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丫头倒也可爱,不若转投入我门下好了。」林守溪说。
「做梦!」
初鹭厉喝一声,道:「你若再敢诋毁我师门,我,我就…」
「你就什么?」
林守溪以为她又要拿出什么绝招,谁知,初鹭一脸严肃地说:「你若再对我师父出言不逊,师娘绝不会放过你的!」
林守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哪个师娘?」
初鹭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这魔头竟然问了这么刁钻的问题,这问题好像还……颇为深邃。难道说,这魔头是有备而来的?
初鹭心绪更加凝重。
仙邀则只是静静看着来人,沉默不语。
剑拔弩张的寂静里。
一片鹅毛似的雪从她们颊畔飘过。
接着,更多的雪从她们的身后吹来,两位女子若有所感,一齐向后望去。
雪原真正的主人来了。
荒寒一片的原野之上,初鹭的寒意与仙邀的血影被同时贯穿,声势撕裂天地。
雪色与血影之间,白袍女子踏着肃杀的雪,徐徐走来。
寒风侵袭的裙摆间,玉白的腿儿若隐若现。
她如此冰冷,如此皎洁,可真正看到她时,无论是冰冷还是皎洁都显得苍白,唯一能形容她的字唯有'傲,那是傲然于万灵之上的傲,无论是她的绝世之颜还是曼妙曲线,都在向整个世界印证着这一点。
看到她时,初鹭的心安了下来。
只要大师娘出手,世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敌人!
「师娘已经百年没有出手了吧,今日倒是有眼福了呢。」初鹭小声地说。
仙邀依旧不言。
初鹭感到古怪,道:「姐姐平日里讥嘲我时不是很起劲的么,今日怎么沉默寡言的?你该不会也是个窝里横吧?」
「看。」仙邀只吐出一字。
「看?看哪里?」
初鹭左顾右盼时,白袍女子已从她身边走过,初鹭虽同为女子,可大师娘靠近之时,她依旧为她的冷傲之美所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白袍女子停下了脚步。
她看向来人。
良久沉默。
见这嚣张至极的魔头不说话也不动手,初鹭心思大定,不由双臂环胸,道:「你刚刚不是很喜欢叫器么?嗯?见了我师娘,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守溪依旧没有说话。
宫语同样没有。
初鹭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她悄悄看向姐姐,发现姐姐面色同样沉凝。
初鹭不知想起了什么,顿时恍然大悟。
——高手的战斗,往往发生在看不到的地方,她若能从中体悟到一些东西,对境界裨益甚大,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想到此处,初鹭不由聚精会神起来,她紧紧盯着对峙的两人,希望可以从中窥见些蛛丝马迹。
可是,初鹭什么也没看明白,只感到了愈发强烈的情绪波动。
「你看明白了吗?」仙邀却忽然轻声问。
「啊?」
初鹭一惊,也不想露怯,连忙道:「看
明白了,但只看明白了一些,嗯我只体悟到大约六成,剩下的,还望姐姐能给我讲解一二。」
「……」
仙邀也不知说些什么。
此时,后方又有脚步声响起。
「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什么呀?让不让人睡觉了?」
玉色裙子的少女舒展腰肢,赤着足走了过来,她脚步轻慢,腰臀倦摆,清美的身影透着独特的魅惑,银色的长发在风中拍打着臀腿,尤为瞩目。
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宫语的身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着前方望去。
「林守溪?你怎么回来了?封印未破,你是怎么走出来的?对了,小姐呢?小姐与你一起来了吗?」殊媱瞬间清醒,目光四下搜寻,慌慌张张。
与此同时。
祖师山。
姿影飘摇的宫盈向着北方望去。
哀咏之神犹在扩张诡异而恐怖的身躯,她却视而不见。
她专注地望了一会儿,接着,她不知看到了什么,会心一笑,道:「重逢真是令人羡艳的幸事呢。」
她对着夜空呵了口气。
不久之后。
真国的夜空中,一道道紫白色的流光穿梭过去。
流光宛若天神的针线,编织出迷离的幻境一那是流星雨,绚烂而神秘的流星雨,它像是一双双远来的眼眸,一闪即逝,却足以为这场相逢见证。
初鹭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怔在当场。
「这下体悟到十成了么?」仙邀冷嘲热讽地问。
初鹭说不出话。
绚烂夺目的夜空下。
宫语泪眼朦胧地开口,说:「终于回来了么?这下,你可欠我四百年了。」
第449章 最后的故事
绚丽的星雨消失在了雪山峭崖之间,晨光自东方井喷,照亮了这一整片连绵雄伟的山峦。浩瀚的云海如惊涛狂潮,碾着山壁翻滚,它们镀照着冬日的冷光,裹紧世界之树,形成了这片破空横亘的壮丽云墓。
云墓雪崖之下是宫语的闭关之处。
那是一座黑石建成的府邸。
寒潮日夜吹袭之下,府邸积满了白皑皑的雪,古朴庄重,远远望去像是荒无人烟的遗址,只有鬼魂居住其中。
门推开了。
「有时候,我总觉得,我所经历的一切是一个长梦,一个被神灵捉弄的长梦。我们分别三百载,千辛万苦重逢,我并未奢望从此之后可以天长地久,但也不曾料到,仅仅一年,我们又再次分别,你生死未卜,我枯等百年。」
宫语俯身点燃了一盏灯,灯光袅袅弥散,将她如云的袍袖照出一丝浮艳。她立在灯火里,看向走入门内的林守溪,她的秋水长眸很静,不生涟漪,一如修道者的心。
「聚散别离,幻梦幻醒,若将我们之间的一切写成故事说与人听,恐怕也只让人觉得寂寞,换不得一滴眼泪。」她说。
林守溪站在门口,望着空寂的雪庭,想象着宫语百年的等待,心如刀绞。
没等林守溪说话,跟在后面的仙邀倒是先行开口,她淡漠道:
「还不是你自己要等?你早已丰满羽翼,天大地大任你自在,你非要自行禁足于此,怪得了谁?」
「姐姐……」
初鹭扯了扯她姐姐的衣裳。
这百年里,宫语与仙邀时常这样针锋相对,初鹭虽早已见怪不怪,但今夜,她可不希望姐姐煞了风景。
宫语不以为意,淡淡道:「我百岁之时便已人神圆满。大道太短,人生太长,不谈情说爱,这一生将何其无聊?」
白祝撰写的道门楼主传至今还在神山流传,她的修道故事是世人心中的传奇,可在她自己的口中,却只值无聊二字。
「我可以像我一样,散道重修,这百年,我过的可是充实得很。」仙邀淡淡一哂。
「六百年修道竹篮打水,最后认亲妹妹为师,的确充实。」宫语说。
「我前六百年修道是为了自己修道,这一百年修道是为了真国修道,你这样心不怀苍生的人是不会懂的。」
「我不参与治理苍生,已是心怀苍生的善举。」
宫语对此颇有自知之明,她觉得,在修道之外,她可能只在教导徒弟上还算有些天赋。
「好了,今天不想和你吵架。」
她警了仙邀一眼,道:「别当我不知道,你拐弯抹角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在师父面前告我的状,当年你道法尽失,被初鹭带来央着入我道门时,何等低眉顺眼,我无非是对你严苛了些,你至于这般怀恨么?」
「你说这是师门传承,以前我不太相信,今日恰好可以求证…」
「你再多说半句试试?」
宫语双手负后,灯影中的她像是冷傲威严的王。仙邀也知分寸,没有继续往下说。
两人的争吵倒是缓和了这个严寒的冬夜。
趁着她们吵架,初鹭连忙将师父拉到一边。
初鹭至今还未从相逢的震惊与喜悦中走出,她牵扯师父衣角的手都是抖的。
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林守溪则一一给她解释,当初鹭听到小禾师娘还被困在死灵雪原里时,刚落下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眼泪也紧跟着滑落,央求着师父一定要将师娘平安带回,林守溪一边答应,一边帮她擦眼泪。
「师父要是不能将小禾师娘带回来,初鹭可就没有脾气好的师娘了。」
初鹭伤心地说着,还
特地压低了声音,生怕语大师姐听见。
殊媱与当年倒是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