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景嗖地一下大退三步,吓得躲到了咸毓等人的身后位置。
瞧他这记性!竟然忘了这一茬!
不仅把如此丢人的事儿给忘了,还将另一方的人脸给忘了。
蓝景左右嗅了嗅自己的衣袖,不知自己有没有沾染上对方身上的脂粉味。
咸毓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蔽冷冷地瞥了一眼蓝景。
他眼下倒是有点儿认可这小子了。这幅不记事又爱闻味道的模样,倒是同她意外的相像。
蓝景如此大的动静,那黄衣侍君却处变不惊地转头同自己身旁的红衣侍君说道:“你我分一分吧?”
蓝景立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你们想做甚?”
不管他们是谁,都别过来啊!
黄衣侍君无奈地摇摇头,同红衣侍君说道:“那你来吧。”
于是就这么将他们几个人一分为二。
他们本就连十个人都不到,蓝景和咸毓、楚蔽三个人一起分给了红衣侍君。
这两人的确是受了上头的吩咐,专程过来传授他们经验的。
虽然先前只是一面之缘,两人皆是记住了蓝景这个“刺头”,因此红衣侍君轮到了教导此人,也是严阵以待了起来,一脸严肃地带着三人去到了一旁。
他哪知,除了蓝景这个刺头之外,另外两个竟然也是随时不好相与的。
比如此刻,咸毓饿了,楚蔽便要求先给她用膳,蓝景还忙着在一旁添乱。
红衣侍君一时头大,到底是答应了他们,唤来仆从去拿吃食,而后转头又笑着对咸毓说道:“这位弟弟长得如此俊俏,平日里还是少吃些为好。”
蓝景立即质问:“你说什么呢?”
他面对牙婆需假意忍让,但对于这些个侍君,大可以无需顺从了。
咸毓试着问道:“你是说……最好瘦一点?”
红衣侍君笑着颔首。
这位果然是牙婆等人在这一批中最为看好的,一点就通。
咸毓也只不过是按着自己熟悉的逻辑问了一嘴罢了,没想到他们这里还真的要求减肥瘦身。那她就只能听一句忘一句了。让她节食,她是一定做不到的。
等吃食送上来之后,他们这便就开始摆席了。
咸毓就算是吃早上这一顿,吃的也不少。而蓝景一看自己阿兄吃这么多,他当然跟着也一直不停地刨起了碗来。
一时之间仿佛像是饿了好几顿似的。连黄衣侍君那一组的人都纷纷转头注目,时不时望过来几眼。
楚蔽余光微瞥,那边已经又开始训练站有站相了。
他默默地对身边的咸毓说道:“吃慢些。”
慢些吃完便能晚一点应付这些事了。
咸毓和蓝景虽不知他话里的深意,但都是听“大哥”的,放慢了吃东西的动作,细嚼慢咽了起来。
那红衣侍君站在一边等了许久,见这三人的食量着实不差,也不知给如何开口劝阻。
咸毓见他站着也挺累的,于是说道:“前辈,你要不也坐下吧?”
那红衣侍君一愣,问道:“你叫我什么?”
咸毓嘴里还有吃食呢,懵懵的回道:“……前辈?”
她这是习惯性的叫法。那红衣侍君却觉得她嘴甜,顿时心花怒放了起来,画着精致妆容的面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哎,好弟弟。”
一旁端着碗的蓝景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他好想骂人啊……
咸毓倒还是应付了一句:“哥哥方才说笑了,哥哥也长得也很好看。”
那红衣侍君掩帕轻笑道:“哪有哪有。”
楚蔽和蓝景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咸毓的用意,因此皆是忍了下来。
咸毓在饭桌上那是真的和蔼可亲,她一边吃得香,一边继续同这位“前辈”套关系。
“前辈你吃了吗?不如添一双筷子陪我们再用些?”
那红衣侍君刚想回绝说自己正在节食保持身姿,就被蓝景当机立断地一把塞进了一只汤匙:“甭客气啊,前!辈!”他跟着僵硬地说道、
红衣侍君:“……”
罢了,反正还是得等这三个新人,他不如吃几口吧。
但这三人正是想拖延时间,纷纷为他夹菜,一时之间把一顿早食吃出了酒宴的气氛来。
咸毓和蓝景交替着劝红衣侍君多吃点。
那红衣侍君倒也能接招,他无奈地笑着开玩笑说道:“我看不必教你们了,你们席上的功夫,已然不差。”
知道他这是夸张之言,但蓝景立即顺坡回道:“是啊!那就不教了吧!”
红衣侍君用锦帕压了压嘴角,倒是一点儿都不心软地说道:“这可不行。”
咸毓和蓝景相识一眼,蓝景又看向楚蔽,眼神示意询问,他们是否换做来硬的?
楚蔽垂眸,直接开口回道:“再等等。”
那红衣侍君以为他在回复他,因此也大方地说道:“那在等你们片刻。”
看来是不能无限拖延下去了。
等到咸毓和蓝景吃饱了肚子之后,别说是好好站着了,他们连坐也坐不稳了。
那红衣侍君见了他们此番模样,蹙眉地摇摇头。
咸毓人犯懒了,还剩下嘴皮子能派上点用场,她抓紧时间说道:“哥哥你皱起眉来也好看。”
那红衣侍君的面色霎时间便转阴为晴,回道:“弟弟你嘴真甜。”
这时,不常说话的楚蔽突然冷冰冰地说道:“从未见你如此夸过我。”
他幽幽地看向咸毓。
咸毓被他突如其来地打断搞得措手不及,他竟然在现在突然和她说这话,眼前还有蓝景和侍君呢!远处也还有人呢。
楚蔽一向都不太顾及旁人的眼光,此时也只是眸色深沉地瞧着咸毓,等着她的反应。
咸毓只能立即笑着含糊回应道:“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她其实也只是学着那些“姐姐妹妹”的称呼依样画葫芦叫“哥哥弟弟”罢了,而眼下也只有他一人知道她并非男儿身,他又何故揪着她信手拈来的称呼不放呢?
不过咸毓接着便转而说道:“前辈,说实话我们几人……呃,还没准备好。”
这个红衣侍君看样子是个爽朗之人,一点儿都不像牙婆那般是以严苛著称。
或许他是过来人,能够感同身受几分。
他笑着说道:“你们莫急,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不过到了时候也是一转眼的事儿。”
蓝景忍着恶寒,嘀咕了一句:“我才不要。”
红衣侍君笑着说道:“这可由不得你。”
这分明是差不多的言语意思,牙婆说起来让人心生抵触,但这红衣侍君说起这句话来,却像是撒娇似的。
咸毓胡乱扯开话题,问道:“不知前辈来这儿多久了?”
红衣侍君闻言回忆了一番,笑着回道:“如今算来,竟然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
“啊?”蓝景都惊讶道,“你打小就进来了?!”
咸毓和楚蔽相视一眼。
看来此处经营得有些年岁了。
楚蔽问道:“那你可想出去?”
蓝景没想到义兄忽然这么直白地问对方,他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只见那红衣侍君笑着摇头:“不想。”
蓝景惊讶。楚蔽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可听清了?”
蓝景沉默了下来。他听清了。
这里的人,不见得都愿意出去。
这可以算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也实则是因为他们识人不清、选择错误。
可说到底也不是蓝景短时间内能劝阻他们的。
因此楚蔽便一直都是随意去留的意思。或许咸毓和蓝景会盼望着这里所有的人都能转变成一个美好的未来,但现实的确就是,到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领情。
蓝景莫名有点儿怒气,质问道:“你为何不想出去?你有手有脚,做哪个正事不行?”
那红衣侍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淡然地说道:“七年以来,也不是没有恩客想为我赎身。”
蓝景皱眉:“怎地?你还一个都看不上么?”
那红衣侍君的脸色变了变,接着又露出了一丝笑意出来:“你们问这些有何用?不如安分地留下来,日后便也能体会我的选择了。”
说着他便让他们起身,说是吃完了就该站一会儿。
那红衣侍君去倒茶喝的时候,蓝景满嘴抱怨了起来:“真不懂他们这些人的脑子!赎身出去不是挺好的么?非要一辈子在这里做侍君吗?难道从不担心等人老珠黄了也会遭到抛弃?!”
咸毓轻声说道:“也许他也不愿意被人养在外面罢了?他有他们自尊心。”
蓝景无法理解:“见鬼了的‘自尊心’!冥顽不灵!”
当他一心想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时,这人却是不需要他们救的意思。
蓝景一直以来都没这么挫败过。
咸毓见他低落了下来,便安慰道:“要不这几日你再耐心同他好言相劝?”
“嗯。”蓝景深吸一口气,“我会的。”
这时那红衣侍君拿着茶杯走了过来,他不像是牙婆那般冷酷无情,反而走到他们面前,淡笑着说道:“这‘站’呢,也不是非要站得笔直端正——你们需知道,无论是什么站姿,都是为了给客人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