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你怎么了!”
聂维山淡定地用纸巾裹住还在流血的手指,说:“我不擅长镂字,本来就没底,你亲我第一口的时候我就把手给划了。”
尹千阳怒道:“那你不会赶紧包起来啊!都流多少血了!”
聂维山平静地说:“你他妈在亲我,我压根儿就不想动弹。”
“阳”字费尽千辛万苦才刻好,尹千阳后来一直老老实实地待着,只偶尔打打下手。聂维山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大致完活儿后终于觉出困意来。
还是那间小卧室,不过现在有暖气了,不用再盖两床被子。尹千阳把自己的被子蹬开,滚到对方身边,说:“快递到了,掀被子接收一下呗。”
聂维山没反应,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尹千阳自己钻进去,然后凑到了对方耳边,小声说:“其实那晚你嘬我后脖子,我都知道。”
第24章
比赛后教练给大家放了几天假, 再去体校时都变得懒散了, 尹千阳站在跑道上吃烤肠,嘴唇被弄得油光水亮, 他咕哝着问:“见秦展了吗?”
自从那天晚上一别, 他和秦展还没联系过彼此, 虽然之前的乌龙很糟心,但秦展确实对他不错, 那罐奶粉他至今也还在天天喝着。
队友说:“大风降温那天展哥去游泳了, 游完就感冒了,一直没好。”
“他缺心眼儿啊, 大风降温人家都吃火锅去, 他倒好, 居然游泳。”尹千阳把最后一口烤肠从竹签上捋进嘴里,“今天都练什么啊,赶紧练完我看看他去。”
两个多小时的力量训练,教练裹着大棉袄, 他们这些运动员练得只剩单裤和体恤。一个个面色绯红沁着汗珠, 额前的头发都汗湿打绺了。
训练结束后尹千阳去了宿舍楼, 他这是第一次去,还挺新鲜,找到房间后开门进去,看见秦展正窝在床上玩手机。
秦展看清来人后把手机都吓掉了,裹着被子支支吾吾的:“……千阳啊,你怎么来了。”
“我听他们说你病了, 所以来看看你。”尹千阳搬椅子坐在床边,环视了一圈,“四人间倒是挺宽敞的,我从来没住过宿舍,以后上大学了可以体验体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
秦展病歪歪的,完全没有比赛那天的风采,他仰躺着没说话,尹千阳又说:“降温那天你去游泳了?你怎么那么愣啊。现在呢,好点儿没有,打针了么?”
秦展点点头:“吃着药呢,那什么,你不生我气了?”
尹千阳纳闷儿道:“我生你什么气?”
“就是一直骗你……”秦展缩在被子里,手还握着手机,跟受了欺负似的,“我那晚喝多说秃噜了,后来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感觉挥霍了你对我的崇拜和信任。”
尹千阳愣了几秒,一巴掌拍被子上说:“你至于吗!就算骗我也是小山让你骗的,我还得感谢你说出真相了呢。而且哪那么容易就挥霍崇拜了,你比赛的时候那么帅,还带着我跑,我对你的崇拜都还在呢,没跑!”
秦展容色凄楚:“真的?”
尹千阳使劲点了点头,刚点完就被猛扑着抱住了,秦展搂着他的脖子,跟要把他勒死似的,他推也推不开,干脆抱着对方拍背,说:“你还挺感性,快点儿康复吧,你不在的话训练都没纪律。”
秦展委屈道:“我这些天饱受折磨,怕你觉得被骗会跟我掰,又怕没守好秘密被山哥揍,想游个泳放松一下,还他妈冻感冒了,你看着我是在玩手机,其实我看个天气预报都能流泪。”
尹千阳把对方抱得紧一些:“你可别煽情了,放心吧,咱俩还是好哥们儿,小山也不会揍你的。”
秦展直接切入后半句:“你确定山哥不会揍我?”
“当然确定了。”尹千阳自信道,“我不让他揍他就不动手,我让他揍他就不含糊。”
“那我就放心了,过两天我好了咱们去吃火锅。”秦展松开手,还魂了。
尹千阳想了想:“够呛,已经月底了,过两天又该月考了,考完挨了打再说吧。”
每个月雷打不动的月考已经无法撼动学生们的神经了,尤其是聂维山和尹千阳这种压根儿不在乎的主儿。它难任它难,反正都不太会。
考完又是个大冷天,俩人放弃了骑电动车上下学,改成了搭地铁。高峰期人流压力大,进站开始便人挤人,半天才挪腾一步,尹千阳不停地拽书包带子:“差点儿给我挤掉,改天缝个扣儿,扣衣服上。”
聂维山在后面捉着对方的肩膀,进地铁后才松开。人与人之间全都突破了安全距离,背贴背肩贴肩的,尹千阳一手抓着扶杆,一手缩在袖子里,小声问:“你考得怎么样啊?”
“就那样。”聂维山为了省劲儿,微微仰着靠在后面大哥的背上,“地理我背了,应该能进步点儿,到时候就着重吹这一科,让三叔别注意到其他科。”
尹千阳说:“那我没准儿也能进步,我也背了。我天,咱们不会冲到三十五名之前吧?”
“有可能。”聂维山觉得对方的话在理。俩人都没再吭声,一同开始幻想成绩进步,地铁停下,又有一拨人上来,车厢内比刚才更挤了。
尹千阳被挤到了聂维山的旁边,脸蛋子正好抵着对方的肩头,真刺激。地铁继续发动,藏在袖子里的手被隔着布料握住了,然后又被松开。
“别松开啊……”他小声喟叹了一句。
对方没再握,就在尹千阳有点儿遗憾的时候,他碰到了对方的指尖。对方的指尖穿进袖口触碰他的指腹,然后轻轻勾住了他的食指。
聂维山感觉肩头的负担很重,因为尹千阳把脑袋的重量都压上去了,他缠绕绞紧那根食指,用自己手上的茧子划拉对方的皮肤。
尹千阳艰难地转头,更艰难地耳语:“你他妈太会弄了……”
出地铁的时候,两个人都憋了一脑门儿的汗。
十二月悄然而至,天阴恻恻的,总觉得像要下雪,聂维山约了雷铮去师大打球,实践一下之前商讨的战略。
尹千阳忙活多了,在院子里给石榴树和枣树保养,正忙着,许久不见的小眼镜和小胖进来了,还一人拿着半拉煎饼。
“哥哥,你干吗呢?”
“我在打理花园。”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别墅呢,尹千阳把枯枝剪了,扭头看了眼小胖,“你是不是又胖了?少吃点儿吧,不然长不了个子。”
小胖说:“不是吃得多才能长大个么,哥哥,你多高啊?”
“我目前一米八,估计也就再长两厘米。”尹千阳找了个破罐子,然后倒了点儿涂白剂,“赶紧吃,吃完帮我刷树干。”
小眼镜说:“我知道,是为了给树保暖,要不树苗就冻死了。”
尹千阳凑近在小眼镜脸上啃了一口,啃完又啃人家的煎饼,欢喜道:“我怎么那么稀罕你啊,多吃点儿,将来长得和我一样高。”
小胖不服气:“那我和小山哥哥一样高,比你们都高。”
“少做梦,给我好好干活儿,干完请你们吃巧克力。”尹千阳又去找了两把小刷子,然后带着小眼镜和小胖给树涂白,涂完把地上的杂枝落叶打扫干净,一大两小总算喘了口气。
尹千阳掏出五十块钱:“去路口超市买吃的吧,给我捎个奶糕回来。”
小眼镜特高兴地问:“五十块钱全给我们买了啊!”
“随便,剩下点儿留着明天买也行。”他说完回屋,“我给你们找个动画片,跑着去,五分钟之内回来。”
俩小孩儿攥着钱跑,从此可能就爱上劳动了。尹千阳瘫在沙发上看电视,趁孩子没回来的时候看了会儿电影,插播广告时才发现五分钟早过了,都快十五分钟了。
鞋都懒得换,踩着棉拖走到了大门口,又等了几分钟还没等到,正想回屋穿个外套呢,胡同口传来了两种哭声,跟二重唱似的。
小胖流着眼泪鼻涕,脑门儿一片通红,小眼镜豁着门牙嚎叫,眼镜都歪了。
尹千阳蹦下台阶:“你俩掉沟里了?!”
“哥哥,有人打我……”小眼镜抱住尹千阳的脖子,哭得浑身抽抽,“我们去买吃的,他抢我们的钱,我说阳阳哥哥揍你,他说阳阳哥哥是哪个傻逼……”
尹千阳“腾”地单手把小眼镜抱起来,另一只手牵着小胖,雄赳赳地朝外走,说:“你们做的对,遇见傻逼就报我的名字,我瞧瞧去,这片儿还没有我不认识的小孩儿,我不揍飞他也得拽他见家长。”
快走到了超市门口,尹千阳环顾一圈:“已经跑了?他长什么样啊,戴红领巾了吗?平时在胡同里见过吗?”
小胖躲在尹千阳腿后面:“他还在呢,抽烟的那个就是。”
尹千阳抬眼望去,看见三四个男生正在超市门口抽烟,他问小眼镜:“你们怎么没说是大人啊!也没说几个人!”
小眼镜还哭呢:“其中一个抢的我们,说买烟抽……哥哥,你揍他们啊……”
“我也没说不揍啊。”尹千阳把小眼镜放下,然后独自走过去,“哥们儿,刚才是你们抢了我弟弟的钱么?”
其中一个男生说:“你就是什么阳阳啊?准备揍我?”
尹千阳退后一步蓄力,已经准备好上前干架了,但他突然想起和聂维山的约法三章,于是默念道:我不行,我打不过,我还是走吧。
可是不打怎么知道行不行!万一行呢!
尹千阳暴喝一声蹿到了对方跟前,抬脚朝对方肚子狠命一踹,另外两个人抓住他的腿将他放倒在地,他连吼带叫地爬起来,拳头胡乱地打出去,打中一拳算一拳。
小胖和小眼镜又开始嚎啕大哭,后来超市老板出来把他们拉开了,尹千阳大喊:“有种别走!等我山哥来弄你们!”
小眼镜哭出了儿童男高音:“山哥来了!”
聂维山打完球回来,浑身还冒着热气,食指上转着篮球,右手握着瓶矿泉水。没走近就听见了哭喊声,以为谁家训孩子呢,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小胖和小眼镜。
还有尹千阳那个小傻逼。
怎么又有尹千阳?
尹千阳怎么又惹事儿了?
聂维山站定,头疼欲裂:“靠,干吗啊。”
尹千阳重新把小眼镜抱起来,再重新拉上小胖的手,然后蹚蹚走到聂维山的跟前,铿锵有力地说:“山哥,那几个孙子抢小孩儿的钱,还打人,我刚才寡不敌众,要不然不用您出手!”
聂维山小声说:“我必须出手么,我打球手酸。”
“回了家我给你揉!”尹千阳看着聂维山,内心激动澎湃,他还没见过聂维山动手打架呢,光听秦展用排比句描述了,“山哥,我们仨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把枣树修枝涂白,忙完想买吃的看动画片,结果吃的没买上还被欺负了。”
声情并茂,再悄悄一拧手上的屁股蛋子,小眼镜又开始哭声配乐。
聂维山觉得自己就是任尹千阳宰割的鱼肉,没招儿。他走到那几个人面前,看了眼对方手上的校服外套,问:“旁边新修的那个职中的?”
对方自然不搭理,他便伸手去抢对方手里的烟盒,说:“以后少在这边抽烟,随便路过个大妈都能念叨俩钟头。”
推搡间聂维山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入耳一声惨叫,他放松力道,惨叫变成了断断续续的脏话。
尹千阳站在原地看着,呆愣地问:“山哥帅不帅啊。”
小胖抱着他的大腿说:“山哥能单手把我拎起来,会捏死他吗?”
操控切料机器的手,握着刻刀把玉石雕成各种花样的手,没体验过根本难以想象其中的力量。聂维山把手松开,应付差事般商量道:“估计也就五十块钱,把钱还了赶紧走吧,不然那家伙没完没了,等会儿能把街坊都喊出来。”
说完又补一句:“小眼镜他奶奶是居委会的,别赶明去你们学校找领导,不值当。”
五十块钱留下,人走了,小胖和小眼镜欢呼着去超市买吃的,聂维山和尹千阳在外面等着。“山哥,我给你也买了奶糕!”小胖哆嗦着一身肉跑出来。
“别瞎叫。”聂维山单手拎着小胖打了个悠悠,然后大步往家走去,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头也没回就拐弯了。
尹千阳吃着奶糕跟在后面,知道对方不高兴了。
过了一会儿,小胖和小眼镜变成了传话筒,跑进院子里跟聂维山说:“小山哥哥,阳阳哥哥说他吃了奶糕肚子疼,我让他去洗手间,他还打我。”
聂维山带着笑说:“甭管他,越管越来劲。”
尹千阳在大门外面巴巴等着,等俩小孩儿回来后问:“他说什么了?”小胖学道:“甭管你,越管越来劲。”
“靠。”尹千阳哄着小眼镜说,“你听话,去跟小山哥哥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保证不拉他打架了。”
“不拉我难道你自己上?”
尹千阳抬头看见聂维山出现在门口,还抱臂靠在门上,他终于品味出重点了,说:“我自己也不上了,我保证不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