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最开始,江初言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他翻了个身,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奇怪的声音,然而越是想要说服自己,回响在耳蜗中的声音就越是明显。
“嘎吱——”
“嘎吱——”
“嘎吱——”
……
江初言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断翻身。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越皱越紧。
他很清楚,此时小楼里估计所有人都睡着了,根本就不可能还有人在楼中行走……
可是声音却越来越响了。
那种尖锐的“嘎吱”声,从走廊尽头一点一点靠近他的房间。
江初言感到了一丝不安,那是一种基于生物本能的不安。
他想要睁开眼睛,想要下床开灯看看门外,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无比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却动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初言的灵魂和肉体就像是分开来了:他的灵魂惊慌失措,而身体却已经彻底宕机。
“嘎吱——”
不,不是错觉。
也不是什么该死的幻听。
聆听着那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江初言愈发确定这一点。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冷汗涔涔而下,身体却僵硬得宛若尸体。
一片漆黑之中,恐惧开始不断蔓延。脸色苍白的青年直直躺在窄窄的床上,呼吸急促,脸色惨白。
跟白天里自己听到的声音不一样,那脚步声并没有在他的门外停下来……
“嘎吱——”
无论发出声音的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它”这一次,进入了他的房间。
江初言的冷汗浸透了被子,明明都已经躺下这么久了,他的被窝里却一点热气都没有,只有一片湿冷。
他冻得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但此时他已经无暇去抱怨寒冷。
他只感觉到恐惧。
【快动一动啊!!】
他在脑海中不断对自己说道。
【快动,无论什么部位,动一动——】
这就是所谓的鬼压床吗?
江初言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恐惧又痛苦的经验。
在他无声地与自己做着斗争的时候,“嘎吱”声已经近在咫尺——“它”正一步一步地,绕着江初言的床铺打着转。
【不——】
江初言甚至有种恐怖的错觉,他觉得,对方似乎下一秒,就要爬上他的床来了。
巨大的恐惧感让江初言的精神冰冷崩溃,终于,在一声痛苦的呜咽之后,忽然间他的眼皮动了动。
他终于得以睁开自己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江初言心中松了一瞬,以为自己终于挣脱了所谓的鬼压床,可就在下一秒,江初言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张了。
在睁开眼的同时,他才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入睡前躺着的房间。
这里是……
江初言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珠,当然,此刻的他,唯一能够动的,也只有自己的眼珠。
他发现自己竟然正躺在一张陌生又熟悉的床上,说陌生,是因为这绝对不是江初言位于小楼二楼房间里的那张床,而说熟悉,是因为他知道,这里其实是一楼徐远舟他们的房间,毕竟就在入睡前,徐远舟还特意发了照片给他看。
纵然照片一团漆黑难以辨认,但是江初言还是认出了房间里那些看似平常的陈设细节。
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吗?
江初言惊疑不定地想着。
可是如果这是梦的话,他所听到的那些呼吸声,为什么却那么的鲜明呢?他甚至都可以听见白珂的磨牙声和徐远舟时不时响起的鼾声,他也感觉到,自己正挤在几个人中间,男生身上的淡淡汗臭一点点浸透过来……
就好像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梦游来到了一楼房间,然后挤上了床。
等等,难道自己真的是在梦游?
江初言从未这样慌张过?
他想要尖叫,想要挣扎,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的身体好像突然变成了某种与他无关的东西,变成了一块铅,或者说是一块石头,除了惊恐万分地不断转动眼珠之外,他就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而最糟糕的是,就在下一秒。江初言又一次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如同噩梦一般如影随形,阴魂不散的声音。
“嘎吱——”
江初言的瞳孔倏然缩小。
声音发来的方向并不是地板,而是天花板。
江初言呆滞地看着自己头顶的那一小块空间,目光缓慢地对上了倒立在天花板的那一抹影子。
那是一个人,虽然最开始江初言并没有认出来那是一个人,因为它身上赤裸,而且身体的比例很奇怪。
它的脚又细又长,直接勾在了木质的天花板上。露在外面的身体是一种淡青色,肿得很厉害,皮肤都已经变成了半透明似的青灰色。看不清脸,因为对方的面庞一直隐藏在水草一般凌乱潮湿的发丝之中。
“嘶嘶——”
时不时,从那团浓密的发丝中,会传出某种古怪的抽气声。
那东西绝对不是鬼魂,因为对方身体的重量一直在拉扯着木板,并且发出了那种刺耳的嘎吱声。
江初言真奇怪为什么床上其他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难道没有听见那声音吗?
那声音刺耳到简直要让江初言发狂了。
那股恶感就像是看不见的手,抚遍了江初言的全身。
他可以感觉到一行眼泪顺着眼角,徐徐滑过太阳穴渗入他的鬓角。
那是因为惊恐而不自觉流出来的生理性的眼泪。
可是江初言依然不能动。
他只能呆滞地看着那个“人”垂着双臂,倒立在天花板上不断逡巡。
“嘎吱——”
“嘎吱——”
“嘎吱——”
……
仿佛已经过了一万年。
终于,那“脚步”声停止了。
江初言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因为,那个“人”就停在了他的正上方。
“滴答……”
几滴粘液从“它”的发丝中滴落下来,掉在了江初言的脸上。
江初言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紧接着,江初言就看到一根柔软的,像是吸管似的东西从那怪物的发丝中蠕动着,探伸出来。
【不不不不不不——】
在江初言的惨叫中,那根舌头“噗嗤”一下,扎进了他的鼻腔中。
然后,就像是用吸管吸吮豆腐脑似的,在浓稠的黑暗中,“它”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啧啧水声。
血的味道,和粘液的腥臭味一同蔓延开来。
……
“救命——”
江初言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从床上一跃而起。
手机还在他枕畔不断嗡鸣,是他之前给定的闹钟。
可江初言却根本提不起力气去关闹钟。
他全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直在发抖。
“初言……你还好吗?”
好几声呼唤传来,江初言过了好久,才缓缓转过头,对上了门帘后面探出来的卷毛脑袋。
“贺渊?”
男生的存在,终于让江初言回过了神。
“那个,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贺渊不受控制地往江初言身上瞟了过去。
青年的身体被包裹在宽松的睡衣之下,从领口处露出来的脖子以及胸口处的一小块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
大学男生的火气本来就旺。贺渊的目光扫过那一小节白皙,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体又往门帘后面缩了缩。
“你,你的闹钟一直在响,这么久都没关,那个,所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