳氏“嗨呀”一声,急道:“告诉了皇后姐姐这事就不成了。不告诉姐姐的话,真有事的话皇上尽可以怪在我头上,姐姐不知情就不会牵连到她。”
紫檀摇摇头,坚定地说:“不可,不可,一定不能瞒着主子。”
乐盈抱着小白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她俩神色严肃在说话,于是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紫檀抢着把她与和妃刚才说的话给乐盈说了,乐盈啼笑皆非,小瓜讲义气,只是这主意未免太天真了些。
“你去跟皇上说啥,这事还用不上你!”
瓜尔佳氏道:“那您想到办法了?”
乐盈道:“嗯,放心,有我父亲和兄长在,事情肯定能解决。”
她的语气很笃定,瓜尔佳氏放了心,皇后姐姐就是无所不能的。
“现在可以打羽毛球了吗?”她问乐盈。
乐盈把狗交给紫檀抱着,拿起球拍,笑道:“来了!”
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羽毛球运动,精力得到释放的同时,乐盈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生气伤肝,于养生有碍,她为一个讨厌的人生气,简直是白白折短寿命,不值得!
她不止不会去皇上跟前说任何关于赫舍里夫人的话,而且还会给她送御医,以示她这个做女儿对母亲的孝心。
乐盈冷静思考后,再想赫舍里夫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古代皇权大过天,孝懿皇后已经过世二十年了,赫舍里夫人值得为这个去世多年女儿得罪皇后吗。
她派李金忠出宫去一趟佟府探望生病的赫舍里夫人。
看过病人后,李金忠就被佟国维、隆科多父子请去书房喝茶。
李金忠捧着茶盅,但并不喝,他问这对父子,“夫人的病好了没?”
他连着三天过来佟府,每次必问,佟国维、隆科多父子烦不胜烦,又不敢对着他摆脸色,最后还只能恭恭敬敬地送他出门,谁让他代表的是皇后呢。
待李金忠离开后,隆科多望着他父亲道:“阿玛,皇后的意思很明显,她在逼我们赶紧解决额娘的问题。”
佟国维皱眉不语,老妻温顺恭敬了一辈子,临到了老了,犯了牛性,怎么都劝服不了。
他懒得与赫舍里氏纠缠,这才示意隆科多进宫告诉皇后女儿这事,原本想着赫舍里氏不出席就不出席了吧,他这个当父亲的出席就行了,没成想皇后不肯依。
他看隆科多也烦,这儿子一肚子鬼主意,之前还能想着法子把他这个当阿玛的给架空,怎么现在面对母亲就没辙了。
当父亲的毫不客气地给儿子下放任务,“为父还有别的事,你额娘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尽快解决吧,别真得罪了皇后,一等公的爵位没了!”
老父亲轻轻松松一句话,隆科多跑断腿。
原来是夹在皇后与额娘中间,现在佟国维摆明做甩手掌柜,把责任都压他头上,隆科多觉得自己苦死了!
但他还得支棱起来干活,谁叫他特别地稀罕这个一等公的爵位呢。
皇上对爵位的分封管得很严,没有数得上的功劳,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也得从固山贝子做起;对于臣子来说那就是更严苛了,只有抚远大将军费扬古那样的功勋才能得一个一等公的爵位。
皇后妹妹带来的一等公爵位,隆科多眼馋很久了,好不容易皇上、皇后妹妹,还有父亲三人都默许把这个爵位给他,临门一脚,要是丢了隆科多得悔恨三生!
他摸了把脸,转身去了赫舍里夫人的屋子。
这会儿正轮到隆科多的妻子赫舍里氏侍疾,她与赫舍里夫人既是婆媳关系,同时也是姑侄关系,她的父亲是赫舍里夫人的弟弟。
因隆科多与皇后关系亲近,再加上长子叶克书的谗言,赫舍里夫人看不惯这个儿子久矣,见他进来,阴阳怪气说道:“哦,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步兵统领隆科多大人来了啊,你贵人事忙,竟然有空来看我老婆子!”
隆科多心里恨得不行,脸上却挤出一个笑脸,“额娘说笑了,除去上朝公务的时间,儿子可没少来看望您。”
他的妻子赫舍里氏嗫嚅道:“是啊,是啊,夫君他很孝顺您的。”
赫舍里夫人冷笑道:“孝顺?我可从来没看到过。”
隆科多这些年官越做越大,除了在皇后手里受过两回罪,其他人都是捧着他的,就是父亲佟国维对这个儿子也是有商有量的,赫舍里夫人不分场合一再闹事,他实在忍无可忍,想起了李金忠暗示的话。
他于是面无表情地问赫舍里夫人:“额娘,您究竟想做什么?儿子总是您的亲儿子吧,请您多疼我一些,别毁了儿子的前途。”
赫舍里夫人愈发恼怒,“讨好那个庶女就是有前途吗?她占了你亲姐姐的位置,你还处处替她说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隆科多淡淡道:“孝懿皇后是我的姐姐,现在的皇后是我的妹妹,没什么区别。倒是您,清醒一点吧,皇后的位置上前前后后坐了四个人,那可不是姐姐的专属位置。最后,儿子还得提醒额娘谨言慎语,对皇后不敬,重则死罪。”
赫舍里夫人叫嚷起来,“来啊,杀我啊,皇后弑母,让天下人都来看一看!”
隆科多的语气冷酷至极,“叫啊,再叫的声音大一点,最好整个京城都能听道,然后我们佟家全玩完了。额娘,你厌恶我就算了,难道连大哥的前途也不要了?”
赫舍里夫人想起了心爱的长子叶克书来,收敛了一点脾气。
隆科多非常不耐烦地说:“额娘,儿子现在就想问您,您到底想做什么,儿子若是能做到一定替您做到,这是儿子问的最后一次,您要是不说,以后也不用再提了。”
赫舍里氏哀求地望着婆母,赫舍里夫人知道她的意思,这个儿媳妇是让她见好就收,正事要紧。
赫舍里夫人清清嗓子道:“你舅舅被索额图牵连流放到锦州至今已有七八年,塞外苦寒,你舅舅自小娇生惯养,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再待下去,他怕是熬不下去了,你想办法把你舅舅弄回来。”
这个舅舅同时也是隆科多的岳父,当年被定罪流放时,赫舍里夫人就曾要求夫家的人搭救他,可那时候索额图都被皇帝赐死了,谁敢替他说情。
赫舍里夫人自小疼爱这个弟弟,把他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心中一直记挂着此事,等这么多年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要挟的机会。
“只要你舅舅能回京城,我一定会参加皇后的大礼!”
她以为隆科多会答应,没想到隆科多脸色铁青,“额娘,请恕我不能替你办这事,而且儿子也请你记住,你是佟佳氏的媳妇,而非赫舍里家的人。”
他说这话的同时,目光从自己的妻子身上扫过,赫舍里氏被他目中的寒光刺到,害怕地低下头。
索额图在朝中几十年,不是没有功劳的,然而皇帝给索额图定罪时,把他的全部功绩抹杀,称他为“本朝第一罪人”,赫舍里家族得用的男丁全部判了流放。
皇上对赫舍里家族用了雷霆手段,没有讲仁慈,八旗世家都恨不得跟太子、赫舍里家族撇清关系,免得被牵连。
现在的太子还在毓庆宫幽禁,被重兵看守,赫舍里家族跟太子是一体的,这种时候谁敢不要命沾上啊。
如果赫舍里夫人单纯是心疼早逝的皇后女儿也就罢了,她现在可是想捞赫舍里家的人,这就涉及到政治问题了。
佟国维当不得甩手掌柜了,隆科多将这事告诉了他。
“糊涂,糊涂!”佟国维斥道,“这老妇是要把我佟佳氏拖下水吗!”
本来因病退休在家安度晚年的佟国维亲自进宫面见皇帝。
两人在乾清宫西暖阁密谈了一上午,佟国维才离开。
玄烨之后去了承乾宫见乐盈。
“上午你父亲进宫来见???朕了。”
乐盈问道:“父亲来见您做什么?”
玄烨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怜惜,乐盈莫名其妙:“怎么了?”
玄烨道:“你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头吧?”
他原本以为赫舍里夫人只是待庶女平平,并不曾真正苛待,但这次赫舍里夫人竟借乐盈的封后大礼闹事,可见她平日是多么不把乐盈放在眼里,乐盈小时候必定吃过很多苦头。
难得,她的性格还是这么好,自小受人苛待,长大后却宽厚待人。
乐盈有点明白了,佟国维大概是对皇上说了些什么,看来这隆科多办事效率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