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池源将守孝和守忠带到火凤楼做活计,而当天池江也趁机拉住池源,好话说了一箩筐,希望二哥也能给他安排活儿。自然周氏也是少不得在边上帮着说道。池源此前听了宁桐的分析,心下早就有主意了,当下便让池江收拾了东西一块儿出发。
之前,他们家租了五年的老屋,这会儿正好可以安排他们住那儿。虽说旧是旧了点,但那会儿他们家住的时候修修补补且也重新整饬了一番,跟金陵城寻常百姓家的房子一样,自然是比他们在老家住的房子也好了许多。
天气如今是刚刚入秋,暑气还没完全消散,因而火凤楼自然还没张罗出火锅。守孝心下是很感激二叔给他这个机会,因而正像个伙计该有的模样,手脚勤快,对客人很是热情和周到。
池源夫妇看在眼里自是放心得很,因而对守孝也多看重了几分,寻思着若是有机会给他加薪。而守忠刚开始的第一天还有些像模像样,第二日就有些懒怠,到了第三第四日,索性搬了椅子去门外晒太阳,就是客人来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只好由其他的伙计去替他招待客人。
大家渐渐对守忠的表现感到不满,只是碍于是老板的侄子才不好说话,但受到他的影响,大伙儿也都渐渐懒怠起来,这果真就是一粒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守孝看不下去,也跟守忠提醒过几次,却不想他倒是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大哥,你傻不傻啊,每天做得那么辛苦不也就那么几分工钱嘛?我每日晒晒太阳也跟你拿一样的工钱。反正咱二叔是老板,活儿给他们几个外人做就是了。”
守孝无奈,却也拿他没办法。一日,池源实在看不下去了,见守孝手忙脚乱地忙着,便把他叫过来,说道:“守孝啊,这十来天的光景,二叔把你的辛苦都看在眼里了。下个月,二叔打算给你加工钱。”
听了这话,守孝高兴得还来不及道谢,守忠一溜烟也跑进来,对池源说道:“二叔,那我呢?”
池源冷笑一声,说:“你明儿收拾了东西我送你回去吧。”
守孝和守忠一愣,突然守忠怒火冲天地骂道:“二叔,你偏心,为什么给大哥加了工钱不给我加工钱,这也就罢了,你还想把我赶回去。”
池源漠然地说道:“守忠啊,这十来天你看看你大哥是怎么样的?你又是怎么样的?你看看,店里的伙计个个也都不服气了,活儿再不如从前做得勤快了。你也不用再做下去了,二叔把这个月的工钱都借给你。若是要留下玩就多玩几天,若是不玩明儿也不用来了。”
守忠哑口无言,知道二叔不是吓唬他的,当下乞求道:“二叔,我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一定改。”
池源摇头,说:“守忠啊,你是真的不懂吗?二叔给你不止一个机会了,我让守孝给你提醒了数回了,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伙计这份活儿你也做不成,我们实在不晓得还能安排什么给你做了。”
守孝也忍不住开口指责道:“守忠,不是我不帮你说话,这十来天你的表现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你难道忘记爹怎么告诉我们了吗?这活儿是二叔特地辞退了人家给我们腾出来的。你还不懂得珍惜和感激,每日里就想着偷懒。就是爹知道了也会把你打回去的。我瞧着你也确实不适合再做下去了。”
守忠听大哥也这么说他,当下气得甩下抹布就往外走,口中骂道:“你们是合伙起来的吧,老子早就不想做下去了,不就是跑堂的吗?老子不稀罕。”
守孝当下慌忙跟池源道歉,第二天守忠便收拾了东西回乡下去。
059 守孝分家
九月秋,天气渐渐转凉,火凤楼终于开始张罗出了火锅。金陵城里的酒楼见火凤楼去年的火锅大受欢迎,便依样画葫芦地也想推出火锅产品。怎奈,那汤底总是差火凤楼好多等,因而,顾客最后还是选择去火凤楼吃火锅。
火凤楼的火锅一推出,店里自然就需要更多的人手。因前两个月多增加了一个守孝,他是个手脚勤快的人,再加上守齐的媳妇小玉刚过门不久,但向来也是个能干的人,因而倒也忙得过去。
这日,待火凤楼打洋,大家正准备吃晚饭的当儿。守孝犹犹豫豫地对许氏和池源说道:“二叔二婶,有件事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许氏夫妇纷纷将目光投向守孝,好奇他有什么事情要说。但见守孝挠挠后脑勺,难为情地说道:“二叔二婶,上回我回去,看到我媳妇儿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了,一看到我就是哭哭啼啼的。你们也晓得,她因为肚子不争气,这么些年了没给池家生个一男半女的,我娘很不待见她。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我娘实在是太不把她当人看了。我想着,能不能把她接来在后厨烧火刷碗。你们也不用给她工钱,只要给她一口饭吃就成。”
许氏听罢满心同情,上回守齐的大喜日子,全家都来了,偏生就把那个可怜的人留在家里照顾王氏家的两个孩子。且不说这已经很过分了,还存心膈应人。许氏拍拍手里的灰尘,说道:“成,你明儿就回去把你媳妇接来。后厨也正好需要个帮手,既然做了活儿,自然是要给工钱的。”
守孝听许氏答应,高兴地一连声说道:“多谢二婶,多谢二叔。我明儿下午客人不多的当儿就回去把她接过来。”
翌日,守孝回去接蒋氏了。刚进柴门就看到蒋氏被王氏推搡在地上,只听王氏怒气冲冲地指着蒋氏骂道:“你要死吗?那么烫就给小胖吃下去,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娘怎么回来收拾你。”
蒋氏发出一声**,痛苦地解释道:“我已经吹凉了。他被烫得哭成那样,可不是你拿开水给他喝下去的吗?”
“你还狡辩,我当娘的人会那么狠心吗?我看你是嫉妒我给池家添了丁,自己肚皮不争气,存心要害死小胖的吧。”
守孝慌忙大步走过去,将蒋氏扶起来。王氏不晓得守孝何时站在门外的,见他脸色铁青得难看,一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带着僵硬的笑,说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守孝生气地问道:“她好歹是你大嫂,就算是她有错,你也好好说理,把人推倒是怎么回事?而且,我刚才都听清楚了,是你自己烫到小胖的,好意思把事情都往你大嫂身上推吗?”
王氏心虚,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许是误会大嫂了。”
王氏话音未落,后头柳氏走进来了,一听到里面有动静,脚下不觉加快了步伐。一看到三人对峙的局面,当下便嚷道:“守孝,你是见鬼了,一回来就跟女人家吵架不成?”
王氏一见到柳氏,心下知道有人给她撑腰了,马上换了嘴脸,哭出声来,说:“娘,你给我做做主啊。我出去叫花儿那丫头,就把小胖交给大嫂照看了。不知怎地,我一回来就看到小胖哭得厉害,我这个做娘的自然心疼啊,一急就跟大嫂嚷了几句。大哥正巧回来了,这会儿正护着大嫂骂我呢。”
蒋氏气得全身发抖,辩解道:“你、你怎么如此颠倒是非?分明是你给小胖喝了烫水,把他烫得哭成那样。”
柳氏一听小胖哭得厉害,没等蒋氏说完,一巴掌就乎在她的脸颊上,骂道:“你个贱货,我孙子要是有个万一,看我不扒了你的烂皮。”
蒋氏被打得眼冒金星,当下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守孝一把将蒋氏护在身后,气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娘,你到底搞清楚情况了没有?她是不能给我生个儿子,可是你自己扪心问问,这些娘,她在咱们家吃得苦还少吗?你不待见她就算了,今儿我就是回来接她走的。”
柳氏见一向老实木讷的儿子竟敢为了媳妇跟他顶撞,当下气得也打了一巴掌守孝,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畜生,老娘养你这么大,你今儿敢为了一个外人跟我顶撞!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两个畜生。”
柳氏说着操起扫帚就往蒋氏身上打去,守孝见状慌忙把蒋氏护在一边,生生挨了一扫帚。他本能地将扫帚挡开,柳氏退了几步,气得全身发抖。
池海这会儿才到家,一看到母子两闹成这样,当下喝道:“住手,你们还嫌不够丢人吗?”
守孝见是父亲,满心的委屈,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池海看守孝的脸颊红肿一片,手臂上还渗出血丝出来。再看蒋氏在一边眼泪鼻涕一把的,脸上也是挨了巴掌,心下晓得又是被柳氏打的。
池海勃然大怒,瞪了一眼柳氏,心道:素日已经就跟这婆娘说过多次,不要待守孝的媳妇太苛刻。今日在儿子面前也如此不知轻重,看她怎么挽回局面。
柳氏见池海使真的生气了,将手中的扫帚丢到地上,恶人先告状道:“孩子爹,你给我说说理,我含辛茹苦把他拉扯这么大,他今儿竟然跟我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
池海冷哼了一声,喝道:“住口,你这个老不知羞的。”顿了顿,池海转头问守孝道:“到底怎么回事?”
守孝把头一低,说:“爹,都是孩儿不好,不该惹娘生气。只是错不在我媳妇身上,我也看不过去她背了黑锅还被打,所以多嘴了两句。”
王氏知道理亏,这会儿见池海脸色非常难看,一时也不敢说话。柳氏依然是满心的怒气,指着守孝骂道:“你这个白眼狼,当初让你跟守忠一块儿去火凤楼做工,守忠被赶回来了,你倒好,还加了工钱。他好歹也是你亲兄弟,你难道不会在老二夫妻面前多说两句好话吗?”
守孝解释道:“娘,二弟实在是太过分了,活儿都不做,还成天跟店里的伙计吵嘴。二叔告诫过他好多次了,可他就是不改,竟然还跟客人吵了起来。二叔只能让他回来了,我还能说什么?”
“你这个自私的畜生,我宁愿你被辞退回来。守忠哪点不如你了?老二家的也是瞎了眼的。”
池海越听越怒,当下忍不住乎了柳氏一巴掌,喝道:“看看你这个做娘的说出什么话来?不知图报,还满嘴狗屁的话。”
柳氏一愣,许久说不出话来。王氏也吓得叫了一声,将柳氏扶到一边坐下。
守孝也吓了一跳,蒋氏更是吓得缩在一旁,连哭都忘记了。池海叹了一声,强忍怒气,问守孝道:“你今儿回来是有什么事情?”
“爹,我是回来接她过去的。不是孩儿抱怨,是我瞧她这光景,生怕她想不开吊死了。既然她如此碍着娘的眼,索性直接消失在这个家里来得好。这些年,她是没能生个一男半女的,可是她把我伺候得很好。为了这个家,她没少受过苦,却很少听到她在我跟前抱怨。儿子想清楚了,就算她这辈子都不能生育,我也不会休了她。”
池海点点头,叹息道:“我知道这些年她也不容易,你们走吧,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