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云霓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
……
*
翌日。
北地风光开阔,晴多雨少。
可在夏季时恰恰气温适宜,只要不是一直待在室外,便也不会太过于热到。
又是晴朗温暖的一天。
昨夜咸毓躺在里间的床上等外面的楚蔽与良公公周旋完,却一不小心睡着了。
待她醒来后,发现已经是转天的上午了。
日上三竿,满室寂静。
睡饱后的咸毓先是伸了个懒腰,才定睛一看。
可一瞬之间,她直觉发现自己的身边并没有楚蔽留下过的痕迹。
咦?
咸毓起床穿衣,入目的一切都证实了她的直觉。
这个房间内根本就没有楚蔽留下过的痕迹,虽然他们昨日的确是两手空空被良公公逮了个正着,但像眼前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面貌,也太过于夸张了吧?
难道昨晚楚蔽都没有在这里睡觉吗?
转眼咸毓便快步走到了房门口,她一打开房门,见了外面候着的蓝景,惊讶地问道:“你站外头多久了?”
北地虽然并不炎热,但大夏天的站在太阳底下许久,已然能将人晒得热气腾腾。
太阳底下的蓝景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嗡声道:“……他让我叫你一同吃早膳。”
“谁?”咸毓闻言问道。
蓝景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然后泄气地说道:“都快中午了。”
准备的早膳早凉了。
他这份传话,也已经过时告吹了。
咸毓知道自己睡过头的本事,她抱歉地讪笑了一下。
蓝景像是在太阳底下晒傻了似的,见了她的笑容,怔了怔,闪过古怪的神色。
咸毓知道可能是自己现在的女装仍是让蓝景不适应,因此她也并未多说。
至于蓝景刚才口中的“他”,她下意识地以为指的是楚蔽。
她快速说道:“稍等,我梳好头便与你过去。”
咸毓赶紧回到里间找梳子。
在这里,她当然不能披头散发的不拘小节。而她也并非那种打扮上需要花太过时间的人,她快速弄好自己的发型之后,才没几分钟,走回门口时,却没有再瞧见蓝景的身影。
门外没有,门内更是没有。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良公公一人。
咸毓知道暗处可能有良公公配备的侍卫,但她此时心存疑惑,便直接朝一脸笑眯眯的良公公开口问了:“……良公公,他呢?”
她问得当然是楚蔽。
咸毓有些紧张。
万良笑着回道:“奴婢正是来接经美人过去的。”
经家小郎不着调的模样他算是领教了,据说大早上过来请经美人一同用早膳,却在吃了闭门羹之后苦等了一上午。
虽然这屋子私下的确有暗卫守着,但大家也是头一回这般愣头青的小子,竟然在屋外干等着一上午。
等到万良过来之后,便将他打发走了。
良公公面上一如既往的和善,但咸毓听到他说的话之后,仍然是身子一僵。
她和楚蔽如今面临的状况太过于糟糕了。
不仅身份敏感又尴尬,而且当她一听到万良说“接她”的话,她便条件反射地以为他是要“抓她”立即回京。
虽然她眼下知道大概好像也许不太可能是这种意思。
“……好,”咸毓磕磕绊绊地勇敢上前,“有劳了。”
良公公愿意带她见楚蔽,那就说明楚蔽目前应该并未大碍?
而且良公公竟然愿意带她去见楚蔽,说明目前的装过好像也不是太过于糟糕。他们并未被五花大绑地立即带走回京。眼下的分分秒秒都像是万幸才得来的。
万良笑着摇头道:“经美人不必客气。奴婢自己人。”
然而显然不管他说了第几遍,想必他在经美人心目中也不过是陛下倾家荡产才买通的人罢了。
万良在心中无奈地苦笑。也罢,日后他再接再厉,争取让经美人对他完全放心。
咸毓想快些见到没了踪影的楚蔽,走在路上也直接厚脸皮地问了起来:“……敢问良公公,他眼下在何处?”
她其实最想问的是难道楚蔽昨晚真的没有进里间睡觉?如果这样的话,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会良公公已经将他绑走了吧?!
好在咸毓的担心是多余的,给她带路的良公公仍然一脸笑意地说道:“经美人莫急,眼下……他正与经郡守在一起呢。”
什么?咸毓听了这话,反倒是更加急了!
亲爹同女儿的出轨对象见面?!双方怎么能单独碰在一起?!
简直是太糟糕了!
咸毓急着想去“救火”。可一旁的良公公却压着他们两人的步子。
她都瞧出良公公有意的不疾不徐了。然而她也不敢催促他……
一向诸事慢慢悠悠的咸毓难得有些心急了。
然而万良才不会为了经美人加快步子,他则是在为了经美人减慢步子。
经美人金尊玉贵之体,若是带她走得太快、磕着碰着了该如何是好?陛下不怪罪他,他自己都会自责。
眼下也急不了一时,万良觉得不如慢慢走算了。
万良是诚心想安抚经美人,接下来走过去的路上还特意起了话头,为经美人解闷。
“说起来定襄郡也算是经美人的娘家了,不知经美人入宫前可有来过此处别院?”万良开玩笑道,“实则还是经美人比奴婢更熟门熟路吧?”
经郡守虽不是定襄郡人,但任职也有些日子了,万良这么说也没错。
但咸毓却顿时如临大敌,她连忙回道:“……那个,我这人记性不大好。”
她说了一个笼统的借口。
不仅路痴,她甚至连什么经郡守都不知道!什么别院?把她放在“家门口”她都能迷路呢。
这种十八线配角的户籍过往,原著怎么会详细些,电视剧魔改都不会改到她头上。
咸毓现在简直就是屋漏偏逢雨。不仅和楚蔽遇到了最大的困难,而且还面临自己身份信息方面的考验。
她只能选择摆烂了。反正她不知道。与其心惊肉跳地一个个蒙来猜去,她不如直接认命。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昨夜睡饱了。眼下精神十足。她也对于目前这里的状况仍旧一脸懵逼。
希望良公公别问路了。问就是她不认识。
好在良公公不是为了考她认路。
不一会儿,咸毓跟着良公公来到了这处别院的后院。
走进后院栅栏门内,咸毓就看见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后院内竟然是一处练武场。
此时场内有两个人正并肩而立,各自拉弓射箭。
这两人正是楚蔽和经郡守。
真当见到这一刻的时候,咸毓恨不得自己当场就昏过去。
对不住啊对不住……
她心中莫名其妙的满是抱歉。
当初打定主意邀请楚蔽一起私奔的时候,咸毓没有什么罪恶感。
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是经美人本人。她不想服从所谓的身份设定。她可以尝试勇敢的选择自己的爱情。
可当现在见到经美人的家人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却没有了不管不顾的勇气。她做不到。
人可以厚脸皮。但这种情况下,好像也不太能够极其坦然的厚脸皮。
咸毓的语气都有些焦急了起来,她求助地与一旁的良公公低声道:“他们怎么凑在一起?”
这也太糟糕了。
良公公却不以为然地回道:“经美人,请吧。”
疯了疯了。
咸毓觉得这一切的确都不是她能够阻拦的了。
这个良公公也真是的,他也太开明了吧?竟然并不置喙她身上的事。还由着他们这么来?
万良将人带到之后,便要去处理旁的事物了。他不再逗留,让经美人走过去后,便转身离去了。
咸毓硬着头皮朝楚蔽走了过去。
她必须走过去。不然难道由着双方凑在一起吗。
而且她眼下她当然只和楚蔽相熟。与一旁的经郡守,不仅一点儿都不认识,并且当然还十分尴尬。
这时,两人瞧见她进了练武场后,便已经收起了各自手中的弓箭。
咸毓目不斜视地直奔到楚蔽面前,想问他怎么一回事,又碍于一旁另一个当事人经郡守也在,根本不能问出口。
因此她也错过了经郡守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