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一起打球的两个队友说她喜欢古皓白, 是不自量力。
那时的阮愫只要看他一眼, 得到属于他的一个小玩意,去论坛上看到小组里的人分享跟他有关的点点滴滴就可以很满足。
六年之后, 阮愫发现自己不能这样了。
天气炎热的清晨,阮愫站在德鲁小学的教室里, 教学生们朗诵文言文。
面对讲台下坐着的小鬼们, 她用很好听的声音给他们讲解古文的释义。
“与其坐以待毙, 不如揭竿起义,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当人处在困境的时候,与其坐在原地等着被人杀死,不如勇敢一点, 改变自己,采取主动权,也许还会有胜算。”
讲到这句话的时候, 阮愫深深的赞同。
下课后,阮愫喝了几口水,在讲台上坐着玩手机,她打开当初的同城兴趣小组, 看到【古皓白封心锁爱小组】里已经很久没人说话了。
当初顶峰时期的231人现在就剩下128人。
最后一条帖子是一个叫素年锦时的id名发的。
阮愫知道是谁。
是她的同班同学苏锦。
【今天跟我男朋友订婚了,特地过来打个卡, 让大家知道, 我要正式退组了, 关于这个男人,我不会再爱,也不会再恨了,他妈的,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最好一辈子在庙里当和尚。】
苏锦后来跟古皓白遇过好几次,她拍了他的照片,还发到论坛里炫耀了。
其中有几张古皓白在陆军部队里留寸头,穿笔挺军装的照片,馋得那些当时还对古皓白念念不忘的组员们天天舔屏。
那时候《太阳的后裔》这类韩剧正火,得知自己年少时喜欢的少年长大后变成了一个威武刚正的军人,不管是封心锁爱,还是抒情达意,两个小组的姐妹们都春心荡漾,快要为他发疯了。
一直跪求素年锦时莫多莫多的发照片。
但素年锦时很端着,每次就是为了炫耀,才吝啬的那么发几张。
组里的成员们猜测,素年锦时就是从东塘高中毕业的苏锦。
苏锦后来去北方念了医学院,应该是在部队里当军医的时候,遇到过古皓白,还是对他心存青睐,想要主动勾搭他,结果还是被他拒绝了。
于是,在这个男人身上,苏锦三番两次的遭受够了惨痛打击,后来终于上岸了,就像沉迷酒精,毒品或者赌博之类的人,终于费劲的把自己的不良迷恋戒掉之后,回到互帮互助小组,来跟大家打一声招呼:“嘿,姐妹们,我已经上岸了,你们好好受着。”
古皓白就是有这种魔力,他像毒药,必须要别人努力去戒,才能戒掉。
而阮愫,大概是永远都不能戒掉他的人。
刷完封心锁爱小组,阮愫又去了抒情达意小组。
最顶上飘红的帖子是——暗恋white的人有我一个。
这个小组的人数一直不减反增,因为,这个小组一直存放了许多的从古皓白年少到现在的各种物料。
一些颜狗路过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个男网红的粉丝后援团,随手点了加入,加入以后又被这个男人的颜值跟气质征服,舍不得走了。
里面还有古皓白当初在礼堂上英文歌的视频。
也有古皓白在学校里打篮球的照片,他参加过高中篮球队,他的球号是12号。
阮愫看着他穿球衣的模样,难忍心动,再次点开暗恋white的人有我一个,找到她的留言。
【2016.2.14,我送了white巧克力,我告诉他,全世界没有人喜欢他有我多,然而我却不敢具名。因为,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喜欢我。】
那是阮愫在这个小组的第一条留言,距今已经有好几年了。
后来,她又在这个小组留下了许多的记录。
她的id名是su。
阮愫低头,对着手机屏幕为古皓白暗自沉迷的时候,忽然有人走近,啊啊叫了一声,吓她一大跳。
“老师!刷脸!”又是路清泓,要她的人脸识别登陆游戏。
“你怎么这么没规矩,你吓到我了。成天就知道打游戏,今天我就不给你刷脸。”阮愫怕小孩子看到她的手机内容,慌忙掩饰。
“怎么就吓到你了?我站这儿都好久了,你也没发现,你在看什么啊?是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啊?”路清泓问。
“闭嘴吧你。捣蛋鬼。”阮愫今天难得对路清泓发怒。
路清泓噘嘴抱怨:“老师你今天怎么好凶?”
说完之后,路清泓又坏笑着问:“能给我再讲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揭竿起义么,人应该在一种什么情况下,会被逼得揭竿起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阮愫敷衍式的回答。
她知道路清泓这种来自大城市的学神起码在小学的时候就学过这些典故跟文言文了。
路清泓扬扬眉毛,年少的脸溢满喜气,告诉阮愫道:“不,是在我偷偷喜欢的人要去跟别人相亲的时候。这个时候必须要揭竿起义,对全天下昭告,他是我的,谁都不准抢。”
路清泓从手机里找出一张早就为阮愫准备好的照片,“瞧见没?武警边防西北战区总指挥部首长的女儿,冯瑾涵,我爸要给古皓白介绍。听说这位冯瑾涵姐姐明晚上就会到鲁沙尔,她是学医的,现在刚毕业,准备在西北的边防部队里当军医,她家里很支持她来。
所以我爸就说,这么好的姑娘肯定能跟他们部队里最优秀的男人凑一对。而且啊,我爸还说,古皓白这臭小子平时别人给他安排相亲,他都不会答应,这一次一看这个冯瑾涵照片,他就点头了,肯定是看上这位冯小姐了……”
路清泓说到最后就开始有点添油加醋了。
阮愫瞪着得意洋洋的路清泓,知道自己如果被他的话打击,他会更得意。
但是,阮愫真的被打击到了。
阮愫觑着少年,极为不悦的骂他:“路清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
“没有啊。大家都说泓泓很乖。”路清泓眨巴着眼睛,故作乖宝宝模样,撺掇阮愫道,“我这是在帮你啊,阮老师,你的暑假快要结束了,你也要回北城去了,我只是不想你这趟西边之行颗粒无收。”
阮愫噘嘴,愈发不悦,“人家相亲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女朋友。”
路清泓摇头,文绉绉的吟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揭竿起义。”
阮愫想她已经揭了一次啊,那么声势浩大的告白,主动对他献吻,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叫苏禹初早点来接她。
现在知道他要跟人相亲,还是跟要常年呆在部队里的女军医,两人一起玩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快要结束这趟西北之行的阮愫要急疯了。
*
深夜十点,古皓白接到俄丽娅的电话,说家里莫名其妙的停电了,别的住户家里灯都亮着,就她们住的房子里没有电,阮小姐怕黑,吓得睡不着。
现在是处暑,没电就没有冷气跟风扇,屋子里会热得像个蒸笼。
这时候时间已晚,边境地方的居民作息都很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根本找不到接活的电工去瞧。
这两天天气很热,要是没有电,吹不了风扇跟空凋,人肯定是彻夜都睡不着的。
这些日子一直刻意避着阮愫的古皓白接完电话,便径直从边境派出所开车赶了过来。
他今日正好在边境派出所里值班,他们有规定,每五天就要去派出所里值一次班。这个晚上,没有出什么治安事件,古皓白跟所里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就开车去了湟中北路。
果然,只有他的房子是漆黑一片的。别人的屋子都亮着灯光。
古皓白进屋,俄丽娅掌着火光微弱的蜡烛来接他。
“古队长,你回来了。阮小姐好像被停电吓倒了,躲在楼上一直哭。”俄丽娅说。不然她也不会给古皓白打电话,叫他过来。
“被停电吓哭?”古皓白不觉得阮愫是这么胆小的人。
“也许是心情本来就不好,今晚我做了牛肉面片,她只吃了几口。”俄丽娅说,
“下午从德鲁的学校回来,心情就应该不好。”俄丽娅推测。
“你们发生了什么?”俄丽娅担心。
古皓白在阮愫住到这里后,都没再进过这房子,他似是在避着阮愫。
古皓白安慰俄丽娅:“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是我一个普通朋友。”
“我先去看看电闸。”古皓白跟俄丽娅去看了电闸,是保险开关烧坏了。
古皓白说:“这么晚了,五金店都关门了,我明早买回来换。今晚,只能先凑合了。”
俄丽娅在西北土生土长,这点炎热并不算什么。
但是阮愫,就不一样了。
古皓白关掉了手里的电筒,上了二楼。
二楼是他的卧室跟书房,一般有客人来的时候,他就让客人睡楼下,他睡楼上。在这个小天地里,他独自度过了很多时间。
如今,阮愫一个人坐在靠窗的长条书桌前等他出现。
她好像哭过,满脸泪痕,双手托住下巴,对着面前燃烧的一根蜡烛发愣。
楼上的温度相较于楼下,温度更高。玻璃窗朝西,吸收了一整天日照的热量,到了晚上,还是滚烫的。
见男人终于来到,阮愫并不对他说话。
古皓白瞧见她穿了一件宽松的无袖白色长衫,还以为是她的睡裙。
他走到她跟前,温声问:“你要去住宾馆吗?我送你去,电闸坏了,今晚都没有电。这里太热了。”
阮愫泣声,抬起脸来问:“古皓白。你是不是要跟人相亲了?”
一双莹莹润润的杏眼里荡漾着泪光,在漆黑的房间里显得妩媚又动人。
古皓白一愣,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说的,其实是莫须有的事。
他的领导路南盛是个热心的大叔,在他呆在西北的这两年,总是热心于给他介绍对象。
这两天,队里要来一个女军医,家里背景深厚,路南盛想将她跟同样家境卓越的古皓白撮合在一起。队里所有人都传言古皓白要跟这个女军区相亲。
其实古皓白还没有真的答应见面,怎么阮愫这边就收到消息了。
俄丽娅说她下午回来就心情不好,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古皓白似乎猜到了她为什么没胃口吃晚饭。
“是。”古皓白点头,故意回答,“一个要来我们部队的女军医。”
阮愫仰起脖颈,眼神哀怨的看他,不发一语,仿佛他做了什么对她不起的事。
古皓白想提醒她,她的男朋友是苏禹初,如果苏禹初跟人相亲,她才该难过。
冗长的时间里,两人对峙,他站着,她坐着。
轻纱窗帘随风舞动,支在桌上的烛火摇曳。
阮愫什么都不干,也不再说话,只是睁着她倔强的眼睛,凝视被烛火映得温暖的男人的脸。
古皓白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好像真的对她不起,让她受委屈了。
他预估这个二楼卧室的室温起码有二十九度,让他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