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妄微微侧目。
“后宫空虚,终归不是好事。陛下该择日举办大选,广选良家子,侍奉左右。”
这样,就不会来纠缠她了。
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跟他周旋的感觉太累了,被算计的感觉也很累。
她不可能跟他回宫的,她熬出头,难道是为了再重复一次以前的人生吗?
跟一堆女人争宠,还要逢迎这个比先帝更喜怒难测的男人。
真是好没盼头。
“卿柔枝,你存心气死朕是不是。”
他沉声,却没听到回应。
低头才发现她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蜷缩的姿态恰似当初她睡在自己身畔那般,毫无防备。
她合眼的时候,有几分与年龄不符的稚气,让人想要捧在手心呵护。
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褚妄撩起她额前发丝,以手背轻触,竟是滚烫异常。他蓦地一掀车帘,沉声道。
“传太医!”
“陛下,这……”
泉安停下步子,惴惴不安,更是有些为难,太医远在宫中,如何传?
褚妄猛地醒悟过来,他揉了揉眉心,垂眼寒声问,
“太子妃在净莲寺?”
“是。”
“去净莲寺。”
得了令,马车立刻改道而行。
期间,卿柔枝幽幽醒来。
“满意了?”
褚妄四平八稳地端坐着,眸光漆黑,嗓音比马车外的飞雪还要冰冷,“既然娘娘如此想为先帝‘守贞’,朕便如如卿所愿。”
“那就,请陛下放开我。”
他掌心却把她的双肩搂得更紧。
他道,“放开你,让你摔个半死?”
卿柔枝抿紧嘴唇。
她浑身热烫,难受得不行。褚妄却是个体质冰冷的,像是冰块一样,被他抱着,倒是能很大程度缓解体内的不适。
她索性也不反抗了,只心安理得躺在他的怀里。
褚妄手臂搂住她,眉眼低垂,视线在她因发热而愈发嫣红饱满的唇上停得有些久,不知在想什么。
卿柔枝睁眼就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还有近在咫尺的薄唇。
他呼出的气息与她纠缠在一起。
“陛下,我是病人。”
她连抬手挡住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虚弱地提醒道。
褚妄脸色隐隐发青。
到底没有真的亲下去,只慢慢直起身来,满头黑发披散在肩头,如蔓如织,愈发显得五官俊美阴冷。
车厢内很安静,只剩她有些发急的呼吸。
一只冰冷的手掌,突然贴在她的额头上。卿柔枝微微眯眼,模糊的视线中,男人面无表情,漠然地盯着前方。
不得不说,这样的举动倒是缓解了不少燥热。
她额头渗出的汗,逐渐把他掌心打湿。
他便移开,换上另一只干燥宽厚的手掌。
反复几次后,她睁眼,嘶哑道,“我好多了。”
她手臂一撑,从他怀里慢慢起身,步履艰难地退到角落坐下。脸朝着车厢内侧,合起眼,在那轻轻地喘息着。
褚妄盯着她,手指忍不住攥得死紧,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清晰回荡在车厢之间。
终究是忍无可忍,他低声道:
“你就这么厌恶朕的触碰。”
卿柔枝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她只是觉得两个人贴得太近,空气不够流通,有点呼吸不过来。
况且他的腿,硌得她难受……
第34章 、【34】
也许是她视线太明显, 褚妄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底的烦躁,抿唇不语。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
他手臂一伸便将她抱进怀中,卿柔枝病弱无力, 浑身软面条似的,只能任由他施为。
褚妄抱着她下了马车, 脚步微微一顿, 垂眼掂量着。
“太轻了。”他莫名喃喃。
随即大步向着净莲寺走去。
卿柔枝模模糊糊听着个“轻”,但见男人下颌如玉, 薄唇抿成一线。
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等被他放在榻上, 那人却在她床前迟迟不去,她不禁蹙眉, “陛下还不走么?”
问完, 她又自个儿想通,他还想从她这里拿到虎符。
在没有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前,他是不会走的。
褚妄却没有回答。
盛轻澜身受重伤,脸色还苍白着,却被金鳞卫从床榻上抓起来,捉到男人脚边跪下。
卿柔枝自顾不暇,哪里管的了她?
盛轻澜膝行向榻,一见女人柔弱苍白的模样, 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给卿柔枝把脉。
身后那人的目光如同附骨之蛆,让她汗出如浆, 恐惧到了极点。
“陛、陛下, 娘娘只是寒气入体, 待臣妇为娘娘开几副方子, 调养几日,应当就无大碍……”
他轻轻“嗯”了一声。
那人拿着方子走后,盛轻澜立刻抽噎了一下。
“娘娘……是轻澜对不起您。”
她泪水砸在榻边,小心翼翼地将卿柔枝的衣袖拉好,遮住那些欢爱的痕迹。
“我以为娘娘打开心结,会好过一些,可没想到陛下竟然,竟然会……是轻澜错信了人,是轻澜有负于娘娘……”
卿柔枝意识模糊,只感到有人在耳边嘤嘤嘤地哭,又感到头被人扶起,一勺一勺的苦药喂进唇中,她费力地吞咽着,那人便用衣袖揩去她唇边的药渍。
冰凉抵住双唇,一个软软的东西推进她的口中。
她下意识含吮起来。
浓郁的甜味在舌根弥漫,冲淡了那些苦味。
***
金鳞卫的装扮大多相似,唯有腰间的腰牌有别,此人腰牌乃是纯金打造,这让卿柔枝立刻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金鳞卫首领之一,江开。
据说他从前是九殿下的副手。九殿下被流放后,他也被先帝贬谪,同僚挤兑。
直到新朝建立,方才扬眉吐气。
“娘娘。”江开不敢随意多看,只将一串物事放在了桌面上,卿柔枝一瞧,竟是被她一刀划断的佛珠。
一十八颗黑色菩提子,蕴藏世间智慧与通达,竟是被他修好送了过来。
江开皱眉道,“也不知陛下可有后悔。”
后悔?
卿柔枝叹息,那人,情感淡漠到那种地步,愧疚和后悔于他而言,只是可以被展示给世人的东西。
对于掌权者来说,这些多余的情绪,只是让他们显得更有人情味儿的装饰品罢了。
“以往在诏狱,殿下杀人不过一刀。而殿下的哥哥,七殿下却最喜凌虐,折断奴仆的手脚令其在地上跪爬之事,可谓是层出不穷。杀人不过头点地,九殿下一向不齿这般手段。然,对娘娘的叔叔,九殿下却……”
卿柔枝哪里不知。
当初,太子太傅之死震动宛京。
可谓极尽恶毒之能事。
“江大人是来替陛下当说客的?”
推门进来的归月听到这句话,砰一声放下药碗,冷冷道。
“是属下失言了。”
江开抱拳,忙不迭地走掉了,万一让陛下知道他说了这些,不死也要掉层皮。
“你冲他发什么火,”卿柔枝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