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四十多分钟,车停了。
那女人先下车,然后把车门拉开,同样也是一句话没有说。
维维往窗外一看,一脸懵逼。
虽然刚刚记路的时候就有点察觉但是真的就直接把她送回了教学楼真的好吗?真的好吗?所以“先生”图什么?图什么?
教学楼没有人。
维维跟在那女人后面,怀着一种诡异的心情,慢吞吞地走上了三楼。
该不会是就在芬迪教授的办公室吧?别告诉我所谓“先生”就是芬迪教授?话说啊啊啊这是搞什么啊不是恶作剧吧恶作剧也做不到这个程度啊?
快到芬迪教授办公室的时候,那女人停下了——就是在芬迪教授隔壁办公室门口,抬手,笃笃笃地,敲了三下。她抬手示意了一下,便折返。
维维看着那女人旁若无人地离开,有点迟疑,但终归是再次敲了门,然后才推开门,进入房间。
维维走进去之后,把门虚虚掩上,她没敢关紧……万一真的要跑路呢?虽然只有三楼吧但她也没有跳窗的打算……
她这个动作结束之后,才抬眼打量这个房间。
办公桌椅、沙发,这个和芬迪教授的是一样的,没有书架,现在还摆了个朝着窗口的太妃椅,边上有个小几,小几上摆着一个茶壶,一个茶杯,茶杯上还氤氲了一点热气。
而显然的,那位“先生”,此刻就坐在太妃椅上。
太妃椅边上,斜了一根黑色的手杖。
维维没有开口。
她出乎意料地,比自己想象中更沉得住气。
迈克罗夫特对这样的沉默习以为常,实际上他也时常运用这样的沉默去威慑谈判桌上的另一方。而此时,维多利亚·梅耶尔的沉默让他觉得……有趣。
谈判桌上的沉默会让对手妥协,因为他们有所求,而现在,维多利亚·梅耶尔没有,所以她并不介意时间的损耗,尤其是判断出自己应该不会带来很大威胁的情况下。
或许下次可以用激烈一点的手段。
他的想法很快,甚至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的脑海里已经给维多利亚·梅耶尔腾出了一个空间。
迈克罗夫特用右手捏着茶杯耳,小小的喝了一口,然后又轻轻地放下,杯子和杯碟的碰撞几乎没有多少声音。
似乎是润过嗓子了,他才悠悠哉哉地开口。
“维多利亚·梅耶尔,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好熟悉。维维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但是死活没有想起来是谁。
“先生,在我没有看到您的情况下,我不能判断是不是好久不见还是初次见面。”
她觉得自己嘴唇有点干。
“上次,这个办公室的门口。”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好像是不经意流出的笑,然后漫不经心地提醒。
啊……
维维脑海里立刻蹦出了第一次去找芬迪教授办公室的样子——她惊讶自己居然还记得那个只见过一次的人,又觉得气质如此特别忘记了才不应该。
维维的大脑飞速地转了起来——至少对于她自己来说,她的脑子在短短的时间里闪过了太多东西。
“呵……”那男人没有回头,却好像看透了一切似的,“实际上,梅耶尔小姐,自顾自地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是吗,那我尽量改。”
天哪真的要跟他这样慢慢磨下去嘛虽然感觉是大人物人家浪费的时间肯定比我宝贵但是啊真的抓心挠肝地好想知道要干嘛啊啊啊啊。
维维的内心陷入狂风暴雨。
但是她,仍旧,沉住了气。
现在倒是挺耐得住的啊。
如果有人能够正面看到迈克罗夫特的话,一定会惊讶于他此刻的表情。不是说多出格,恰恰相反,是什么都没有——像是发呆。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多余的表情,双手十指相抵,肘关节撑着椅子扶手。
“你是怎么看待,马赛克·芬迪的。”
维维没想到他那么干脆地就切入了主题,一时乱七八糟思绪填满的大脑就空了半拍。
“我并不觉得我有义务告诉你什么。”维维很快回答。
“维多利亚·梅耶尔,现在我没有和你讲条件,”迈克罗夫特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耐心地告诉自己的对手自己没有在讲条件了,虽然现在身后的人根本算不上对手,他甚至在心里为自己这种呵护祖国花朵的温柔行为鼓了鼓掌,“你已经判断出来了,不是吗?”
你没有拒绝权。
“对,从上车到进入这个房间,我没有别的选择。无非是被强迫来还是自愿来。”维维的语气放慢,“但是现在,我有说和不说的选择。”
“先生,如果您想知道一些东西,至少得告诉我一些东西。”
懦弱,自卑。
他在心里飞速地琢磨这个词。
虽然没有明说过,但是迈克罗夫特确信,在梅耶尔的性格上,他和夏洛克都会用这个词。
从维多利亚·梅耶尔从前的经历来看,也从她平常的学术习惯来看。
而不同环境下人的不同反应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哦?”他似乎是微笑了,“那么,你想问什么?”
☆、第二十四章
“没有伤亡,只是一起小爆炸,”雷斯垂德加快了脚步,才能跟上仿佛百米竞走的夏洛克,“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的结论……我并不觉得……”
“shutup.”
显然的,夏洛克并不想听雷斯垂德所谓的结论。
“显然的,第一次他失误了。”夏洛克飞快地说,他或许是说给自己听,也可能是要告诉雷斯垂德,“这一次他把炸/弹做了一点点改进,这样的话他就能更好地控制爆炸的范围。规模变小了——他是不想伤害无辜吗?”
这就是一个废弃商场的门店……实际上就算没有这一起小爆炸,这个商场也将要被炸毁。因为明天早上十点引爆,现在该撤掉的监控什么的都撤了,大概嫌疑人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来到这里。
这只是一个小实验。
夏洛克内心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他在改进。
他试图控制炸药的量,试图控制爆炸的时间。
能带来什么线索?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材料都太容易得到,就连炸弹的制法都不算太难,不是说特定人群才会之类的。地点选的平平无奇,时间上也没有什么特征。
能得到的线索太有限了,到目前为止嫌疑人都足够小心。
“炸药成分分析,我要那个,”夏洛克硬邦邦地说,“还会继续发生的……我是说,爆炸案,发生了通知我。”
“你不应该去阻止下一场吗?”
雷斯垂德一脸懵逼——这样的话太不符合夏洛克的风格了,等事情发生了再去告知?
然而夏洛克没有理会雷斯垂德的一惊一诧,他脑子里迅速演算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如果硬证据拿不到,那么只能侧面击破了。
第一次犯罪,挑选在人流量不算小的店,附近学生多,而且逛街的人不少,拎着一个购物袋一点异常都没有。嫌疑人不可能干揣着一个炸弹进店,他也不太可能把炸弹暴露出来给别人看到,所以在收银台前的炸弹一定是被掩藏的。
灰烬的分析表明可能是纸袋。
也就是说,嫌疑人提着纸袋装着的自制□□进了店,然后把它放在了收银台前不远衣服遮着的地方,可能是自己在附近的时候,也可能是走远了之后引爆。
作案时间也很巧,刚好是导购小姐离开的时间。从投弹者的心理分析来说,这就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他针对的只有店主一个人。
从排查的人际关系来说,不是情杀,也不为钱财,那么就是有过节的人。光这一点就可以把嫌疑人范围放大——大到哪怕被店主嘲讽过一次的人中。哦对……还有知道导购会在中午出门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所谓的卫道士?店主的行为引起了他的不忿,又或者为了导购小姐去报复?
夏洛克的心里飞快地算着几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像一棵树的枝丫一般飞快延伸出去,而末端全部都打了问号。
因为太过平凡,所以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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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你说,我是你口中那位芬迪教授的……”他顿了顿,一个单词就那样轻轻松松地吐出,“arch-enemy.”
他站起身来,拄着他的手杖,肩背挺拔,像是一座山——他的背影都能给人带来压力。
站定之后,他顿了几秒,然后才转身去看她。
此刻他逆着光,面容轮廓模糊,而她却在阳光下,一清二楚。
“那或许有些东西我更不能告诉您了。”维维越是紧张,越是把语速放慢,她甚至在尽力克制,希望自己的尾音没有一点点怯懦颤抖,她总觉得宿敌这样的词仿佛开启了什么封印似的,带给她一种要接触到核心机密的感觉,“毕竟我尊敬芬迪教授。”
那男人却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尊敬?如果你是指那个浑身戾气的,嫌疑犯吗?”
“或许他没有告诉你,这一次的爆炸案,他也在嫌疑人范围内。”
他还真没告诉我……
维维压了压声音,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紧张:“我相信不是。”
“给我理由。”他眉目微敛,压迫感又一次降临。
维维无心分析宿敌先生为什么要这么问,她甚至还没好好比较宿敌先生和芬迪教授的眉眼,她颇为耿直地回答:
“我不知道先生您的浑身戾气这个词是从何得出的,至少我相信我自己看见的——芬迪教授虽然对一些学生不耐烦了一些,但是他对于真正求知的人却具备包容心的。虽然接触不多,但我确信芬迪教授一定是一位性情坚毅,正直的人。”
“来自你的可笑直觉?”他挑了挑眉.
“……不是直觉,”维维开口想要解释,但是她没有成功组织出有逻辑的语言,“但如果您要这么认为,那就是好了。”
“希望你能坚持你的愚蠢直觉,梅耶尔小姐……”他面上露出一丝嘲讽。
和迈克罗夫特说话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因为他让你看到的,永远就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多的,什么都没有。
“正直……性情坚毅?”
“你们是兄弟,是吗?”
这是维维在这一次谈话之中第一次抢话。
就在那先生转过头看她的时候,她顶着压迫力看了回去,她试图在他脸上捕捉表情,却发现这男人的表情几乎就是教科书般的冷静,即便一个挑眉,都意义明确的,是想要给她看到的。
这样的表情管理她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很少有表情泄露的芬迪教授,继而她才察觉迥然不同的气质之下,两人的五官竟有一些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