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猜测和线索,顾昭寻了老杜氏,问那春官的模样。
老杜氏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就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汉子,瞧过去身量又高又壮,生得倒是颇为秀气,皮肤也白。”
“对了,眼眸生得也好,人也和气喜庆,我一推开门,他见着我就笑,一连串的吉祥话,那是嘴皮子上下一翻,都不用脑袋瓜想的,一下就出来了。”
“可把我欢喜得哟!直接就舀了一勺上好的五谷,也是预祝他家今年五谷丰登,财源滚滚来。”
顾昭和潘寻龙以及赵庞对视了一眼,三人面面相觑。
怎地听老杜氏这么一说,他们反倒觉得,那春官有几分像牛掌柜呢?
赵庞一甩脑袋,“不对不对,牛牛瞧过去面嫩着呢。”
“哦,是这样。”老杜氏也补充,“那春官面也嫩,我是瞧他行事老道,身量又高,自个儿估摸他的年纪的。”
赵庞:.......
“可是,牛牛性子有些内向,老太太口中,那春官嘴皮子利索,想来,应该不是牛牛吧。”
说完,他自己反倒不确定了,眼睛朝顾昭看去。
顾昭拿出寻踪符,“是春官还是春牛,咱们寻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她将符箓往那牛角挂饰上一贴,只见一道莹光一闪而过,黄纸朱砂的符箓化去,像轻柔的红纱一样将牛角挂饰笼罩住。
接着,似乎有炁息被这红纱笼罩而出,倏忽的,它成一条红线,如蛛丝一般,蜿蜒的朝外四面八方探去。
大黑汪了一声,它就说了,外头就是有许多这气味嘛!
下一瞬,红丝又汇聚成一条线,它直接忽略了那微薄的炁息,直接朝炁息最浓郁的地方探去。
顾昭招呼,“在北方,走。”
说完,一行人沿着红丝线,朝北方的方向跑去。
......
春风由南向北,一阵又一阵的吹拂而来。
农人带着斗笠,肩上搭着汗巾子,热情高涨的忙活着,不远处,几个娃儿拿着纸鸢,一手拿着木轴子,快活的在农田旁边的地上奔跑过。
纸鸢升天,小娃儿拍手欢呼,留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
“春天真热闹啊。”
一个戴着草毡帽,肩上背着褡裢,赤着脚的男子打城北这边的农田走过。
他仰头瞧了瞧在天上摇尾的纸鹞子,阳光落在面上,暖白的皮肤更白皙了。
只见他微微眯了眯眼,浓密的眼睫簌簌抖抖,瞧过去无辜又纯良。
此时,他手中还牵着一头四蹄奔奔的牛儿。
这时,放纸鸢的娃儿倏忽的停了动作,纸鸢跌下来也没注意到,他一指牛儿,脆声道。
“叔叔,你的牛儿……它哭了。”
第132章 (捉虫)
头戴草帽的男子回头看了过去,果然,只见牛儿黑黢黢的眼眸水润润的,豆大泪珠簌簌的掉落。
很快,那浓密的羽睫就被沾湿了。
它看来的眼眸里有着着急,也有着哀伤,瞧人时,里头露出祈求的意味。
多奇怪,明明是一头牛,却似有着人的眼眸,人的多情善感。
男子拉扯了下肩上的褡裢,神情颇为无奈。
他正想开口,突然,旁边放纸鸢的娃儿丢了手中的木轴子,浑然不顾自己心爱的纸鹞子一头扎进了泥里。
他撒开脚丫子就朝地里劳作的农人那儿跑去。
一边跑,一边扯开了嗓门,大声嚎道。
“阿爹,阿娘,阿公......你们快来瞧啊,这人欺负牛牛了,牛牛都哭了。”
头戴草帽的男子:......
他回头瞧了过去,地里的农人停了动作,眼睛看了过来还不算,各个还丢了手中的农具,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黑泥,抬脚往这边过来了。
“你看你,又给我惹祸了。”
男子转过头,看着那还在落泪的牛儿,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牛儿将牛头往旁边一别,倔强模样,偏生那泪珠又簌簌的掉了下来。
男子无奈,“你是春牛啊。”
春牛不报春,那谁来报春?
“怎地了,这位......小哥?”这时,农人走近了,他瞧着赤脚且头戴草编帽的汉子,一时真估摸不清他的年纪,含糊的叫了一声小哥,紧着又道。
“你家牛儿怎么了?”
“我阿爹是这一片的兽医,治兽疡很是有一手,要是有什么不妥,我们给你的牛儿瞧瞧。”
都是农人,爱惜粮食,也爱惜那耕田的牛儿,在他们眼里,这牛不是兽,那是家里的一口子。
别人家的牛,也一样需要宝贝。
“啊?不用不用,我家牛儿没事。”头戴草帽的男子笑眯眯道。
农人疑惑,“真的吗?”
他不放心的看了看小哥后头的牛。
不知是瞧见人多还是怕见到生人,只见方才还掉泪的牛儿止住了泪,头有些低,露出尖尖的两个大牛角。
眼睫垂下,扑闪扑闪,羞赧模样。
“当真。”头戴草帽的男子点了头,笑着继续道,“许是方才风吹来,沙尘蒙了牛眼睛吧。”
他瞧着农人裤管一边深一边矮,上头还沾了泥,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紧着说了一串的吉祥话。
“......走了一家又一家,见到农人老行家,老行家,听我夸,地里开出金疙瘩......驴驮金,马驮银,秋日里,金山银山搂回家!”1
农人眼睛瞪大了一些,倏忽的哈哈畅笑。
“兄弟是春官啊。”
头戴草帽的男子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自己肩上的褡裢,又将自己手中的孝春棒杵了杵,笑模样道。
“瞧我这行头,不就瞧出来了么。”
农人一瞧,上下打量。
嘿,还真别说,那褡裢是蓝布做成的,中间开缝,像口袋一样,那不就是春官用来讨封装粮食的二九么!
春分日逢春官送春,那可是一个好兆头,农人欢喜极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有些羞惭的开口。
“不妥不妥,这下在田里,没有粮予春官呢,真是失礼了。”
“怎么会没有粮?”头戴草帽的男子露出一个暗含意味的神秘笑容,接着就伸手指了指地里的稻苗。
“那儿不都是么!”
农人回头,诧异道,“这也成吗?”
“自然,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一抹青绿,足矣。”
农人也干脆,转身回了农田,拔了刚刚种下的一株苗。
苗的根脚带了泥,他舀了一勺水冲了冲,又毫不介意的用自个儿的衣裳胡乱的擦了擦,这才递了过去。
“多谢春官送春了。”
那厢,瞧见农人的动作,头戴草帽的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他将那稻苗往褡裢里一放,手中的孝春棒杵了杵地,上头琳琅坠着的木头块相碰,竟然发出铃铛一样的脆响。
接着,地里一股常人瞧不见的黑气,蜿蜒的朝孝春棒涌去。
……
那厢,农人重新回地里忙活,临走之前,他还关心的看了一眼四蹄奔奔的牛儿,犹不放心道。
“真没事吗?”
“自然。”春官笑道,“这是我的春牛,我也爱惜它呢。”
农人意外,随即冲春官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
“小哥豪气,旁的春官的春牛都是用木头雕刻的,小哥这儿这个好,那是直接一头壮硕的大水牛。”
春官闻言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大哥,那我先走了。”
……
春官拉着不情不愿的春牛,继续往北方走去,农人弯腰忙碌了起来,小娃儿拾起丢在地上的纸鹞子,一阵撒丫子,纸鹞子重新飞天。
鹞子尾处两根长翎子,依托着春风,它悠闲又威风的乘风破浪。
……
约莫一刻钟后,此处又有了阵阵蹄子声,农人抬眸看了过去,惊讶得眼睛都圆了圆。
他瞧着那一处浮尘阵阵的地方,喃喃道。
“乖乖,这牛儿跑得可真威风......热闹,这一行人可真热闹。”
只见来人只有三人,其中一个打马,一个坐驴,还有一个胖个胖肚一脸横肉的,他干脆坐的是一头壮硕的牛儿。
这脚程不一致的,此时却分外和谐的在一道。
难怪这一处农人的眼睛都瞧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