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君无恙的话儿,触动了他的心怀,更是让他不觉想到了什么。
而夏侯夕的面颊,却也是流转了一缕冷冷的笑容。
那笑容清凛,仿若是高高在上的神佛,俯瞰苍生,毫无情绪,却也是俊美尊贵得不可思议。而那一双眸子之中,却也是顿时流转了漆黑深邃,仿佛那宛如神佛一样的尊贵之意之中,却也是掠动了深深的恶毒之意。
夏侯夕不置可否:“九公主和我也是有些情分的,既然是如此,娶了又何妨。”
他手指轻轻的按住了琴弦,却也是不再抚弄。
君无恙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是个武者,更是陈国第一的高手。在他心中,男子也是绝不必对女子欺骗感情。
“无恙,你不明白,那九公主有多聪明。这样子的聪明人,我是不能让她留在大夏的。让她成为我的女人,方才是能折断她的双翼,让她安安分分,不能成为我的阻碍。可惜大夏有人却也是不识宝物,明明是明珠美玉,却要自己亲手送出去。”
夏侯夕随口说道。
一想到夏熙帝是亲手将如此聪慧的女儿给送出去,夏侯夕就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这样子一条凶狠的毒蛇,既然是挡在了路上,那就要将她关在了笼子里,狠狠的拔去了对方的毒牙。
君无恙目光在夏侯夕面颊之上逡巡,却也是不觉若有所思。
夏侯夕有这样子一幅上天恩赐,得天独厚的俊俏面容,那也不知道多少人为之痴迷。
不单单是女子,就是不少男子也是为之痴迷。
只要夏侯夕笑一笑,便是为他死了也是在所不惜。
远的不说,就是那叶灵犀,见多识广,可内心最动容的男子却也是夏侯夕了。
可无论怎么样,夏侯夕也是没对任何人稍假词色。
君无恙却也是轻轻说道:“其实从前在陈国,对殿下倾心的人也是绝不是少数,只要殿下稍假词色,就可以多许多助力。可是殿下别处都可以通融,这些事儿,向来都是不会稍假词色的。”
若夏侯夕当真乐意利用这俊俏皮囊,用感情做交易,那早就不知晓多少便宜。
可是夏侯夕绝对没有,给任何人丝毫的承诺。
如今对于王珠,他却乐意定下婚约,值得吗?
在君无恙瞧来,有情皆孽,不过是害人害己而已。
夏侯夕再轻轻的拨动琴弦,琴声之中竟然不觉颇多绮丽之意。
“那又如何,大夏九公主,总不会是旁的人。这样子的聪慧狠辣之人,自然要待她与众不容。”
这样子聪慧的女子,若当真嫁给别的人,他还当真是舍不得了。
况且自己的报复,原本就是没有结束。
如今他想起大夏皇室,已经是没有那么刻骨的憎恨之意了,反而是觉得说不出的厌憎。
可是再如何的厌憎,自己生父之死,夏熙帝也是插过手。
当时白将军也不过是想明哲保身,可夏熙帝淫辱了人家的妻子,所以十分心虚,居然是动手除之。
夏侯夕轻轻的合上了眸子,静静的想,这就是大夏皇族的宿命,原本是不能该的。
是了,自己已经是疯了。
他离开了陈国,迟迟未归,若再久一些,自己在陈国的经营也是白费了去。
可是自己就是舍不得走,甚至不肯以后再来报仇。
至于为什么一定不能走,他脑海之中却也是浮起了王珠那宛如冰雪般清秀的容貌,和那漆黑闪过寒光的眸子。
自己一定是种了什么魔蛊了,还未将王珠给处置掉,怎么能走。
如今大夏的皇帝要许婚,他更是不能离去了。
君无恙想说什么,却也是说不出口。
他只觉得自己的殿下一定是入了魔魇了,可能是喜欢上了这个九公主。夏侯夕既然是心高气傲,那么所喜欢的那个人,一定要聪明绝伦,不同于那区区庸碌众生。可是这个九公主,又是仇人之女,夏侯夕是善于克制的人。他了解夏侯夕,必定是不会允许自己放纵。这样子舍不得放手,又不能拥有,故而终于让这九公主成为了夏侯夕心中的魔魇。
君无恙相信自己的眼光,也是坚信夏侯夕是那难得的明珠美玉,是必定会大放异彩,灼灼生辉的。可若夏侯夕堕入情孽,甚至毁了夏侯夕的帝王之气。
然而他瞧着夏侯夕那纤秀如月的背影,却什么话儿都说不出口了。
夏侯夕虽能待人如春风一般的和煦,可是一颗心却冷若寒冰。他心高气傲,绝不会跟瞧不上的人浪费丝毫感情。
就算自己跟随夏侯夕多年,也是不配懂他的。
所以,夏侯夕一直都是十分寂寞,内心更是荒芜如沙漠,连梦幻的虚影,也是疯狂当做心灵的救赎。
君无恙内心之中更是不觉隐隐有些担切。
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气,一双眸子却也是不觉灼灼生辉。
无论如何,这一条路,尽头如何,自己必定是会陪着夏侯夕一道走下去的。
今日夜色如水,大夏的宫中却也是并不见半分安宁。
再入皇宫,王竞也是恍如隔世,心中却也是不觉惴惴不安了。
夏熙帝会不会暗中处置了自己,王竞心中自也不明。
那一缕不安之意,却也是越发深邃。
只不过眼见这内侍领着自己前去容太后居所,王竞倒是心中略安。
那内侍将自己送去殿前,便是匆匆离去了。
而王竞略一犹豫,打消了逃走了念头,也是踏步进去。
从小到大,容太后对他可谓是娇宠太过了。正因为这个样子,王竞不觉十分依赖容太后,只盼望容太后能出谋划策,救救自己。
可他踏入了这殿中,却是顿时不觉吃了一惊。
不过数日不见,容太后头发竟然是白了许多。
原本容太后虽人到中年,却也是艳丽无双,头发乌黑。王竞也是知晓容太后爱惜容貌,便算是生了一根白头发,也是要悄悄拔掉的,再抹了发油,瞧着也是乌漆漆的一片。
然而也许是因为思虑过度,不过短短时日,容太后头发白了大半,面颊颇有些苍老之态。这个时候的容太后,又哪里还像是中年美妇,活脱脱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妪。
容太后见了王竞,倒也是容色温和,唤着王竞坐下了。
王竞一颗心儿砰砰的跳,却也是不得不从。
他内心之中,隐隐有些不安之意,想要宽慰容太后几句,却也是说不出话来。
今日容太后倒是十分殷切,知晓王竞要来,早就备齐了酒菜。
眼前的诸般菜色,都是王竞喜爱之物,可是如今,王竞却也是哪里有胃口。
而容太后瞧了王竞一眼,却也是明白王竞的心思,心中不觉轻轻的叹了口气。
容太后原本轻视太子,觉得王曦性子可谓是十分优柔,并没有人君之相。可是这一次王曦遇到了这样子的劫数,却仍然是镇定自若,十分坦然的样儿。这份涵养,却也是王竞万万不及。
王竞到底是被她骄纵了,所以不成气候。
容太后的内心之中,却也是不是滋味。
从前她也是瞧不上陈后,觉得陈后小门小户,就算是当上的皇后,也是因为运气使然。可自己这个高门贵女,怎么就不如陈后会调教孩子?
眼见王竞食不下咽,容太后却也是出语劝慰:“竞儿放心,陛下跟前,我早就为你求过了。我自己性命不要,总是要保住你的性命。陛下忌惮的,也是我一个。若是我没了,陛下素来爱惜颜面,也不会非得要你的命。”
容太后言下之意,自然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保住了王竞的命。
这样子的话说完,容太后瞧着王竞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却也是一阵子的心凉。
当初王竞除掉了清王妃,容太后私下是窃喜的。
可她却全然忘记了,王竞能对自己亲娘如此无情,又怎么会对自己情深意重。
容太后目光不觉在王竞面颊之上逡巡,王竞倒是微微有些尴尬,有些讪讪然:“皇祖母,都是那陈后与太子,方才如此。”
而容太后却也是不觉给王竞倒了一杯酒:“你的酒量素来就不好,喜欢喝甜得跟蜜一样的酒。这蜜酒是我特意为你准备,若你离开了皇宫,粗衣粗食,之恐怕就要受苦了。”
说到了这儿,容太后的泪水不觉落下来,十分伤怀。
而王竞更有些不自在,可若劝容太后再为自己求情,这样子的话王竞却也是说不出来。
王竞内心之中,却也是涌起了几分担心,只觉得若是这样子劝容太后,夏熙帝心意改变,自己也是活不成了。
容太后说得也是没有错,若没了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而他此刻,实在也是不好说些什么,不觉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容太后内心却也是起伏不定,王竞姿容虽然俊俏,可根本不是清王那仙人之姿。
眼前的男子,虽然是清王的血脉,却没一丝一毫记忆之中心爱之人的模样。
王竞喝完了这杯蜜酒,面色却也是变了。
他蓦然抓住了喉咙,喉咙咯咯的响,却也是一句话儿都是说不出来。
王竞眼睛瞪得大大的,如此瞧着容太后,眼中却也是不觉恨意浓浓。
容太后却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王竞面颊:“你爹温柔多情,样子好,情人也不少。原先我一直恼恨他对别的女子多情,可如今想想,他也不会是那等牺牲自己女人保全自己的人。他人好,样子也俊,当真是重情重义。可是你却也是一点儿都是不像他的。”
容太后泪水朦胧,似也是瞧见了桃花林下,对自己微微含笑的俊朗身影。
都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忘不了清王,忘不了他对着自己,微微含笑的模样。
那时候,自己红着脸,不觉轻盈的向着那道身影跑过去。
可是如今,自己人老了,头发也是白了。
经历过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当年桃花树下对着自己微笑的身影,却也是仍然如此深刻,仿若昨日。
她泪水轻轻的滑落了脸颊,眼前的一切却也是清晰起来。
面前的少年,却没有半点自己记忆之中的风采。
容太后怔怔的想,自己恨那些分开他们的人,恨着先帝,恨着当今的陛下,恨着清王妃。而对于清王留下的血脉,自己更是千方百计夺到手。
可到了这一刻,容太后却也是终于清晰的感觉到了,她心中的那个人,是当真已经死了。
清王,已经是死了呀。
无论自己如何算计,就算养大了清王的血脉,这个世界上却也是再也都找不到那个人一丝一毫的影子,寻觅不到他丝毫的气息。
便算是心爱男人的儿子,也找不到失去的那个心中所爱的丝毫相似。
王竞唇角溢出了黑血,身子更是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