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謌当然知道这是一条回家的路,这是一条通往地狱世界大门的路。
力量在体内宣泄,它在咆哮,它在奔流,它在诉说它此刻的一切不可能。
汹涌的能量在凰謌体内形成一股决堤洪水猛兽,它淹没农田,它淹没瓦舍,它淹没农民心目中最后一根顶廊柱。
“轰……”
冰破了,妖龙在咆哮,地狱魔王在嘶吼。
凰謌抬起头,眼中金光绽放,那一瞬间,他用左手压下妖龙高昂的头颅,他用右手挡下地狱之王。
他抬起头仰天长啸,眼中满是伤痕,眼中满是彷徨,眼中满是疲惫。
他好像在诉说“好累,好累,我真的好累……”
凰謌破冰而出,他如狂兽一般紧紧抓住自己的命。
他如落水孩童一般紧紧抓住一根狗尾巴草。
芦苇絮像雪一样漫天飞舞,在泥泞的河岸,有一个孩童正在大口呼吸空气。
泥泞的河滩,艰难的路途,并没有阻挡他一心只想回家的路。
那些可怕的洪水,凶猛的野兽,恐怖的树阴,并没有吓到他。
他就像一只迷路的羔羊在夜晚的道路上,被瘸腿的饿狼追赶。
胜者为狮,败者为餐。
“啊……”
凰謌狂吼一声,以他单薄的手臂挥舞起两团妖魔砸向地面。
“嗤……”
那团绿萤冲进凰謌体内,凰謌同时拔刀。
他虚握横斩,那团绿萤同时在凰謌体内左冲右突;
喘息声、风声、刀声、怒号声……
一刀斩出,凰謌再起爆步,啸掠长影。
那把失落已久的长刀终于破囚而出。
疯魔一出,妖魔避退。
长刀拖曳出一条金色流光,它如风中灿花,它如云中金线。
“碎裂斩--爆”
时隔两个月,凰謌终于再次用出这招。
它闪耀着无限光芒,挑战一切黑暗。
它斩碎一切黑暗,淹没一切灰暗,把那污秽洗涤一空。
空中,凰謌突进爆跃,跌宕起伏。
他要斩,他要杀,他要除,他盯住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表情愤怒,心中箫杀。
地狱魔皇,挥掌相击,他有些悚然。
因为一连串数不清的闪耀过后,他右手缠绕在一起的灰雾全部消失。
身后黑甲妖龙那张丑陋而又异常坚硬恐怖的脸已经对准了他。
一击得手,凰謌并未退去,因为那张恐怖的妖龙嘴脸,已经张开大口。
凰謌面如黑云,不避反退,他压住刀气,转身斩向妖龙。
金色刀芒绽放出一道光,当刀光斩向黑甲妖龙时,那个身影,那个人类是多么渺小,他在黑甲妖龙这个庞然巨物面前是显得多么渺小,多么渺小;
甚至于他的攻击看上去是如此脆弱,仿佛在那妖龙面前,掀不起一丝能量。
“泣线--黄金泣线,以原有哭泣之线改变而来。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五道、六道、七道,一共一百零八道黄金之线锁向黑甲妖龙。
太快、太快、太快、太快,凰謌移动的太快了,以至于黑甲妖龙那庞大的身躯还未来得及,拉升躲避,就被一百多道黄金之线牢牢锁住。
紧接着凰謌近身了,于是以那把疯魔长刀为中心一股狂暴的金色能量随即开始--爆发!
雷陨--雷霆陨落,凰謌拔刀,刀尖直指黑暗苍穹,于是无数黑暗之中,星光坠落。
妖龙发出一声巨吼,于半数金线崩断消失。
但是未完,还未完,在那雷霆光芒击碎妖龙防御之前,凰謌的攻击还未完。
长刀入鞘--拔!
一声声暴雨崩碎之声,如黄豆入油锅,嘭嘭炸响。
坠云--碎裂斩,于是无数爆音自妖龙挡住面部的爪中响起!
“吼、吼、吼……”
妖龙左爪之上暴起的血雾,使它彻底挣脱金泣之线。
然而,妖龙高昂的头颅还未向凰謌喷吐出灼热的火焰,凰謌已经爆起--风隐步刺向黑甲妖龙那只血肉模糊的龙爪。
风隐--步,是老头在那个黑暗山洞中,间接性教给他的,或者说,可能当时,老头就是在暗中教他。
只是当然以自己被老头飘飘荡荡,颠来倒去心情来看,似乎那一刻,那就是风隐步的真谛。
如隐风中,就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触及不到自己的身影。
爆步、刺焰、风隐,爆步踏出,凰謌身影,一快;
刺焰攻击,凰謌再快;
三步风隐一出凰謌隐于风中。
此时黑甲妖龙火焰风爆已然喷吐。
凰謌三招,暴风天降,随与黑甲妖龙火焰风爆,以风对火,以爆制爆。
黑暗之中风与火的能量激荡翻涌,搅动空间,凰謌一身衣服随即发出被能量扯裂撕碎的扯裂声音。
当这股能量还在肆虐中搅动空间,当这股风火能量还在角逐中阮自消耗时,一道身影一然冲破能量;
猛烈砸出一拳,这一拳全然没有任何能量,这一拳来的如此突然。
妖龙自下颚至整个龙头,都被这一拳,砸的高高昂起。
黑甲妖龙喜欢高傲的昂起头颅啸风破云。
只是这一次,它昂起的不是头颅,是自尊,是被一个弱小人类砸起头颅,却丢掉尊严的昂首。
试问,这天地间,有谁曾让它如此狼狈过。
答案是凰謌
它对这个人类的恨意,已如天河倒灌,黄沙埋骨,地球消失。
它摆动龙尾,四爪为犁刺向凰謌,“死”便是对它龙颜的最大尊严。
此时此刻凰謌站立在这方天地间,便如这不周山永恒矗立。
天地为证,他以刀作笔,以那金色能量为纸,以那绿萤长河为法,以那浩然正气为墨,以自身苦难符,以自身为阵;
他向天,向父母,向自己再借八阵符!
吾之通天,以止驱魔,吾之晓地,以杀驱符,吾之生死,以生为祭……
“迟八天!”
这声画符之印,便是他的符引。
空气中燃起的不再是那股炽烈如火风息林止的能量,而是天地之间那丝最强劲最柔软的生命力。
它不是自凰謌身体涌出,而是来自那张守护龙虎山两千年的生命力量。
那是一种源自于大地母亲的守护力量,那是一股源自于每个母亲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母爱。
凰謌身后逐渐汇聚而成不再是一个小男孩。
是的,他已与那个小小男孩永远,永远永远的告别了。
凰謌身后逐渐凝聚而成的不再是一个小男孩,而是一张符。
就在那张符形成的瞬间,凰謌腰间出现了一张符,一张晶莹剔透的符。
那个系着一只丑陋纸风筝的小男孩,终于找到了自己,他已然随风而去了!
凰謌缓身向前,他的头顶终于慢慢汇聚出一只饱经沧桑的巨大手掌。
那只手掌随着凰謌缓慢的脚步,一层层破开妖龙的龙炎吐息,向那妖龙渺小的头颅压下。
“吼……”
妖龙嘶吼,妖龙狂叫,妖龙怒鸣咽。
它终于低下了,它那高傲的龙之首。
那枚小小的绿符随即进入妖龙体内,它如一张拥有亿万年智慧的星河般将它封入其中。
凰謌转身,他身后那张老符随即消散。
他看着远处重新坐回地狱王座的地狱魔皇说道“以魔制魔,该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地狱魔皇猖狂大笑,他随即仰起头平静说道“你算什么魔!”
“就凭你,也来称魔!”
“就凭你,也敢称魔?”
“就凭你,也配称魔。”
他一口气说出三个就凭你,但每一个都仿佛是在自问,自答。
他一口气说出三个魔,却仿佛是在问别人。
忽然,他站起来终于问了凰謌一个问题……
“你痛过吗?”
这问题他仿佛永远也没得到过答案。
也许他曾经得到过答案。
可是,那个答案,已经随她而去了。
“痛过吗?”
凰謌没有回答他,也许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能答!
“盈月--魔噬”
一瞬间,凰謌魔气滔天。
一轮照耀于黑暗中明月升起,它于黑暗中照耀地狱,它于黑暗中与地狱魔皇相识。
魔皇没有出什么华丽招式,他只是自腰间拔出一柄剑。
一柄沾满血迹的剑,一柄杀尽敌人全家的剑。
不知,它曾经斩落多少头颅,不知,它曾经埋葬多少生命。
黑月稀碎如黑雪飘落于这黑暗地狱之中。
魔皇倒提着剑,一步步走向那个少年。
他曾经也如这个少年一样,一样拥有大好青春年华。
他曾经也如这个少年一样,一样拥有执着追求。
他曾经也如这个少年一样,一样拥有,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啊!
“魔域--地狱无间”
血红,一股血红色的能量瞬间包裹魔皇。
它如地狱中最恐怖的炼狱般,开始释放出,地狱魔皇,曾经最美好,也最邪恶的幻境。
仍旧是那把剑,那把血迹斑斑的陈旧古剑。
它斩碎楼阁廊阙,它斩碎书案桌几,它斩碎亭花草塘;
接着,它斩碎一块块巨石,斩碎一个个跪立在榻几上枯骨;
斩尽屠戮敌人的黑甲,斩尽欢庆热闹的大街,斩尽最后一颗赵府人头。
他杀尽了一切,斩碎了所有,最后却在一座奈何桥头上停下脚步。
他愤怒了,狂怒!
他疯了,疯魔!
他终于笑了,痴笑!
地狱魔皇疯了,她一直就是疯子,从他失去最爱的那个女人起,他就疯了。
他抛妻弃子,他疯狂杀戮,他,复仇一生。
就连那把剑,也是她为他铸造的生辰礼物。
“魔域--摄魂九章,魔域--魔焰赤天,魔域--魔魂藏天!”
魔气翻涌,魔焰滔天,一道道斩击,冲破天际,自凰謌体内斩向地狱魔皇。
滔滔魔气如地狱之火,破空而落,直斩入魔皇体内,斩魔气渐为浓雾,浓郁魔气逐渐化为浓墨。
魔皇三千青丝逐渐化为灰雾,与这地狱中天地渐渐融为一体。
凰謌捡起那把血迹斑斑的剑,在那张地狱魔皇的王座边,找到剑鞘,把剑重归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