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是遇上那种不讲规矩的人,说不定会仗着人多回来报复。
要真是来了,那就没办法,拼命呗。
许世琴还困着呢,既然哥哥说安全,她也没啥可担心的,继续躺下睡觉。
许世彦没有直接睡,而是坐在那儿,右手握住腰间刀把儿,随时保持警惕。
直到下一站停车,都没有人过来寻仇,许世彦这才放心,松开手躺下眯瞪着。
不到五点,火车上的旅客陆续醒了,然后就听见有人喊,他的东西丢了。
一个人喊,其他人也都被惊醒,各自检查自己的行李物品,也有好几个喊着丢钱丢东西的。
许世彦一听,立刻装模作样的翻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哎呀,了不得了,这是哪个缺德冒烟儿的,咋连俺这样儿的也偷啊。
俺在家过不下去了,就想着来省城投奔亲戚,浑身上下就剩几块钱路费,全没了,这可咋过啊?”
别人都丢东西了,就他们兄妹没丢,而且他们穿戴又这么破,很容易被人怀疑。
所以许世彦就来了这么一招,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放声哭。
“哎呀,可没法儿活了,俺妹子还是个残疾人啊。
欺负残疾人,丧良心,天打五雷轰。”
许世彦故意把农村老太太泼妇骂街那一套搬出来,指天骂地的在那儿嚎。
整个儿车厢不用听别人的,全都看傻子一样看他。
许世琴看着哥哥表演,也是一脸尴尬,又不敢笑,只能捂着连抖动肩膀。
别人看了,只以为许世琴也在哭呢。
兄妹俩穿着打扮本就破,再这么一哭,就显得更可怜了,旁人见了也只能摇摇头。
“唉,如今这社会,真的是越来越乱了,老实人不好过啊,走哪里都受欺负。”
第二百三十一章 楚老
在许世彦一番夸张又做作的干嚎之下,众人看这兄妹的目光,已经从怀疑变成了同情和怜悯。
他们这些人丢点儿钱和东西还能过下去,这兄妹俩都穷成啥德行了,往后日子可咋办?
众人摇头叹气,各自回到座位上。
许世彦这头又嚎了两嗓子,才在旁人的劝说下,哭丧着脸重回坐到座位上。
正好这时候火车又到一站,有几个人下车,然后呼啦上来一大群人。
许世彦一看,赶紧让许世琴坐到他这边里头,给后上来的人让地方。
兄妹俩挨着,小声说话。
“哥,你可真行,啥你都能装?
刚刚你整那一出,就跟陈德勇他娘一模一样的。”
许世琴低着头也不敢抬起来,小声嘀咕。
“嗯呢,就是学的她。
不这样不行,你没看车厢里好几个人都丢钱丢东西了么?肯定是昨晚那人干的。
我要是不来这一出,他们就得怀疑咱。”
没办法,为了不引起怀疑,那就得撒泼打滚儿唱大戏。
虽说夸张了点儿,看起来像傻子,但效果挺好,许世彦很满意。
至于说那些丢了钱丢了东西的人,并不值得谁同情。
如今这年月外头很乱,出门连这点儿认知都没有,火车上也能呼呼大睡,丢了东西活该。
许世彦也不是谁的爹妈,没那个义务帮他们抓贼。
那咋地?要是昨晚他因为抓贼受伤了,这些人有几个能帮他的?
善心要有,但是得分什么事儿,分不清形势胡乱发善心,一个闹不好自己小命儿先没有了。
可以说他自私,但首先,他必须为自己负责,为亲人负责。
这是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他绝不会莽莽撞撞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拼命。
车上人多,俩人没再继续说,只闭着眼眯瞪着。
后头两站上来的人都很多,车上没座了,好多人都站着。
早晨七点半,火车驶入终点站长春车站。
许世彦兄妹背起行李,不慌不忙的跟在人群后头,出了车站。
到外面,找了个岁数大的人打听了去白求恩医科大学的路。
楚老之前来信说过,他就住在医科大学教职工家属区。
那边离着附属医院也很近,齐云升现在也在附属医院实习。
兄妹两个按照人家的指点,坐上公交车,直奔新民大街的医科大站。
到了这边,俩人没有直接去找人,而是先在附近找了个旅店,凭着大队给开的介绍信,开了个双人间。
兄妹俩带的钱太多了,不能跟别人同住,哪怕是多花钱,也得要个单独的房间。
在这附近住的旅客,多数都是陪着家人来看病,所以旅店方面也会顾全到这些。
工作人员没难为许世彦兄妹,很干脆的就给安排了房间。
二人把行李都放好,各自换了件衣裳,揣着钱锁上门。
从旅店出来,按照楚老来信写的地址,直奔家属区。
楚老已经七十六了,前两年就不再担任实职,而是名誉校长、名誉院长。
如今课题组已经攻克难关,楚老连学生也不带了,只是在家整理整理医案,看看书啥的。
许世彦拿着信,按照信上的地址一家一家找过去,实在整不明白了,就在路上找个人问问。
十一月初的省城,要比东岗那边暖和一些,兄妹俩还照着家里的温度穿衣服,转悠一会儿都热出汗了。
好在最终找到了楚老的家,许世彦赶紧上前敲门。
“你们找谁?”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出来开门,见到许世彦兄妹,满是疑惑的问道。
“你好,请问这里是楚瑄淮老先生的家么?
我们是从抚松那边过来的,特地来看望老先生。”许世彦知道,这个人是楚老的保姆。
楚老的妻子当年出事的时候就病死了,两个儿子为了避嫌,跟楚老划清了界限,去了大西北。
后来楚老被接回省城恢复工作,那两个儿子已经在那边娶妻生子扎根,都没再回东北。
所以楚老这些年都是一个人生活,保姆是学校给安排的,就是日常照顾楚老起居。
一听说是从抚松来的,那保姆立刻就笑了。
“知道,知道,是姓许吧?楚老总是念叨,昨天还说呢,最近你们可能会来。请进吧。”
应该是楚老提前嘱咐过了,所以保姆态度很好,客客气气的将许世彦兄妹让进小院。
家属区的住房都不大。
虽然楚老级别很高了,可他一个人,也不怎么在乎外在条件啥的,所以就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两间半小房。
院子里收拾的倒是挺不错,看得出夏天时应该是满院子鲜花。
初冬时分,寒风萧瑟,院子里也只剩一些枯枝落叶了。
保姆领着许世彦兄妹进门,“楚老,你一直惦记的人来了。”
一边说,一边引着二人进了客厅。
房子间量不大,两间半的小房又是厨房又是保姆住处,所以屋里有点拥挤。
说是客厅,其实也应该算书房,墙上全都是书架,上头摆着各种各样的医书,还有什么解剖图、针灸人偶之类。
楚瑄淮出身于杏林世家,祖上有人做过御医。
他自幼受家族长辈教导,在医学上已有很深造诣。
然而那时大清灭亡,军阀混战,国家正处于民族危亡、内忧外患的风雨飘摇之际。
受当时风气影响,楚瑄淮对祖传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毅然决然离开家,出门求学,后又远渡重洋去国外学习西医。
楚瑄淮学成归来,受上级委托,任职于金陵鼓楼医院,暗地里是我方的联络站。
后来,因为工作需要,又调去北方,进入华北医科大学任教。
最终调到东北,成为吉林医科大学的教授。
也正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尤其是海外求学,以及敌占区工作过的缘故。
那段日子里成了重点打击对象,被送到大营村改造。
经过那些年的折腾,老人家的身体就不太好了。
这几年虽然回到了省城,有人精心照料,终归是岁数大了,精神和体力都大不如前,只能退下来。
此刻,老人家正坐在书桌前,拿着医书翻看呢。
听见保姆的话,便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透过镜片,看到了两张似曾相识的脸。
“呦,是你们兄妹来了啊,好些年没见,模样都变了。”楚老认出了许世彦兄妹,笑着说道。
“师父,是我,我来看您了。”许世彦来到楚老面前,恭恭敬敬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