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溪暗中吐了口气,连父皇都要让裴家三分。
王珠淡淡说道:“谢家之事,与裴三小姐有何关系。”
阳光下,裴娇一双眸子却隐隐有些深邃,隐隐流转了一丝嗜血光彩。
“谢郎君是天人之姿自然是你配不上的,我看还是陈国的质子夏侯夕最配九公主你。据说夏侯殿下天生一对妖瞳,容貌丑陋如鬼,从小关在地窖里长大,不人不鬼,体弱多病。所以,陈王才打发这不得宠的皇子来大夏做质子。九公主嫁过去,我看倒是配得很。我可是听说,陛下是因为九公主无学无术,太过于粗野,方才趁机将九公主许出去。”
裴娇满是讽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看着戴着面纱的夏侯夕,心忖果真是个有病丑鬼。
王珠倒是淡然并不如何生气,反而不觉升起奇怪之意。前世印象之中,那夏侯夕是以容貌出挑而闻名的美男子,又如何变成裴娇口中容貌丑陋的粗鄙之人?恍惚记得夏侯夕初来时候是引起一些流言蜚语,只是那时自己一心在谢玄朗身上又如何会在意此等事情?
王溪纵然是个好脾气的,也不乐意听到裴娇这般说王珠,不觉说道:“小九既是大夏公主,她的婚事就不是裴三小姐你能议论。”
“二公主养尊处优自然是孤陋寡闻,所以不知陛下打算,这一点却也是怪不得二公主。”
裴娇却不知收敛仍是咄咄逼人好生张扬。
王溪顿时气闷一时却无可奈何。
夏侯夕虽是质子却到底是陈国皇族,裴娇这般嘲讽可谓侮辱。
然而夏侯夕却好似无喜无怒一般,戴着漆黑手套的手指轻轻举起了一枚玉石棋子,慢慢的落下去。
“阿娇,你好生无礼。”裴凰温和无比的嗓音响起,和谢玄朗联袂而来。
两人看着,竟似一对璧人。
谢玄朗略略好奇看着王珠,然而王珠却是冷冷淡淡的。隔着面纱,谢玄朗却看不清楚王珠的表情。
眼前的王珠却并不是谢玄朗印象中的样子,王珠痴恋于他早就传遍了宫廷,而且总是不分时候缠着他的。
谢玄朗侧头看着裴凰,原本自觉并不重要的问题却又再次浮上心头。
那天,阿凰为什么不救王珠?自己明明请她去救的。
据说那日,王珠真的险些淹死了。
王珠恍惚间倒是记得一些事情,前世裴娇也曾对自己提及此事。只是当时并未如何在意,她都有些不记得了。
现在想起来,那时自己一颗心都在谢玄朗身上,自然似乎闹了一场,也就在这华云宴上。她虽没见到夏侯夕,可是夏侯夕那时也在华云宴上,必定也是十分尴尬。更不必说之后和谢玄朗那件风流韵事。
想来,也是伤了夏侯夕尊严极深。
之后夏侯夕是心怀天下的人,与自己也没什么交集,更不会将心思放在一个大夏的弃女身上。只是自己前世,实在也是太骄纵任性,从来不理会别人的感受。
裴凰眼底却流转一丝深邃,原本以为王珠的性子,眼见谢玄朗必定也是会极力否认,怎么居然无动于衷。
“九公主,莫不是我妹妹误听什么闲言碎语,惹得你不痛快了?”
王溪身边幕僚更是容色微变,此事虽然未宣之于口,私底下却也是心知肚明。
夏熙帝意图笼络陈国,更欲图笼络夏云夕。
皇后嫡出,又适婚年龄,没有定亲的公主也独独王珠一个。
私下,也已然探过夏侯夕的口风。
若是王珠闹将起来,可是当众打夏侯夕的脸。夏侯夕虽是质子,到底也是大夏皇族。受了这般羞辱必定不能容忍。
可王珠那草包公主,便是个痴恋谢玄朗的花痴,更何况谢玄朗居然也在一侧。王珠如何应答应该也是无需多猜。
而有人内心却不觉埋怨,于他们这些男子而言并不如何在意王珠痴缠谢玄朗有婚约在身。只是这草包公主,怎么就这时现身?
离王溪最近的幕僚莫南却也是暗中示意,无妨将王珠拦开,打发走这个草包公主。
然则王溪却暗中打手势阻止。
王溪那清润眸子却也是不觉遮掩几许精光。
明知父皇所愿,他却并不希望九皇妹姻缘成为牺牲的东西。就算小九如今任性,并不明白。
王溪手指抚摸玉石棋子,自顾自的又落一子。
“父皇如何安排,我与二皇姐一样,俱是孤陋寡闻,并不知道。”王珠却只淡淡回了句。
眼见王珠这草包公主应对尚算得体,却也不觉让在场之人松了口气。
平时王珠一副花痴样子,却总不至于损了夏侯夕的颜面。
谢玄朗却发觉自己心尖那丝古怪的感觉不断加深,以王珠性子又会不当众严拒?
如此含糊却好似并不会反对这桩婚事一般,如此做派更不觉让谢玄朗的内心翻腾阵阵的郁闷。
眼前戴着面纱少女虽依稀是自己熟悉轮廓却又隐隐有些陌生。
王珠却轻轻抬起脸孔,脆生生说道:“只是姻缘之事我虽不知,却知晓些许大夏北疆之事。更知晓大夏与陈国虽曾数度征战,然而近十数年来却是数度互市,交易买卖十分频繁。陈国更派殿下前来做客,乃是大夏的贵客。一旦边塞无事,不但边境交易会更加顺畅,而且也能减少两国军费开支,更能减免朝廷为军费所征赋税。这对于陈夏两国百姓皆是一桩好事情。如今夏侯殿下到此,更是陈国一番诚意所在。夏侯殿下既然是夏国贵客,更应该待他礼数周全。”
王珠一番言语让夏侯夕身边侍卫容色稍缓,方才裴娇一番言语却已经让这些陈国武者为之变色。
然而裴凰裴娇两姐妹却神色微变,要知晓裴家镇守北漠卫所,其原因便是因为抵御陈国。如今裴家越发张扬,夏熙帝却不敢开罪,无非是怕裴家怒投陈国。养寇自重正是裴家生存之道!
一旦大夏和陈国关系缓和不兴军事,夏熙帝自然有借口减军裁兵,削弱裴家势力。
王珠这一番话不但嗓音清脆,更显露王珠心思通透。
裴娇挑衅真正用意,却也让王珠揭得明明白白,裴娇言语越发显得不过是挑拨离间。
王珠眼观鼻,鼻关心,轻柔的说道:“至于父皇决意如何,大夏公主此身所属,并不是自己,而是象征大夏,我自然没有任何议论余地。”
裴娇怒极反笑,心忖王珠倒是居然说得义正言辞,却端是不知廉耻!
这几年不知羞耻倒贴谢玄朗的也不知是谁。
夏侯夕只觉得自己手指间玉石棋子微润,禁不住若有所思。虽初入夏国境内,却早听闻王珠大名。这位九公主年纪虽小却出名无学无术,且又张扬跋扈。只是如今眼前少女,却似与传闻之中有些不同。
隔着面纱虽瞧不太清楚王珠容貌,眼前少女却是身材婀娜,隐隐能分辨清秀的脸蛋轮廓。
裴娇正欲发作却被裴凰伸手轻轻拦住。
第018章 面若桃花,心若蛇蝎
“九公主不必刻意暗示,二妹妹如此鲁莽正是为了裴家。”
裴凰索性落落大方的认了此事,倒是极为坦然。
这却让王珠内心暗暗有些警惕之意,
眼前女子目光潋滟竟似添了几分盈盈水色。可谁不知裴凰在裴家素来受看重,甚至亲掌裴家兵权?论眼光见识更不输男子!
而前世白薇薇在谢玄朗跟前并不算如何得宠,真正让谢玄朗为之真爱的反而是眼前这位裴大小姐。裴家沦为谢家踏脚石了后,裴凰却一跃成为谢玄朗宫中最受宠的辰妃。
恍惚间王珠忽而明白,自己不过是裴凰这真爱的挡箭牌。甚至白薇薇也不过是谢玄朗维护真爱一枚棋子。
所有污秽之事都让白薇薇沾染,而裴凰却仍然干干净净的。
一股莫名不甘涌起在王珠心头,凭什么前世自己被践踏如泥却为了维护裴凰呢?
而如今裴凰以那落落大方的姿态现身人前,更吸引了无数目光。
只是前世以裴凰出卖家族,安然摘身,步步得宠的姿态,只恐怕这个女子也绝非如她表面所展露那般英烈大方。
裴凰红唇冉冉轻笑,眉宇间却流转几许伤感之色:“我裴家世代忠烈戍守边关,我祖父战死沙场,连我祖母也是本朝有名女将,忍痛继续镇守北漠,却何尝不是死在陈国人手中。”
“陈国本乃草原上蛮夷,靠抢掠我夏国财物,屠杀我夏国百姓,依仗兵力强横,处处欺辱我大夏。凰儿不但祖父、祖母,俱是死在陈国人手中,我裴家一门不知多少英烈都是战死沙场。”
“二十年前,我大伯裴英本是大夏战神,宁死不降,城破之后,一家人尽数被屠杀殆尽,只留下裴洋这一根独苗。”
“如今陈国因国势不如从前,又被西狄骚扰,故而如此示弱。我裴家,也不是那等定要战火连天的心思。只是这陈国原本就是虎狼之性,狼子野心。如今不过是实力不够,方才暂且以宽和态度示人。”
“一旦我大夏国力不如,兵力不济,又怎会再讲什么情分?”
裴凰眼眶微红,嗓音也是略略颤抖:“陈国与我裴家仇深似海,二妹妹方才瞧不顺眼。”
一番慷慨陈词更说得在场之人心神荡漾,配上裴凰那张英烈妩媚的面容更是心魂神移。
甚至连王曦身边一些年轻幕僚也俱不觉被裴凰所打动。
暗自心忖陛下这结交陈国的心思可当真正确。
夏侯夕容貌隐藏面纱之下,瞧不出神色喜怒,然而夏侯夕身边的陈国人却个个愤怒惊慌。
这裴凰一番言语可是让他们此行处境变得极为尴尬。
夏侯夕没说什么,手指轻轻抚摸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忽而轻轻说道:“太子殿下,该你落子了。”
王曦原本正自凝重此时却不觉一怔,夏侯夕那嗓音居然是极为悦耳动听。这位身份传奇的陈国质子一直遮掩面容,据说在陈国也很少见人。故而王曦也不由觉得他或许如传闻之中那样子容貌丑陋。
只是这个丑陋的质子,嗓音却是极为悦耳动听,甚至只是声音都隐隐有着诱惑的味道。
王曦心思微凝,心忖如今气氛尴尬,这夏侯夕居然还如此泰然自若,这淡定功夫也是了得。
而王珠却万分佩服看着眼前裴凰,裴凰能唆使叛乱,出卖家族,将亲人白骨作为自己踏脚石。就算重生一次,王珠也自认自己做不到。可是如今裴凰却能义正言辞满口为国为民,端是心计深沉。
恐怕只有谢玄朗才能与她媲美这深沉心计。
就在此刻,王珠却感受一旁一道目光扫了过来,让她略有些不自在。
顺目望去,她却不觉皱起了秀丽的眉头。
谢玄朗眼睛眨也不眨,就这般看着自己。
这谢小侯爷宛若玉石般眼睛里从来没有自己,总是冷冰冰的。如今谢玄朗就这般看着倒是让王珠颇为不适,更不觉升起了一丝丝的古怪。只是如今她那一颗冷冰冰的心里尽是浓浓污黑怨毒,再无曾经半点柔情。
裴娇更不觉脆生生说道:“我裴家与陈国有血海深仇,据闻在陈国,一旦有世仇的家族,就能点名挑战,生死无尤,连国主都不能干涉。”
她脸颊雪白,粉滴滴的宛如滴粉搓酥,呵气若兰,眼底却流转了一丝血腥杀伐:“如今,我这裴家二小姐裴娇,当着众人的面,挑战你夏侯夕。”
一语落地却宛如石落水激起千层浪!
在场的人无不脸上流露出骇然之色。
谁不知道这位陈国殿下是出名的病秧子,而裴娇虽是女流却自幼习武甚至上过战场。裴娇容貌虽然可爱娇美,可京中早有传闻,她私底下是残忍不堪,经常折磨俘虏。北漠有蓄养奴隶的习俗,而裴娇更经常凌虐奴隶甚至折磨致死!
如今裴娇就好像一只养得万分娇贵的猫儿,眸光流转竟似有那么几分残忍戏谑之意。
任谁也不会怀疑裴娇会动手借机杀死夏侯夕。
夏侯夕身边侍卫乌兰更不觉怒极:“裴娇,你好生无礼,夕殿下金枝玉叶何等尊贵,又岂会与你一个武将之女纠缠。”
“陈国皇族?不过是游牧蛮夷出身,血统卑贱,什么所谓皇族也是不值一提。且我裴娇不过一介女流,尚且还能有血性之气与你挑战,什么陈国皇子却怯弱不前,连个女人都不敢。此事若传出去,不但大夏百姓笑话,恐怕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这陈国皇室,也不过一堆没用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