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霞想起被偷走的两毛钱,火气立即冒上来,一下子蹿出去,极快速度地伸出手,一把揪住许暖的耳朵,厉声指责:“你个死丫头,你偷了钱还知道回来?”
陈美霞力度不轻,许暖的耳朵一下子红了。
“我把你养这么大,你个白眼狼,竟然学会偷钱了。”
“好的不学,天天学这些下三滥。”
“你偷的钱呢,还有多少?都给我拿出来!”
陈美霞憋了这么多天的气终于有地方撒了,揪住许暖的耳朵不放,而且逐渐用力,许暖的脖子都快红了。
陈美霞突如其来的举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许文瑞和黎映蓉端起笑容,正准备和陈美霞打招呼,两人哪里料到陈美霞会来这么一出,双双愣在原地。
许和静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愣住了。
许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她料到陈美霞会生气,她回来了陈美霞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但她没想到陈美霞会当众出手。
好歹这么多人在场呢,陈美霞不问缘由也不问来人,直接上来就揪耳朵,许暖没有防备,被她揪个正着。
许暖想挣脱,一用力,耳朵上的力道就加大几分,疼得她咧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峙,周峙快步上前,死死扣住陈美霞的手腕,使劲往外一翻,那双揪住许暖耳朵的粗糙大手脱落。
陈美霞突然被人掰开手腕,气得再要上手去揪许暖的耳朵,许暖捂着耳朵,一侧身,躲在周峙身后。
陈美霞看着面前护着许暖的年轻又高大的男孩,不耐烦地质问:“你谁啊?要你多管闲事?”
第15章 出钱
黎映蓉和许文瑞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走上前。
黎映蓉将许暖拉到身边,心疼地检查她耳朵的情况。许文瑞则郑重地对陈美霞介绍:“我们是许暖的亲生父母。”
“许暖?谁是许暖?”陈美霞有点茫然。
许暖站在一旁,冷冷搭话:“我就是许暖。”
“你胡说,你是翠丫!”陈美霞反驳完,有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停在黎映蓉和许文瑞身上扫来扫去。
“你们真是翠丫的亲生父母?”
陈美霞想起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天气燥热,她因为睡前多喝了一点水,半夜尿急,出门上厕所,发现门口躺着一个女婴。
不知是谁半夜丢在她家门口的。
陈美霞原本不想捡,但女婴似乎察觉到有人走近,开始啼哭。
她想,捡回去也行。
她一个寡妇人家,多养一个女孩,女孩长到十来岁就可以帮她干重活了。
而且她将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能力存到足够的积蓄给儿子讨到一个老婆。把这女婴养大了,到时候万一儿子讨不到老婆,女儿变媳妇,也不是不可以。
陈美霞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才把许暖捡回来的,她压根没养过许暖的亲生父母会找过来。
要不是实在不喜欢女孩,谁会把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女婴丢掉呢?
但是万万没想到,许暖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了,而且他们看着还挺有钱的样子。
陈美霞快速将黎映蓉和许文瑞打量一遍,又在他们拧着的大包小包上瞥了一眼,脸上立即换了一副殷勤的笑容:“哎呀,那你们快进屋坐,我给你们倒茶。”
黎映蓉和许文瑞见识到陈美霞刚才恶狠狠地揪许暖耳朵的模样,此时又见陈美霞变脸如此之快,两人对视一下,脸上没有半点喜色。
一行人进屋来,屋子里竹椅没那么多,薛福从后院搬来一条长凳,放在许暖面前。
此时的薛福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他眼里,许暖就是翠丫,还是那个不久后会嫁给他的人。
说是要给大家倒茶的陈美霞在厨房找了半天也没有凑齐两个杯子。
家里没有多余的茶盅,连白开水都没有,陈美霞让大家坐下,最终却一杯水也没给大家倒。
黎映蓉和许文瑞这时候大概也喝不下。
黎映蓉将带过来的东西艰难地递给陈美霞,“这是我从城里买来的一些特产。”
这些东西,黎映蓉都是花了心思的,当初她准备得多用心,现在她就有多难过。
陈美霞高兴地接过大包小包,解开看了一眼,很是满意。吩咐薛福把这些东西全都搬到房间里去。
黎映蓉沉默地看着薛福搬运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陈美霞:“你以前经常动手打许暖吗?”
“哪有,我不怎么打她,有时候她太调皮了才偶然动手,也不会下重手。”陈美霞随意地说道。
许暖听了,冷哼一声:“才不是,你以前经常打我,没轻没重,可疼了。”
“死丫头,你说什么瞎话。”陈美霞瞪着眼抬手就要打下去。
许暖着了一回道,早就有所防备,身子一偏,躲到黎映蓉身后。
黎映蓉连忙将许暖护在身后,脸上的神情冷下来。一旁许文瑞也黑着脸,看起来已经忍得很难受。
刚才陈美霞那出手,绝对是动手惯了。
想到这里,黎映蓉心里止不住的难受,原来许暖以前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
黎映蓉转过身去摸许暖还红肿着的耳朵,心疼地问道:“还疼吗?”
已经不怎么疼了,但不能白白挨了这一下。
许暖捂着耳朵,小声说:“还有点疼。”
黎映蓉顿时心都碎了,是她没有保护好许暖,看着她被人欺负。
黎映蓉轻轻地替许暖揉了揉耳朵,眼里的神态越来越坚决。她突然转身,对陈美霞说:“我们要把许暖接到城里读书,以后会留在城里。”
陈美霞一听,立即站起身,让薛福停止搬东西。
“我懂了,你们今天带这些东西过来,是想拿它们换翠丫?”
陈美霞奸诈地笑了一下,“你们好算盘啊,我养了这么大一个人,你们想拿这点东西就换走?”
陈美霞让薛福停止搬东西的时候,黎映蓉以为陈美霞是舍不得让许暖走,没想到陈美霞只是觉得东西少了,不值当。
原来在陈美霞心里,许暖是拿东西可以换的。
黎映蓉捏了捏眉心,深深吸了几口才让自己平复下来,盯着陈美霞说:“那你想怎么样?”
陈美霞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养翠丫这么大,可是花了不少钱。”
原来是要钱。
黎映蓉毫无犹豫:“你想要多少?”
黎映蓉心想,这样也好,不管陈美霞要什么,她今天一定要让许暖和这样的家庭分割!
陈美霞从之前的谈话中得知黎映蓉是教授,许文瑞是工程师,想着这样的家庭,应该不缺钱。
但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不知道这时候该开口要多少,她思索一下,“你们让我算一下账。”
薛福不读书,家里连个写字的本子都没有。陈美霞随手拿起桌子脚下空空的烟壳,将包装撕开,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支短铅笔,开始记账。
自从一行人往薛福家里来之后,已经有不少人凑过来看热闹,大家聚在门口,朝里面指指点点,有些人还好事地凑过来看陈美霞算账。
陈美霞蹲坐在地上,像模像样地写着字。
黎映蓉随意瞟了一眼,正巧瞧见陈美霞在烟纸壳上画了两个圈。
陈美霞识字不多,只会写几个简单的字,她记账都用谐音代替,“盐”写成“言”,“醋”写成“出”,虽然有点离谱,但黎映蓉稍加思考,能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只有这两个圆圈,黎映蓉实在猜不透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指着圆圈问道:“这是什么?”
陈美霞正认真记着账,听到黎映蓉的问题,头也没抬:“这是内衣。”
许文瑞和周峙听到陈美霞的话,都不自在地撇过眼,只有薛福,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半点不适,仿佛谈论这个问题不值得羞涩。
黎映蓉蓦地一下脸红了,气红的。
一向冷静自持的黎映蓉也忍不住提高声音:“你连这个也要算进去?”
陈美霞一听,满脸不高兴,“我花了钱我为什么不算进去?”
许暖从小到大穿的衣服,都是隔壁邻居那些大哥哥大姐姐穿旧了不要的衣服,陈美霞没为她花过一分钱买衣服。
但是内衣不一样,女孩子发育了一定得穿内衣,这种贴身的衣服别人穿剩的也不会给旁人,得自己买。
陈美霞问心无愧,这可是她实实在在花了钱的,当然要算进去。
黎映蓉没想到陈美霞会把这件事当众记下来,在场还有男士,陈美霞把女儿家这种隐私的事情当众谈论,有考虑过许暖的感受吗?
黎映蓉深吸一口气,多年来良好的修养使她平静下来,她不想再交流,试图结束话题:“你接着记账吧。”
她算是明白了,绝对不能让许暖留下来,无论陈美霞今天怎么狮子大开口,她一定要把许暖带走!
黎映蓉转头望了一眼旁边的许文瑞,许文瑞眼里也是和她同样的意思。
陈美霞认真记着账,没注意两人的眼神。她算完账,默默拿起算盘先算了一遍,结果算下来,发现许暖这么多年,竟然花了五十多块钱。
五十多块钱啊,该死的,她竟然在许暖身上花了这么多钱!
陈美霞在心里咒骂许暖几句,把烟纸壳往抽屉里一塞,站起来对黎映蓉和许文瑞说:“太多花钱的地方,这么多年我也不可能记那么清楚,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是五百元。”
当时在乡下,农民忙死忙活,一年到头,手上的钱结余下来也就几十块钱。
陈美霞说为许暖花了五百块钱,这是说出去村里人没有一个人会信的程度。
黎映蓉却一口答应下来,“好。”
陈美霞见黎映蓉答应得太爽快,心里突然没底,她是不是说少了?
看这一行人,穿着光鲜亮丽,在城里肯定很有钱,拿出五百块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陈美霞心里直悔恨,连忙改口:“我刚才算错了,可能还有几项没加进去,等我再捋一捋。”
黎映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她在大学里也接触到一些来自乡下的学生,那些学生的家长都非常淳朴厚实,虽然衣着破旧,但脸上总带着积极向上的纯真笑容。
她一度以为乡下人都是这样质朴可爱。
没想到今天遇到陈美霞,她算是彻底开眼了。
一旁的薛福本来还做着翠丫嫁给他的美梦,这时候瞧见陈美霞和黎映蓉似乎来真的,不禁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