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度呼吸也有些重,贴着她脸颊,用气声唤她的名:“阿慈,阿慈……”
一声声,仿佛入骨。
她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肩。从他与她挑明心意后,谢慈再也没唤过他兄长之类的称呼,只叫他名字。
心仍旧胀着,闷闷地在胸腔里跳动,震着她耳膜。
谢慈阖着眸子,忽然又觉出了某个东西。就靠在她腿侧,挺着。
她睁开眼,抬手在他胸口锤了下,是嗔怒的意味,“能不能……收回去?”
她以为这种事能全凭自己的意愿么?谢无度失笑,也故意逗她,反而往前进了一步。
谢慈有些慌张地抬眼,正撞进他眼底,她皱眉,想起了他曾说的,那种事很难熬。
谢无度的意思是,当时的情况下,她中了药,药性凶猛,自然难熬。却不是说所有的都难熬。
谢慈眨下鸦羽似的睫毛,认真思忖了片刻,问他:“所以……怎么办?”
谢无度故意逗她,握住她的手。谢慈想到他曾经也用手给她弄过,不由更红了脸,意思是她也可以用手是吗?可是……
谢慈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没有别的法子么?”
其实不需要什么法子,忍一忍便过去了。但她这副模样煞是可爱,让谢无度忍不住想要逗逗她。她此刻十分羞怯,仿佛连目光都无处安放,一点气焰也没有。
“……也不是没有。”他道。
“什么?”她微微睁眼看他。
谢无度再次低头吻下来。
后来兰时她们过来收拾的时候,发现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动,而自家姑娘与王爷坐得远远的,自家姑娘还脸红着。
沐浴过后,谢慈侧身躺在床上,隔着朦胧的绸帐,看见窗外投进来的月光。
想起夜里发生的事,再次热得不行。
好像……比用手更过分了……
她回忆起当时的事,谢无度将她的腰往上提了提,而后便隔着衣裙,在她腿侧蹭了蹭。
她只觉得脖颈都红了,那是什么意味,她还是明白的。
谢慈翻了个身,将头埋进被子里,在心里做决定,明天不理谢无度了!
后天也不理!大后天也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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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终究没能忍住。
原来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七月中。
谢慈都将这事儿给忘了,还是听兰时她们说起,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七月中。七月半,中元节,亦称鬼节。听闻在七月十四日夜里,鬼门关大开,那些鬼魂们便可以来人间门。
“我去岁似乎瞧见了我奶奶,她还给我托梦了。”
谢慈听着,心里有些怵。
是的,她不止怕打雷,还怕鬼。
谢慈当即想到一些黑漆漆的夜里,阴森森的鬼影,吓得把手上的东西都丢了。从前到这一日时,她一向会去找阿娘一起睡。但如今……
她也不敢一个人睡。谢慈抿唇,不行,她也不能去找谢无度,她可以叫兰时她们陪她一起睡。
反正不能理谢无度。
就这么做了决定后,很快便至入夜。从入夜之后,谢慈便有些害怕。不论做什么,都要拉着兰时她们一起。
沐浴过后,她迅速地钻进自己的被窝里,将自己藏进被窝。兰时她们毕竟也是年轻女子,这样的时候心里也害怕,但还是大着胆子在一旁陪着。
“小姐放心睡吧,奴婢们在这儿陪着您。”
虽说有两个人在一旁陪着,可谢慈还是害怕,总觉得她们俩对鬼来说没有丝毫威慑力。她躲在被窝中,只好期盼自己赶紧睡着。
但因为害怕,所以寝间门里留着一盏灯,灯烛轻晃,谢慈压根就睡不着。不止睡不着,还因为那灯晃一下,她便要心惊一下。
如此几次,她是一点睡意都没了。瞪着一双大眼睛,心中的恐惧便更深。
这炎热的天气,闷在被子里也并不舒服,一身都发汗。谢慈一咬牙,将锦被掀开,坐起身来,名兰时取她的薄纱披风来。
“你们送我去霁雪堂。”她耷拉着眼尾,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自然也能屈能伸。
兰时提着灯笼,护送谢慈去往霁雪堂。一路上晚风不断,那灯笼被吹得明明灭灭,更是吓人。谢慈步履不停,快步进了霁雪堂,让兰时她们也赶紧去歇着。
霁雪堂中,唯有书房还亮着灯。
谢慈气势汹汹推开书房门,眼尾嘴角都垂着,显然委屈极了,扑进谢无度怀中,凶巴巴地撒娇:“你怎么真不来了?”
他夜里遣常宁来问过一次,需不需要过来陪着她,她自然是回绝了。而后他便真不来了。
谢无度抱住人,无奈道:“没有,正打算处理完就来找你。”
谢慈还是撇着嘴:“不许忙了,我困了,赶紧睡觉。”
“好。去寝间门睡觉。”谢无度放下东西,与她一并往寝间门去。
推开寝间门的门后,谢慈轻车熟路往他榻上去,谢无度合上门,看着她动作,又听她道:“你睡外头的榻上。”
谢无度径直往外间门的榻上去,房间门里灯还未熄,忽地烛光一抖,谢慈改口:“等等。”
第46章 第四十六
已是亥正时分,长夜寂寂,并无人声。谢无度院子里一向不喜人多伺候,身边也只有常宁与青阑二人近身伺候,这时辰更是似乎整个院中只有他们二人的动静。
那灯烛忽地一跳,谢慈心也跟着跳,总觉得有股阴森之气在周遭飘荡。
她叫住谢无度,别扭地说:“你回来。”
虽说他在这房间里待着便比兰时她们更让她安心,可外间隔这么远,她还是有些怕,万一……那些鬼在她床边怎么办?
谢慈一面解自己领口披风的系带,一面努了努下巴,示意自己床边的位置:“你把榻挪到这边来,挨着我。”
谢无度笑了声,笑声从外间传来:“好。”
谢慈将披风搁在床头的方几上,给自己找补,她可不是就此原谅他了,只是……迫不得已,情势所逼。
谢无度应声后,转身进来,并未挪动那方榻,而是看向她床边的地毯,道:“那方榻不好挪,你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定然不会有鬼魅敢来侵扰。”
他撩开衣袍,当真屈腿在羊毛地毯上坐下,靠着床侧。这架势,好似他是她的侍卫。
谢慈慢慢躺下,将手边软被扯过来,给自己盖上。她背过身,没正脸对着谢无度,合上眸子,让自己入睡。
但这是谢无度的床,他平日里便睡在这张床上,这方小小天地,被他的味道浸染,床褥、枕头、连绸帐都仿佛处处沾染他的味道,谢慈闭着眼,只觉得被他味道包围。
味道似乎是种很玄妙的东西,至少在认识的人里,谢慈似乎还发现过旁人也有这种特殊的味道,只有谢无度身上有。这种味道也并不强烈,不像女子家的胭脂香气,那般浓烈,很容易闻出来。它是淡淡的,却又无法忽略,清冽冷香,总让谢慈想起白茫茫的冬日雪景之中,那傲然挺立的松枝。
谢慈猛地睁开眼,有些脸红……她嗅着这味道,总觉得自己仿佛就躺在他怀里似的。
从前不是没睡过谢无度的床,更小一些的时候,她时常会来霁雪堂找谢无度,谢无度有时候陪她玩,有时候自己看书,她便自己玩,玩累了,便将他的床占为己有,霸道地抢占。
至于谢无度,他一向不与她计较这些,凭她睡去。别说床了,她要什么,他都给的。
那时候只觉得他的床味道很好闻,让她觉得安心。现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些许变化,谢慈的心境自然也难似从前。
从前……从前……
谢慈心安了,却又转化成另一种不安。
她睁眼望着眼前的绸帐,听见身后传来谢无度的呼吸声,轻轻浅浅,但或许是这夜太寂静,竟显得难以忽视。她甚至还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不算很快,规律地从自己心口传来。
他要这样坐一夜么?显得好可怜,因为床被她霸占了……
谢慈胡思乱想,偷偷地转头去看床边的人。
他单手撑在床沿,长指支着自己额角,眼神清明,与她视线撞个正着。
谢慈心霍然一跳,慌忙别过眼,听他说:“睡不着?不用怕,我会在阿慈身边保护你。”
她闷闷嗯了声,仰面躺平,手搭在自己小腹上,在柔滑的缎面锦被上小幅度地摩挲着。因为她害怕,所以留了盏外间的灯,灯影昏暗,映着谢无度的影子。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眼看着要子时。长夜更寂,谢慈心软道:“你上来,陪我睡。”
谢无度轻声低笑,很快谢慈感觉自己身边的绸帐被人挑开,而后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这床褥上味道的主人。
谢慈往里侧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你自己找床毯子。”
要是跟她共枕而眠,他肯定要动手动脚。
“好。”他说真,当真去柜子里取了另一床毯子过来,在她身侧躺下。
谢慈松了口气,再次闭上眼,试图入睡。
但那股味道靠她更近的时候,谢慈睡意更无。他的呼吸声也更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虽说如今已经立秋,可这夏日的余热还未退却,夜里仍旧炎热,原本谢慈因为害怕,还没觉得热,这会儿忽然感觉这小小的床帐之间热意四起。
谢慈翻了个身,心中又想这马上就要子时了,她得赶紧睡着,可又怎么都睡不着,反而越发清醒。
谢无度倒是规矩,没怎么乱动。
就这么着,时间消磨过去,转眼便至子时。床帐之间的热意似乎消退了许多,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凉风,凉热交替,谢慈娇嫩的小臂上冒出一圈鸡皮疙瘩。她嘶了声,想起些鬼魅的传说,心中慌起来。
“你是不是没关窗户?”谢慈问谢无度,拿胳膊肘撞了撞身边人。
谢无度迟疑:“似乎关了,记不清了。”
“这也能忘记吗?你不是一向记性很好吗?”谢慈驳斥他。
谢无度无声勾唇,别的窗户都关了,只有靠南的一面留了半扇窗户,方才的风正是从那儿吹来的。他记性自然好,这些事都记得住。
谢慈往被子里面缩,眼神飘忽着,其实她觉得这世上应当没有鬼。但……纵然如此,谢慈还是会害怕。纵然谢无度就在她身边躺着,可他们之间还隔了两层被子,也不算太近……
外间的灯忽然晃得更厉害,火苗东倒西歪,被吹得更是几乎要熄灭,但都顽强地坚持住了。如此反复几次,终于那灯烛坚持不住,呼地一声熄灭。
绸帐上绣的云纹一下暗淡,好在是月半,还有明亮的月光透过窗纱投进来,映出庭院中树叶的影子。
谢慈心跟着那灯烛的熄灭的跳动,灯光灭掉时,她也惊呼出声,而后侧身抱住了身边的谢无度。
她将头紧紧埋在谢无度胸膛,又想起他的伤还没好全,怕压到他伤口,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位置,挑了个既不会压到他伤口又能将头埋下去的地方。
谢无度伸手抱住人,轻拍着她后背,像哄小孩似的,“阿慈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