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猫儿凄凉的叫声在林子里响起,树林间吹来一阵阴风,风卷下树上发黄的枯叶,似在应和他的凄惨。
……
日头一点点的往上爬,东面方向有簌簌的声音传来,就像是有人踩在枯枝上,抬脚朝这边走来一样。
卫平彦眼睛一亮,惊喜的看了过去。
“喵呜!”表弟?
“爹,你瞧我说得没错吧,就是有猫儿的声音。”一道稚气又陌生的声音响起,里头饱含惊喜和自豪。
“哈哈,是是,咱们家源然的耳朵最灵了。”
......不是表弟。
卫平彦眼睛里的光消失了。
来人是一对父子,老爹年纪大了一些,瞧过去大概四十岁上下,面皮黝黑中带着沟壑,身量不高却四肢精悍。
只见他手中拿一把锋利的镰刀,背上背着个竹篓。
背篓里头是一个小娃娃,他生得粉雕玉砌,约莫六七岁模样,此时正眼睛亮晶晶的朝卫平彦看来。
“爹,猫咪这是怎么了?”
“哇,它的毛会砰的炸开,就像是爹你和我说的,山外头的棉花糖一样!”
古源然垂涎的盯着猫儿。
他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转,里头满满的是馋意。
“喵呜!”卫平彦的毛炸得更厉害了。
古施潘迟疑,“是吓到了吧。”
他的眼睛瞅了瞅周围。
森林树木茂密,阳光少落,虬枝缠绕,粗壮的树枝上吊着麻绳,下头吊着箩筐,透过那箩筐洞,隐隐可见森然的白骨。
这是他们古家村的树葬地,也不知道这猫儿是谁丢在这里的。
想起猫儿起尸的怪谈,古施潘准备过去捞白猫。
卫平彦戒备的往后退。
“别怕,我们没有想伤害你,你也看到了,这里是一处葬地,不是猫儿该待的地方,我带你出去吧。”
对上琥珀色的猫儿眼,古施潘觉得这猫儿有些通人性,莫名的便说了这些话。
古源然嚷嚷:“爹好笨,猫猫听不懂啦!”
古施潘试着抬脚继续往前。
说来也怪,这猫儿虽然还是炸着毛,就连猫眼里也都是戒备,但它却没有继续往后退,只是蜷缩的团在原地。
古施潘有些粗糙的手一把捞起白猫,入手是僵成一团的猫儿肉,他愣了愣,随即哈哈畅笑起来。
“真是机灵的小东西。”
“给,源然抱着小猫,咱们家去了。”
卫平彦僵直的被小孩搂在了怀中,猫儿眼对上小孩黑黑的眼睛。
古源然笑眯了眼睛,“好嘞,爹,猫儿好乖呀,它都不乱动。”
古施潘呵呵笑了一声,不忘交代道。
“这猫瞧过去就机灵,源然你手轻一点,别拽疼了人家。”
古源然乖巧:“好嘞!”
……
就这样,古施潘背篓里背着个娃娃,娃娃手中抱着一只白猫,一行人继续朝前走。
卫平彦有些放松了下来,爪子扒拉的撑着背篓边缘,立起身子冲古施潘张嘴叫唤了两声。
“喵喵喵。”
有眼光,他就是机灵!
这憨态惹得小孩又是爱惜不已,哇哇的和他爹一阵叫嚷。
卫平彦松了力道,猫儿眼闪闪。
唉,真是太久没人夸他机灵了,好怀念……
……
林子幽深,这一片密林的树干上吊了许多箩筐,有一些一瞧就是年代很久了,有一些还比较新。
风来,这一片林子除了泥土的腥气,还混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古源然往背篓里钻了钻,抱着猫儿的手紧了紧,显然,对于这一处的树葬岗,他的心里也是会怕的。
突然,古施潘的脚步慢了下来,就连抓着镰刀的手都紧了紧。
他的目光看着前头的一颗树,眼里闪过怒气和无奈。
古源然:“爹?”
卫平彦也跟着钻出了头。
古施潘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先家去。”
他越过大树继续往前,很快,细密的林子将他的背影遮掩,这一片地不见他的踪迹。
……
又是一阵风来,吹动树葬岗的箩筐摆摆。
有几个箩筐格外的轻,风来,箩筐摆动的幅度也晃得格外的大,透过那箩筐的孔洞看过去,里头除了一些破碎的衣缕,并不见那尸骨。
......
太阳一点点的爬上了半空中,林子里传来一阵驴子得哒得哒的蹄子声。
顾昭骑着毛驴,顺着寻踪符的白烟,也来到了这片树葬林。
她的眼睛环顾了下四周,嗅到了空气中潮湿的腐臭味。
阳光透过树梢落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圆点,积蓄了不知多少年落叶的土地有些湿润,驴蹄踩下去便沾染了黑泥。
“咴咴!咴咴!”
三骏昂头叫唤了两声,拉长的驴脸上,满满的都是不痛快。
显然,它这是在嫌弃自己蹄子上沾染的黑泥。
顾昭没有心思哄它了。
此时,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虬枝上吊着的箩筐吸引了。
“乖乖,表哥不是被吓哭了……他该是被吓尿了!”
顾昭倒抽一口凉气,颇为牙疼的自言自语。
她一开始颇为心惊,随即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一片树葬林。
人死有四葬,土葬,水葬,树葬,悬棺葬。
树葬便是这样,通常是将人的尸骨以草席包裹,直接丢在大树的枝干上,随着风力自然风干。
讲究一点的,就是像现在这样。
村民将尸骨搁置在箩筐中,以麻绳吊着,风力和林间的菌种会将这些尸骨腐败。
……
三骏咴咴叫唤,蹄子踢踏踢踏。
顾昭拍了拍,“好了,不许娇气,蹄子用来走路,脏了就脏了,咱们可是玉溪三骏,你得威风一点!”
三骏白眶黑眼幽怨,奈何顾昭这下心里只有表哥,玉溪三骏这是使眉眼给瞎子看了。
三骏只得继续往前。
顾昭胆子大,她头一次见到树葬,三骏的蹄子得哒得哒,她的眼睛还瞅着树上挂着的箩筐。
有一些麻绳腐败的格外厉害,风来,麻绳磨着树枝,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咦。”顾昭意外了。
她的目光一凝,前头,那几根麻绳比较新,箩筐却已经是腐败不堪模样,瞧过去就不搭。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这几个新绳下的箩筐,它里头都是空的!
“一,二,三......六,七。”
毛驴往前,顾昭略略的数了数,旁的不说,就她这一路走来,空的箩筐就有七个。
就像是有人将箩筐里的尸骨取走,他不想太打眼,又用了新绳将那箩筐重新吊了上去。
顾昭不解,难道这树葬也有二次葬吗?
……
毛驴尽职的带着顾昭往前,走出这片林子,前头出现一条羊肠小道,一路继续往前,两边青山的涯石愈发的闭合,最后形成一道一线天的山涧。
远远瞧过去,山涧幽深,好似只容得下一个成年人的身子。
顾昭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只容得下一只猫的大小。
她翻身下了驴子,牵着毛驴继续往前。
羊肠小道是用黑褐色的山石铺就的,也不知道这路已经多年了,山石圆润,早已经没有了锋利的棱角。
边角的地方,青苔丛生,处处透着岁月的痕迹。
很快,顾昭便走进了那一线天山涧。
两边的山石倾轧而下,山涧幽暗,山风从这个地方吹过,汇聚咆哮,呜咽中带着沁凉的寒意。
莫名的,顾昭的眼前黑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