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请太医,再去请长公主。”
……
长公主听闻谢慈又对谢迎幸动了手,谢迎幸昏迷不醒时,气急攻心,匆匆忙忙赶来。
谢迎幸身上流的血沾湿了衣裙,整个人好似要死去,萧清漪急得红了眼,跟在太医身后,忙上忙下。忙活了两个时辰,谢迎幸终于情况稳住,萧清漪才颓然卸了力气,转而看向谢慈。
谢慈冷静地说:“阿娘,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撞的。”
萧清漪捏着眉心,好似根本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只面容疲惫地开口:“谢慈,你走吧。算我求你了,离开长公主府,现在,立刻,马上。我只愿从没养过你一场。”
谢慈呼吸停滞,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萧清漪对她的指责是:我只愿从没养过你一场。
从来没养过……否认了一切。
谢慈深吸一口气,消化着这句话:“阿娘……”
萧清漪打断她的话,命秦妈妈将她赶出府去。
胡搅蛮缠撒泼耍赖不是谢慈的性格,哪怕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被秦妈妈押着,一步步往外走,回头去看萧清漪,只看见她毫不留恋的背影。
这样拙劣的阴谋诡计,漏洞百出……她甚至不愿意问一问当时周遭的目击证人,便决绝地判她罪名。每一次都是。
谢慈忽然觉得心冷,从头到脚的冷,明明艳阳天,她却觉得如坠冰窟。
秦妈妈与令一力气大的婆子,押着谢慈,要往府门去。秦妈妈是长公主身边的心腹,知道长公主的心思,劝道:“您还是安分些,长公主在京郊有处庄子,您可以去哪儿住……”
话音未完,秦妈妈忽地抬头,变了脸色,未说尽的话也戛然而止。
男子身量高大,站在道路正中间,拦住他们去路。低沉磁性的嗓音,谢慈再熟悉不过:“哪儿也不许去。”
第10章 撑腰
谢无度周身仆仆风尘未散,甚至有些憔悴。为了尽早回来,他已经三天没合眼,眼下乌青,眼中泛红的血丝,都昭示着这一点。
谢慈看着他的身影,忽地就觉得鼻酸。就像小孩子若是一个人摔了一跤,倘若没人瞧见,他自己拍拍手便能站起来,可若是有人瞧见,便恨不得嚎啕大哭。
她红了眼,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但仍坚持着没哭。
谢无度将谢慈全部反应尽收眼底,他就知道,她定是要受委屈的。
谢慈看着他,梗着脖子问:“谢无度,你也信她是吗?”
如果他敢向着谢迎幸,不分青红皂白,那她就……狠狠地打他一顿!
谢无度慢慢走上前来,停在谢慈身前。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她看着娇贵,可很少掉眼泪,可见这回受的委屈不轻。
他伸手,轻轻抚过她发红的眼尾,眸色渐深:“我只信阿慈一人。”
谢慈微偏头避开他的手,抿着唇,将那股鼻酸忍回去。谢无度指腹从她眼尾擦过,放下手,牵住她手腕,睨了眼秦妈妈,便要往回走。
秦妈妈被谢无度的眼神看得一凛,可长公主下了令,她不能不拦下谢无度:“王爷,老奴是奉长公主之令,将谢慈姑娘赶出府去。”
谢无度斜斜看秦妈妈一眼,眼神里满是狠戾,秦妈妈不自觉地后背发冷。她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定了定心神,道:“王爷……”
话音未落,秦妈妈便被谢无度身边的常宁按住。常宁手脚利落,将人绑了。
秦妈妈没想到谢无度会这样不敬,以往他虽总是冷着脸,却也没这样过。她毕竟是长公主身边的心腹,更何况,小时候她还照顾过他。
“王爷,您如何能这样对待老奴,老奴幼时还曾抱过您……”
谢无度给常宁使了个眼色,常宁便将她的嘴巴用布条堵上,而后押着秦妈妈,跟在谢无度身侧,往沧渺院去。
谢慈看他举动,有些不安,她道:“干嘛去?”
谢无度步伐利落,道:“给你撑腰。”
谢慈心头微怔,亦步亦趋跟着谢无度往沧渺院走。沧渺院中,门口的守卫见谢慈去而复返,先是一愣,而后又见谢无度与被捆成粽子的秦妈妈,一时慌乱起来。
“王爷。”
谢无度不理他们,径直要往里闯,被他们拦住:“王爷且慢,长公主这会儿在照顾永福郡主……”
常宁将秦妈妈往他们身上扔去,几个守卫被撞得往后跌,常宁顺势出手,将几人一并扫倒在地。
谢无度与谢慈跨进沧渺院大门,
院门口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连寝间都能听见,刘妈妈走出来,正要训斥:“做什么呢,郡主才刚歇下……”
“王……王爷。”刘妈妈恭敬行礼,心里慌乱起来,不知谢无度怎么会回来了。又见他身边拉着谢慈,便知事情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刘妈妈道:“王爷……长公主这会儿才照顾完永福郡主,刚歇下……”
谢无度没空听她废话,拉着谢慈上台阶,迈过门槛。
萧清漪正在正屋的榻上小憩,绷紧的弦还未完全松懈,满脑子都是谢迎幸苍白的小脸,她才刚寻回自己的女儿,不能叫她出事。
她正预备小憩,忽地听见门口有动静,太阳穴猛地一跳。
“刘妈妈,是什么事……”
话音落地,谢无度正好拉着谢慈进门。
萧清漪微微瞪大眼,呼吸一滞。
他怎么会在这会儿回来?见他这副模样,恐怕是一路舟车劳顿,紧赶慢赶赶回来的。萧清漪瞥了眼他身后的谢慈,放下扶着额角的手,不冷不热道:“你回来了不去好好歇着,来我这儿做什么?”
谢无度微微勾唇,道:“阿娘不愿见到儿子,儿子自然也不会无事打扰。”
他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戒,微微笑道:“只是……”
谢无度看向萧清漪,话音一顿,“阿娘,方才我过来的路上,听闻您要将阿慈赶出府去,为何?”
他明明笑着,却让人极不痛快。
“此事我还未来得及和你说,前些日子,我意外得知,谢慈并非你的亲妹妹。我原顾念母女情分,将她留下,可她顽劣难驯,几次三番欺辱幸儿,今日更是害得幸儿差点出事,我才将她赶出府去。”她顿了顿,道,“我已仁至义尽。”
谢无度轻笑了声,反问:“您说,阿慈她几次三番欺辱旁人,可有证据?在我看来,恐怕是您那位宝贝女儿欺辱阿慈吧。”
萧清漪叫他说得一愣,幸儿欺辱阿慈?
这是什么鬼话?他能不能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谢慈是什么性格,谢无度难道不清楚?幸儿如此温柔,怎么可能欺辱谢慈?萧清漪只觉得好笑。
“幸儿连说话都柔声细语,她如何能欺辱谢慈?”
谢无度更觉得好笑,道:“说话声音小,不代表她是弱者。阿娘,万事讲求一个证据。”
萧清漪一时哑然,道:“幸儿亲口所说,难不成还能有假?”
谢迎幸说的便是真的吗?谢慈都听得好笑,她因先前的事对萧清漪心灰意泠,这会儿更是冷到心头刮着北风,直进直出。
谢慈道:“我从未欺辱过她。”
谢无度挑眉,看向萧清漪,“阿慈亲口所说,难不成还能有假?”
萧清漪顿时哑口无言。第一次谢迎幸与她所说之事,并无人证。但第二次谢慈打谢迎幸耳光,她亲眼所见。
萧清漪眸色略冷,移向谢慈:“难不成,你要说你没打她巴掌?”
谢无度转过头,看向谢慈:“打她了?”
谢慈微低下头,哦,这事儿她倒是的确干了。可那是因为……“她空口污蔑我在先,当日更是亲自承认,还挑衅我,我一时没忍住,这才打了她。”
谢慈没看谢无度,但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随后,她听见谢无度的嗓音轻笑了声,说:“打得好。”
谢慈微怔,抬头。
谢无度还怕她真受天大的委屈呢,毕竟她重情,骤然经历这样的事,说不定会为了那点母女情分委曲求全。好在也没太求全。
萧清漪在一旁听得愤恨,道:“她已亲口承认了。”
谢慈又道:“可我也就打了她这一回。打完她,阿娘……”她改口,“长公主便将我禁足在云琅院中,连小厨房都停了。谢迎幸从中作梗,每日命她们净送些我不爱吃的东西来,今日更是惺惺作态来给我送吃的,我不要,她便自己撞在石头上,污蔑我推她。”
萧清漪怒道:“住口!幸儿怎么可能拿自己的性命污蔑你?”
谢慈冷笑:“我也觉得奇怪,她还真是豁得出去,竟然舍得伤害自己来污蔑我。”
但谢迎幸这一步棋显然下对了,因为萧清漪对她失望至极,甚至于说出从没养过一场这种话来。
萧清漪指着谢慈,面目因愤怒而略显狰狞,道:“你还狡辩?!”
谢无度将谢慈护在身后,轻飘飘道:“当时不是还有旁人在场吗?来人,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请过来。一个一个问。”
不多时,沧渺院中便跪了一地的奴仆。当时在场的有谢慈院子里的婢女,谢迎幸的婢女,以及门口守着的婆子。
谢慈院子里的婢女都说,谢慈并未推谢迎幸,是谢迎幸忽然就跌倒,撞到了石头,嘴上还污蔑谢慈。而谢迎幸的婢女,则说当时隔得远,看不清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门口的婆子也如此回答。
谢无度颔首看向萧清漪:“也就是说,没人能证明阿慈推了她。”
萧清漪气急:“她的婢女自然向着她,这话可信吗?”
谢无度只笑不说话。
他们争论的声音这样大,谢迎幸在寝间本就没睡着,从谢无度进门开始便听得一清二楚。她咬了咬唇,心里想着,无论如何,谢无度是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兄长,何况男人一向偏爱楚楚可怜的女子。
谢迎幸从寝间里走出,她额角撞在石头上,用细布包扎过,头上首饰全无,素面朝天,因失血过多,唇色也有些苍白。任谁看了,都要可怜一下。
可偏偏,这个谁里,不包括谢无度。
天下男人或许都偏爱楚楚可怜的女子,但于谢无度而言,这世上的女子,只有两种:谢慈,其他。
除了谢慈,他看其他人从不带眨眼。
谢迎幸低声劝和:“阿娘,阿兄,慈姐姐,你们别吵了。此事因我而起,全是迎幸的错,便当是迎幸自己失足吧。”
她抬起头来,望向谢无度,眼眸正中滴落两行清泪。
“阿兄,你别生阿娘的气。”
谢慈看她这幅样子便生气,气鼓鼓转过头,无语凝噎,又怕谢无度吃这套,有些犹豫地看向谢无度。
谢无度若有所思,谢迎幸以为他心有动摇,欲上前一步拉他袖子,再说些煽情的话语,什么兄妹二人终于得以相见之流。
没想到谢无度直接将她的手打开,谢迎幸有些尴尬,僵在原地,听见谢无度说:“如此说来,你便是承认阿慈并未推你,而是你自己撞向石头,以此陷害阿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