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蔽带着咸毓一同去了一处干净的屋子。
万良紧随其后。却被转头看向他的陛下低声劝退道:“随后再说。”
“您……”万良担心两人的身子。
楚蔽摇摇头:“无伤。”
万良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才当他瞧见陛下和经美人一身白衣、上面不止脏污还有血迹之时,他险些也失了方寸。
万良回过神来,转身先去处理应对经家的父子两人。
楚蔽牵着一脸焦虑的咸毓进了里间,他随手试了试浴桶中的水温,抬眸一看,便见到咸毓面色变幻几许,忽地又抓紧他的手,反握住他,低声说道:“趁着眼下人少,你快跑!”
楚蔽:“……”
她在想什么呢。
咸毓没跟他开玩笑。
现在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她只知道,这下是彻底的完了。
怪就怪在她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来到的竟然是这里。
眼下看来,一切全完了。
那个中年男子不就是她的“阿耶”吗?是什么情况才让他协同查办捉拿他们两的?
要知道她先前可是正儿八经入宫为妃了!
而如今却同楚蔽这个皇子私奔到天涯海角,还以为不会被宫里的人捉拿归案了,没想到直接遇到了至亲之人的协查办案。
之后他们两会不会捉拿归案按罪处置还另说,关键是现在——她让“亲爹”看见了自己女儿竟然甚为皇家嫔妃还红杏出墙!不仅如此,私奔的对象竟然是皇子!这多么的糟糕!
这对于她阿耶来说,简直就是天崩地裂的事情了。
被对方当面撞见了事实之后,可谓是莫大的尴尬。
而他们两人罪已至此,之后生死未卜,所以与其如此,咸毓觉得还不如让楚蔽跑了算了!他腿脚功夫不错,应该还是有些胜算的吧。
所以咸毓此刻只想让楚蔽赶紧跑。
楚蔽却说道:“你先沐浴,莫等水凉了。”
咸毓哪还有心思理会沐浴之事?
她急得想推他去窗边:“你眼下便走!还有一线生机!”
趁现在。
楚蔽慢吞吞地由她推了三两步,淡然地回道:“可我也想沐浴。”
“还沐浴?!”咸毓焦急地说道,“你快走罢!”
都火烧眉毛 ,接下来两人生死未卜,他难道不担心吗?
赶紧走赶紧走!
楚蔽闻言,不仅顿住了自己的身子,而且转身抱住了她。
两人一身风尘仆仆,此时却紧紧相依。
在咸毓怔愣之际,她听见头顶上方的他低声说道:“我也不愿一人离去。”
他这话一出,咸毓沉默了下来。
无需再多言,她默契地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正如先前一般,他也不愿听从她的话,独身逃走。
楚蔽动身,将沉默中的她拉倒了浴桶边,温和地说道:“你先。”
说罢,便转身走出了里间。
站在浴桶旁的咸毓回头时,只看见了他坚定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
*
万良刚稳下心神,打算再去会会经家那对不着调的父子,却又听到屋外的暗卫传话,说主子要金创药。
“什么?!”他刚松下了没一会儿的心又提上来了!
果然还是有伤吗?
万良连忙起身吩咐道:“去将先前备的大夫郎中都喊过来!”
不一会儿。
咸毓刚沐浴完,万良便带着一群人过来求见。
短短一会儿功夫,咸毓改变了自己心思,决定和楚蔽一同承担即将到来的后果。
可比起她的暗自忐忑,楚蔽却瞧着更为视死如归——在别处快速沐浴完的他竟然还好意思向良公公申请要金创药?
好生淡定。
终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咸毓走过来做到了他身边的椅子上,擦着头发上的水珠,轻声说道:“我只是小小的擦伤罢了。”
眼下最关键的不该是他们两个一起想方设法,看看能不能从良公公那里争取一线生机吗?
在她看来,如今不幸中的万幸便是奉命来找他们的是良公公了。先前同他们有交情。而不是六亲不认的陌生宫人。
漆黑的夜色中,万良将仓皇前来的一众医手留在门外,自己先上前进屋。
甫一进屋,他微微抬头。
屋内坐着的陛下正在喝茶,一旁的经美人则是正红着脸收起了擦发的锦帛。
楚蔽侧眸看了过去,皱眉同万良说道:“我只要金创药,带这么多人来作甚?”
万良却无奈地摇头道:“还是叫人看看吧……”
他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陛下身边的经美人,面露担忧之色。
经家小郎都说了,经美人产下了死胎!那么可见月份至少也不小了。万良如今万分后悔,他若是就是知晓经美人早已怀有身孕,便绝对不会由着陛下和经美人出京耍完……如今经美人才刚小产,也没坐小月子,可得当心些身子。
楚蔽瞧出万良的神色有些古怪,但他微微颔首,还是同意了。
万良松了一口气,连同出现在屋子中的墨衣人,一左一右拉起了一道临时的布帘子。
咸毓正在紧张接下来如何应对许久不见的良公公呢,眼前忽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这是干嘛呢?
这时,她一旁的楚蔽言简意赅地说道:“先治伤。”
眼下能有一大把大夫郎中问诊,倒也是极为稳妥的事。因此楚蔽觉得何乐不为,确实可以安排。
咸毓疑惑地摇头道:“我真的没大碍,我的伤……”
口都自然愈合了。
可她话还没说完,却见一旁拉着布帘子的良公公苦口婆心地劝她道:“算老奴求您了!”
咸毓吓了一大跳。这可使不得,良公公再怎么也是皇帝手底下的人。用不着这么求她看病吧?她连忙点头回道:“好好好。”
真是麻烦他了。
因为请来的都是临时寻好的医者,三人在外人面前也并未多言。
包括那些医者好像也被叮嘱过了似的,并未望闻问切,而是只替咸毓把了个脉。
等到来来往往的外人都退出去了之后,万良才撤走了帘子,命墨衣人关上了门。
墨衣人奉命去取药方抓药了。
万良则是留在屋内。
咸毓见他还不走,便抓紧时间,大着胆子问道:“良公公,你是……奉命来抓我们的吗?”
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咸毓却当做不知情似的问出了开场白。
万良闻言,快速地看向陛下。
然而楚蔽只顾着把玩着呈上来的药瓶,垂眸不置一词。
万良只能无奈地回道:“经美人放心,奴婢自己人!”
他追随陛下半生,怎能瞧不出陛下对经美人的心思不减?因此如今虽然宫内外都风云变幻,他也未曾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的将一切都怪罪到经美人身上。
自始至终,经美人并不知晓一切的原委。况且经美人前不久还不幸小产了。万良除了心疼之外,也并不想太过于恐吓经美人。
咸毓见了良公公这幅态度之后,觉得她和楚蔽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她不求她和楚蔽能够保证完全安然无忧,但目前看来,不管是京中派来的良公公、还是地方协查的官员,好像都是她可以有幸开后门的。正可都是太幸运的情况了!
咸毓满怀希望地看向楚蔽。
可楚蔽却只是将手上的金创药递给了她,当着万良的面,若无其事地问道:“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咸毓一愣,红着脸接了过去,只能小声回道:“我自己来便是了。”
说着,连忙起身往屋内跑去。
后头的万良瞧着经美人并不稳重的步子,满是担心地想要出声提醒,却被陛下横过来的目光制止了。
万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何止呢,嫔妃也不急。他倒是急坏了。
里间的咸毓躲着擦药,外面两人也尽量压低了对话的声音。
其实万良也无需多言,楚蔽也明白,连他都亲自出京来寻他了,无非就是担心自己控不住多日不早朝的京城。
有些日子没见万良,楚蔽见他依然是操心的模样,心里也有底,无论如何,如今是该回去了。
两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京中的事宜。
说到一半,万良倒是又魂不守舍似的将目光移向了里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