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干嘛?”
宁母笑眯眯地:“皇上长得可真俊,你们的孩子,定然是也是人中龙凤。”
宁湘大惊:“娘,您说什么呢……”
“你别瞒我了,皇上千里迢迢来这一趟,还能为了什么?”
宁湘撇撇嘴:“谁知道呢。”
“你肯留下这个孩子,可见是心里有他,如若不然早该下手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宁湘红了脸,下意识反驳:“我不是……”
宁母握着她的手:“你隐瞒自己怀孕时,我先以为你是受了什么委屈伤害,后来你说嫁给了个侍卫,但那侍卫迟迟不来,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们。既然你不说,娘也不能追问,无论如何,我都盼你能有好归宿。”
宁湘满心沉闷:“可我没想过要进宫。”
“娘也不想跟你分开,你腹中还有孩子呢,这可是皇子公主啊……”
今日皇上亲临,全家人都吓了好大一跳,他们都是普通百姓,连县官都没见过,何况是皇上了。
堂堂天子远离朝堂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做好了要带走宁湘的万全准备,他们不敢违抗圣命,也无力阻止。
宣明繁亲自来接宁湘,是表明心意,也带着最大的诚意,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他对湘湘的看重。
若是不在意,随便派人来接,或者连孩子也不要,任由母子俩自生自灭。
但宣明繁并没有。
这一点,就足够让宁母放心。
何况她也曾听闻这位新帝即位前在寺庙修行了几年,品性高洁,与那些纨绔世家子弟不同。
宣明繁既有心,宁湘也有意,做父母的也只能成全。
“湘湘,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精疲力尽,这章写得不太满意,拖到现在才更新,实在对不住。
明天双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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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坐上宽大温暖的马车,宁湘还恍若梦中。
这才走了多久,又回到原地。
爹娘的依依不舍仿佛还近在眼前,宁湘来不及伤感,眼底已经有人影晃动。
“娘娘腰疼吗,要不加个软枕?”
“娘娘饿没饿?用一盏燕窝吧?”
“需要歇一歇吗……”
宣明繁从宫里带来的宫女紫檀随侍身侧,体贴心细,宁湘从来都是服侍主子,今日换了身份被人叫着娘娘长娘娘短,脑袋都要炸裂了。
只能默默抓紧了身上的小褥子:“不必……”
她历来身强体健,除了孕初稍有不适,一直能吃能睡,只是现在月份大了有些腰酸,但已比许多怀孕的人轻松。
御辇在前方,队伍走的极慢,晃悠悠的,掀开帘子便能看到外边连绵不绝的山水。
宣明繁倒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事无巨细都不曾让她难受一分,只是除了用饭会停车休整片刻见上一面,倒是不怎么交流过,宁湘莫名地也不敢跟他说话。
两人眼下的境地很尴尬,她一面因着突然离家失落,一面又因跟宣明繁回宫而忐忑迷茫。
马车颠簸向前,宁湘昏昏欲睡,结果睡着了梦魇,醒来时大汗淋漓,不停喘着粗气。
外面似乎天黑了,影影绰绰一道身影就在眼前,吓得她捂着肚子一声尖叫,后脑勺撞在车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在暮色中尤为清晰。
一只手在朦胧中伸过来,抚上她的脑袋。
很轻柔的力道,温热的指尖碰到了脖颈上的软肉。
应当是察觉到不妥,一触即离。
宁湘一愣,浑身血液直冲脑门,瞬间涨红了脸。
“……没、没事,我不疼。”
整个人都麻了,哪里还顾得上疼。
“渴吗?”一杯清茶送到眼前。
宁湘坐直了身子,往外看了看:“天黑了吗?”
宣明繁应了一声:“还有两刻钟到客栈。”
“哦……”她随口应了,又靠在引枕上,无话可说。
马车里昏暗不明,那些紧张的情绪淡去,倒没有白天时初遇宣明繁的震惊不安,只是记挂爹娘,难免惆怅伤怀。
宣明繁垂眸看着她,眸色漆黑:“在怪我?”
宁湘把玩着引枕上的流苏,没什么精神的摇摇头:“没有……”
说来这事也怪不得他。
他才是受害者。
当初她因为一己私利,百般诱净闻法师还俗,骗了人家的清白,数年修行功亏一篑。
或许净闻法师慈悲为怀,没想过找她算账。
可谁知最后弄出个孩子来。
为了社稷宗祧千秋大业,他不得已要为了孩子妥协连同她一起接回宫去,而她自己好不容易到了家,又被迫回到过去。
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一团糟,当真是佛祖惩罚她亵渎净闻法师的罪过。
孽债啊孽债。
宁湘怨天尤人,长吁短叹。
宣明繁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道:“我已让人在京中置了宅子,你爹娘随时能进京。”
宁湘没想到他都考虑到为爹娘置办宅子的事上,心里欣喜了一瞬,转而又失落起来,撑着下巴淡淡道:“置办宅子也没用,他们不愿进京。”
宁家世世代代生活在江州,宁父宁母这辈子都没出过江州城,那里有他们的亲邻,他们的念想,今生都难以舍弃。
宣明繁眉心微凝,静默不语。
宁湘神色黯淡,戚然道:“他们走了,我二哥怎么办,他孤零零在那里呢……我娘为了他一夜白头,连他授业恩师也病了一场,谁都为他的死惋惜,我爹娘又怎会轻易离开。”
车轮滚滚向前,暮色中只有轻微的响动。
宣明繁坐在阴影里,把她滑落的绒毯提了提。
“你二哥恩师,姓杜名言?”
宁湘正怅然,闻言不禁诧异:“你怎么知道?”
杜言是宁彦之书院的夫子,去年初春病逝,宁父宁母去送了老先生最后一程,宁湘当日看二哥时,也顺道去了老先生墓前敬了三炷香。
杜言四十年前是名噪一时的探花郎,官居高位,大约十五年前因病致仕后回到江州,在书院做了夫子。
正好遇到宁彦之这个少年之才,老先生极为高兴,收为入室弟子,悉心栽培,断言爱徒前途无量、大有可为。
杜言对这个弟子极为看中,时不时上门来,一来二去宁湘也能得到老先生的指点,学上几篇文章。
她那时不过六七岁,才会习读三字经、千字文,便要追着老先生夸她。
老先生与人为善,宽和仁慈,宁湘记得最深的是杜言说,女子读书好,能明事理、辩是非。
可惜她没有二哥那样勤敏好学,再好的文章看过就罢了,一点没记心里。
宣明繁沉默了须臾,说:“杜老先生曾任太子太傅,是我的开蒙老师。”
宁湘瞪大眼,惊讶不已:“不是丞相吗?”
他说不是,“老先生辞官后,才是丞相授学。”
本来宁湘闷闷不乐、心情不佳,这会儿倒是消散了许多,抵触的情绪也莫名没了踪影。
照宣明繁所说,他和宁彦之师从一人,算得上同门师兄弟了。
真是没想到,他们之间有着这样微妙的缘分。
她想起很多年前,老先生看宁彦之所写策论,捻着胡子赞许:“我门下有个学生,小小年纪出类拔萃,颖悟绝伦,能与你一比。”
宁彦之那时笑说:“那算是我师兄了……真想见一见。”
杜言说:“他还小你两岁呢,等他日你金殿登科,封侯拜相,必能于庙堂相见。”
宁湘那时候年纪小,只知道杜老先生当过官,并不知他的官位。他口中的学生,约摸是世族宗亲之子。
现在想来,原来竟是指的宣明繁?
他和宁彦之不曾会过面,却因同一位恩师教导,隔着岁月、隔着山海,有着这样的渊源。
宁湘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宁彦之的死,一直是她心里放不下的结,乃至于这么多年过去,想起二哥出殡时,恩重如山的授业恩师满目遗憾,就心中有愧。
二哥若是还在,必然已是被朱佩紫,名动天下,早就与宣明繁在庙堂相见了吧。
宣明繁没忽略她眼底的哀伤,只是不知内情,当她是怀念亲人。
好在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马车在客栈停下时,已经能自如的四处东张西望。
回程路上,宣明繁和随侍的护卫都是穿的常服,不曾暴露身份,远没有来她家里时那么招摇,宁湘深刻怀疑他是故意拿身份来威胁她。
客栈掌柜见一群人气度不凡,只当是显赫人家,客气地相迎。
常青早订好上房,就在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