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俩老头加一块儿都一百多岁了,竟然跟小孩一样吵嘴架,许世彦在那边站着都觉得尴尬。
“爹,你上一边儿去,我来。”说来说去只会骂仗,解决不了问题。
“陈大叔,你说那黑瞎子是你下套子套中的,你跟我说,用的什么样套子?下在哪里了?”
许世彦这话一问,陈永福登时就愣住了。
他根本不会打猎,不过是被婆娘撺掇着,想占点儿便宜而已,他哪里知道用什么样的套子?
“八号线,用的八号线做的套子,就在前川附近。”陈永福吭哧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来。
那天许家兄弟从村子南面回来,这个大家都看到了。
前川就在村子南面十多里,那边有大队的参地,老李头在那附近打死过一头黑瞎子。
陈永福就理所当然的觉得,应该就是在前川附近杀的黑瞎子。
陈永福这话一出来,村里几个懂打猎的,全都笑的不行了。
“老陈叔啊,你快回家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八号线?你可真说得出来。”
八号线,是一种铁丝的型号,直径大概五毫米左右。
三百多斤的大黑瞎子,力量老大了,别说是八号线做套子,就算是手指头粗的油丝绳,都未必困得住。
曾经有一次,村里人进山就遇见过一回,一只黑瞎子不知道死了多久,脖子上拴着一节油丝绳的套子。
那是黑瞎子愣生生挣断了油丝绳,却没办法弄掉套子,连饿带勒才死的。
能说出八号线做套子,真是纯纯的外行话了,所以大家才笑。
陈永福不明白周围的人笑啥,还是陈德勇心眼儿多,凑过去小声说了几句,陈永福老脸一红。
“不对,是我记错了,应该是油丝绳。”陈永福赶紧改口。
“行,陈叔既然说是油丝绳,那想来黑瞎子为了挣脱,肯定会磨坏了脖子周围的皮毛。”
许世彦知道陈家就是在胡搅蛮缠,但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有些话必须当着大家伙说清楚。
“媳妇,你回家去一趟,把那张黑瞎子皮拿来,让大家都看看就知道了。”
许世彦扭头,让苏安瑛去拿熊皮。
苏安瑛点头,迈步往外走,有几个好信儿的小媳妇,就跟着一起去了李家。
不多时几个人回来,拿着那张熊皮。
许世彦将熊皮展开,当时他扒皮扒的挺完整,黑熊脖子那里,一点儿摩擦的痕迹都没有。
“诸位看一下,这黑瞎子肚子上有两道口子,那是我用斧子砍的。
按照这黑瞎子的体型,和我的个头也该看得出,当时黑瞎子是直立起来要扑人的。”
许世彦指着熊皮上的两处伤,说道。
“我说过了,这黑瞎子钻进我的窝棚,把我带去的酒喝了,喝的醉醺醺往外走。
正巧我回去跟它打了个照面儿,它站起来要扑我的时候,被我两斧子砍伤了。”
第三十五章 认怂溜走
许世彦对外,一直就是这一套说辞。
当时主要是不想让老妈担心,再一个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挖参的地点,所以才简化了杀黑瞎子的过程。
但是那两斧子,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完全能跟伤口对得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确实就如许世彦所说。
“如果是黑瞎子被套子套住了,那它根本站不起来,要杀也不可能砍肚子,而是砍后脖颈。”
“要是黑瞎子挣断套子跑了,那不管谁杀的,也跟你没关系。”
“老陈叔,你可别在这胡赖了。
许三哥说的合情合理,哪像你啊,漏洞百出的,你不害臊,我们听了都替你害臊。”
杨春明等几个跟许世彦关系不错的小伙子,全都开口帮许世彦说话。
陈永福一家子,被众人说的都连上发热,真有点儿挂不住了。
唯一脸皮厚的,也就陈婆子,此刻还不算完。
“反正我不信,这是你杀的。就你这成天蔫头巴脑的德行,你能杀死黑瞎子?肯定就是捡的。”
陈婆子胡搅蛮缠,就是个不讲理。
许世彦叹口气,伸手挽了挽衣袖,“行,你说我没那个本事对吧?
来,让你家这四个一起上,我谁都不用,要是不把他们四个揍趴下,那熊胆钱我分你一半。”
靠,真觉得他好欺负是吧?行啊,那今天就给他们露两手,别当他好惹。
许世彦小时候是总生病,可后来养好了,力气挺大的。
他干活慢,是天性使然,就是仔细稳当,看不惯旁人毛毛草草瞎糊弄。
要真以为他好欺负,那就错了。
上辈子搬到东岗后,他在山上看参,那时候社会上乱的很,地痞流氓都惦记着人参呢。
明着敲诈的、暗地里偷摸的,啥样人他没见过?
说句不好听的,那也是豁出命去跟那些人斗,才挣到的钱。
就陈家这几头蒜,根本就不够看。
别看许世彦只有一米七六,那也比陈家兄弟高不少,这会儿一沉下脸来,还真有点儿吓人。
更不用说,这会儿许成厚还有许世先兄弟几个,也都是一脸凶相,压迫感十足。
陈德勇瞅了瞅自家兄弟几个,都一米六左右的个头儿,干巴瘦的。
老大在县里当临时工没在家,老四今年十七,老五才十四,根本不中用。
真要是打起来,只有他和老三能顶事儿,他俩啊,还真就不是许世彦的对手。
“三哥,你看今天这事儿闹得,真是对不住。
我爸你还不知道么?他脑子有点儿不太清楚,肯定是记错了,你别跟他一样的。”
形势比人强,这边陈家理亏,那头许家四兄弟虎视眈眈,旁边还有几个跟许世彦关系极好的瞅着。
真要是打起来,趁乱谁暗地里使个绊子啥的,陈家兄弟就得吃亏。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德勇直接怂了,赶紧上前赔笑认错。
陈婆子还想说什么呢,被陈德勇的媳妇狠狠拽了一把,不得已闭了嘴。
人家都认怂了,许世彦还能说什么?只笑了笑。
“老爷子年纪大了,记错也是有可能。
今天是遇上我了,脾气好,不跟他一般见识,要是遇见个脾气暴的,啥结果你自己明白。”
陈家就数这小子最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笑面虎,不是个好东西。
许世彦心下暗自警惕,今天陈家丢了面子,肯定记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下黑手报复,还是得当心。
“是,是,三哥,今天这事儿是兄弟错了,没能拦着我爹我妈。
你就看在咱一个村儿住着,大人有大量,今儿这事就过去了,行吧?”
陈德勇不愧是能屈能伸,不管许世彦说什么,他都笑着应对,许世彦还能怎么办?
“可不是?都一个村儿的,没必要闹起来。
得了,兄弟你领着你爹妈回去吧,时候不早,大家伙儿也别在这看戏了,都回家做饭吃饭吧。”
许世彦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只摆摆手,让大家都散了。
时候确实不早,各家都该烧火做饭,再者也没热闹可看了,众人意兴阑珊,各自离去。
外人都走了,许家这边也都回屋。周桂兰吩咐儿媳妇,赶紧烧火做饭。
“老三,你们两口子今晚上也在这边儿吃,吃完了再回去。”
儿子给买了那么多东西呢,还能不管顿饭么?
老妈开口,老爹今天也没甩脸子发脾气,许世彦自然不好拒绝,只能同意留下来。
周桂兰赶紧领着儿媳妇和闺女,去张罗做饭。
好在这时节菜蔬多,做饭倒是不难。
豆角和土豆,用许世彦上次拿回来的熊瞎子油炖一锅。
平日里做菜都恨不得用水煮,今天用了大油,那菜看着油汪汪的,都不用吃,就觉得可香了。
锅边儿贴一圈饼子,手艺好的人不用锅帘隔着,那饼子都不带出溜到锅底下去的。
饼子贴好,盖上锅盖就这么炖着,到时候一起出锅。
那饼子贴近菜汤的部分,吸收了菜汤里的油盐,滋味十足。
底下还有一层焦糊的锅巴,牙口好的人最爱吃,简直越嚼越香。
黄瓜摘回来洗干净了,拍上一盆,再来点儿大酱、蒜末拌个凉菜,清凉爽口。
另一个锅里烀上苞米,上头放个帘子,再摆上茄子土豆。
等着都熟了拿出来,配上周桂兰亲自炸的鸡蛋酱,这叫三烀一炸,配点儿小葱,吃起来也老美味了。
当然,也少不了苞米面粥,毕竟晚上嘛,不能光吃干的,还得搭配点儿稀粥才行。
如今这苞米的品种跟后世不同,产量没那么高,也不用化肥,但粮食味儿十足,苞米面粥都可香了。
农家饭菜不讲究什么精致,只要分量够大,能填饱肚子就行。
吃饭的时候,周桂兰还让人把剩下那五块叉子火勺,一切四份,大家伙每人分一点儿,尝尝味道。
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香,大家伙儿一个劲儿说,这是跟着老三两口子沾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