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几个一边说话聊天,一边做菜,在厨房里煎炒烹炸的一番忙活。
直到下午三点多了,各样儿菜陆续做好端上桌儿。
家里人多,依旧是南炕北炕分两桌,许成厚老两口带着儿子们,还有今年新进门的俩儿媳妇在南炕吃饭。
薛秀琳、魏明荣、许世琴带着一众小娃们在北炕。两桌都是一样的菜,随便吃。
许世彦往桌上一看,全都是肉菜,赶忙问母亲。
“妈,我记得上回我拿回来一些山梨坨子、葡萄糕、山里红皮儿啥的是吧?
你放哪儿去了?找出来用水泡上搁锅里蒸一盆吧。
这菜好是好,可要是这么个吃法儿,我怕孩子们会消化不良。”
这些菜要是搁平常日子,一顿弄一样儿,掺和着别的菜吃,倒还没啥。
可一下子全都摆上来,就怕孩子们吃起来没数儿,很容易撑着消化不良。
万一明早晨拉肚子,那就不好了。
山里红就是野山楂,有健脾胃促消化的作用,葡萄糕酸酸甜甜,开胃解腻。
都放盆里加水蒸出来,就跟喝果汁儿一样,对孩子们好。
“哎呀,你看我,倒是忘了这个茬儿。
光想着难得有这么多好吃的,就让孩子们敞开了吃,倒是忘了他们脾胃弱。”
周桂兰被儿子提醒,恍然大悟。
可不是?就算今年冬天家里没断了油水,可肚子毕竟还是空啊。
这么吃,大人或许还将就,孩子们哪能受得了?
于是,周桂兰赶紧下地,从柜子里翻找出许世彦之前拿回来的东西。
将梨坨子、山葡萄糕、山里红皮儿等都抓出来一些放盆里,用清水洗两遍,然后添了清水放到锅里蒸。
许成厚看着妻子忙活,忽然想起来在宽甸老家时的情形了。
“唉,以前我小的时候,咱家还在银矿子呢,一到秋天你奶就弄这些。
过年的时候也是这样,蒸一盆,酸酸甜甜的,味道可好了。”
“咱家那时候的条件不错,有几十亩地,有个挺大的果园,里头什么桃子、沙果、梨都有。
咱家那梨树可多了,整个儿坎儿上都是,尖把酸、平顶香、花盖梨、冻梨,各种各样的。”
许成厚仿佛是触动了什么开关,说起了老家的事情。
第一百章 好奇的娃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你又拿出来叨咕啥?
显摆啥啊?就好像那些东西不是从你手里败没的一样。
这还没喝呢,你就醉了?”周桂兰听见丈夫的话,却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
“你们家那些破事儿,真要说的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啊,闭嘴吧。”
许家当年在银矿子石家沟,也算得上是数得着的人家。
几十亩地、大果园,自家有一片山,家里还开着粉坊,养着大牲口。
算不上是大地主吧,小地主那绝对是够了。
许成厚没有兄弟,只有个妹妹,家里一切都是他的。
银矿子那头风气不好,男的一到冬天闲下来了,不是喝酒耍钱就是抽那啥。
许成厚年轻的时候混,他倒是不抽,却耍钱极其痴迷。
经常出去耍钱,一去就是十天半月,身上的钱输光了才回来。
渐渐地,家产也就让他败了不少。
许成厚第一个媳妇姓姜,旧社会的女人生存艰难,尤其是新媳妇,在婆家更是处处受刁难。
许成厚的爹妈都是那种老封建老古董,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
媳妇不听话就是欠揍,不管媳妇做的对错,反正就是个打。
姜家闺女嫁到许家两年,愣生生被磋磨死了。
姜家那头告了官,许家花了不少钱才把官司平了,从此彻底衰败。
后来许成厚又花了不少钱娶了周桂兰进门,可能是有前一个媳妇的例子,许家倒是不太敢往死里打了。
即便如此,周桂兰刚嫁过来那几年,也是没少受磋磨。
直到生下了许世先,总算好些。
四八年的时候,许成厚爹妈死了,许家也败落的不成样子,即便如此,还是定了中农。
再加上许成厚一直不着调,就成了被重点打击的对象,在银矿子那边很受排挤。
还是周桂兰的母亲提议下,搬到了抚松来落脚。
许家搬过来没多久,公社成立。
有公社、生产队带动着,又脱离了银矿子那个环境,许成厚这才慢慢改好,在大营公社渐渐混出名堂。
可惜,因为许世先作妖,许家又被打压的不轻。
最后没办法了,这才搬到大房子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周桂兰最不爱提起老家的事,一提起来她就想起当初婆婆是怎么磋磨她的,那些日子如今回想起来都是噩梦一般。
“幸亏咱家搬出来了,要是还留在老家,能过到现在这样?
早都让你败光了,几个孩子怕是也得饿死。
还说那些干什么?给你闲的。往后少在我跟前儿提你妈,不爱听。”
周桂兰嫁到许家三十多年,从一开始唯唯诺诺的受气小媳妇,到如今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也是完美印证了多年媳妇熬成婆这句话。
“好了,今天过年,咱不提那些没意思的事儿,都坐好了,动筷子吃饭。”
周桂兰整理心情,不去想过去那些糟心事儿,而是笑呵呵的招呼孩子们吃饭。
“来,瑛子,吃块儿鱼,还有排骨。”
周桂兰怕苏安瑛身子笨,又怕她太实在抹不开吃菜,于是夹了些离着远的菜,放到了苏安瑛碗里。
“小燕儿,你那头要是够不着,就让老四给你夹啊。
自家人,不用外道,想吃啥就吃啥。”
自己曾经受过婆婆的磋磨,知道当媳妇的难,所以周桂兰从来不为难自家儿媳妇,对儿媳妇都特别好。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吃过的苦,不能让儿媳妇再受一遍。
一桌子好菜,吃还来不及呢,谁还顾得上说话啊?
反正北炕那几个孩子,早都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肉了,一个个狼吞虎咽吃的那叫一个起劲儿。
南炕这边,许成厚被妻子怼了一通,也没生气,只笑呵呵的让儿子倒酒,领着五个儿子美滋滋儿喝起酒来。
一年忙到头,也只有过年才能松快松快。
许成厚也不再端着当爹的架子,跟几个儿子一边吃喝一边唠嗑儿,和和气气的挺好。
北炕那头的孩子们毕竟还小,肚子容量有限,吃了一阵之后,感觉肚子有底儿了,就开始四下琢磨。
正好瞅见了南炕这一桌上,爷爷跟爸爸、大伯、叔叔们不知道喝啥。
瞅爷爷那高兴的样儿,抿一口杯子里的东西,眼睛都眯起来了,一脸享受的表情。
许海波眼珠一转,放下筷子就下了地,跑到南炕爷爷身边来。
“爷,你喝的啥?咋看着挺好喝的呢?给我也尝一口呗?”
小孩子,都好奇,就觉得爷爷杯子里一定是好喝的,馋的不行。
“你个混账玩意儿,那是酒,齁辣的,啥东西你都馋?”
许世安一听,顿时沉下脸来,训儿子。
许海波有点儿怕他爸,可心里还是惦记着爷爷酒杯里的东西,于是往爷爷怀里一躲。
“爷,啥是酒啊?好喝么?给我尝一尝?”
小家伙仰着头,一脸渴望的瞅着他爷爷。
别看许成厚对儿子们挺严厉,但是对孙子却很喜欢,也特别惯孩子。
一听大孙子要尝尝酒,老爷子就用筷子在酒杯里蘸了一下,送到许海波嘴里。
“尝尝,是不是辣的?”
一个孩子,哪里受得了酒的味道?
别看只有一滴,可那又苦又辣的味道,还是让许海波的脸迅速皱了起来。
“哇”的一声,孩子哭了。“这是啥啊,辣的还苦。”
原本就是个小哭包,没事儿都哭一阵呢,这下更别提了。
气的许世安脸都黑了,“告诉你不好喝,你非得尝,尝了又哭。
去去,找你妈去,别在这儿烦人。”
男人,就没几个有耐心哄孩子的,尤其是面对哭闹的孩子,绝对能让人崩溃。
孩子哭了,魏明荣在那边坐着继续吃饭,就像没事人一样。
反正她家这哭包成天哭,越哄越哭,不搭理一会儿就停了。
倒是周桂兰受不住孙子这么哭,赶紧下地,去锅里盛了一碗水回来。
“小波,快来,看奶奶这有啥?你爷那个不好喝,奶奶手里这个水才好喝呢,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