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住了陈后的手掌,只察觉陈后的掌心尽数是腻腻的汗水。
触及,却也是令人为之而心悸。
陈后样儿瞧着虽然柔柔弱弱的,可是多年来后宫沉浮,也是勉力冷静下来。
女儿所言,确实也是颇有道理。
她顿时命心腹,告知王曦。
王珠心下顿时不忍:“母后放心,纵然父皇中毒之事当真给传出去了。那也无甚关系。整个京城,还是能处于太子哥哥的控制之中。”
王曦的多年经营,并不是假的。
王珠这五年算计,也并不是白费。
她心中掠过了一缕冷意,谢家和自个儿都是各自算计这些个事儿。
可是那又如何?
也许今日自己措手不及了,可是谢家也是绝不会猜到自己的安排。
眼瞧着陈后尚算是镇定,王珠的心口顿时也是略略一松。
而她,唇瓣顿时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至于这宇文贵妃,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若劳烦母后去打发她,反而显得过于隆重了,此事让女儿来处置好了。”
陈后应允了王珠,瞧着王珠匆匆离去,忽而心中流转了一缕酸楚和怅然。
不觉想起了许多许多年前,夏熙帝拉着自己的手,到了中辰的皇宫之中。
那时候,她的夫君人前泰然自若,可是手掌却也是轻轻颤抖。
唯独陈后,知晓这一点。
也不知晓什么时候,夫妻间生分如是。
一转眼,女儿也是这般大了,那纤弱的背影却也是已然有了几分坚毅和果决。
陈后强自打起了精神,抹去了眼角几许的泪痕。
此时此刻,自己也是根本没有惆怅的余地。
殿外,宇文贵妃正自不依不饶的纠缠。
“好个忠心耿耿的狗奴才,居然胆敢拦在我的跟前。这皇后不是贤良淑德,十分贤惠。怎么调教出来的下人,居然是这般的不知礼数?我瞧皇后的贤惠,也只是在那面子上,算不得真吧。”
宇文贵妃言语之中,却也是酸意浓浓。
那秋娘也是陈后跟前老人了,也见过不少样子好,人也娇的宠妃。
故而宇文贵妃这个样子的,秋娘还当真瞧不上眼。
闻言,秋娘顿时讽刺说道:“秋娘虽然是个奴婢,料来还是比贵妃娘娘知晓些许礼数。皇后才是六宫之主,贵妃娘娘并未奉诏,却要强闯皇后的宫室。这其中礼数,难道你就懂了不成?”
宇文贵妃大怒,死死的盯住了秋娘,内心之中充满了恼恨。
这区区一个奴婢,居然胆敢在自个儿跟前招摇,当真是无耻得很。
依照宇文贵妃往日的性子,也是会恨不得一巴掌狠狠抽打过去,教训眼前的秋娘。
皇后身边的人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个奴婢,算个什么东西。
可宇文贵妃转念一想,想到了别人的提点,顿时也是生生将那一腔的怒火给压下去了。
好个贱婢,可小不忍则乱大谋,宇文贵妃也是咽下这口气。
她一双美眸流转,娇滴滴说道:“我也算是入宫有些日子了,皇后娘娘的性子,我也是知晓了几分。往日里,皇后娘娘可是没这么多规矩。莫非,其中是有什么干系?”
说到了这儿,宇文贵妃心中疑窦之意不觉更浓。
她不觉压低了嗓音,一双眸子之中灼灼生辉:“莫非,陛下在皇后身边出了点什么事儿,故而皇后要遮遮掩掩——”
正在此刻,王珠到了。
王珠言语之中却也是充满了讽刺。
“怎么宇文贵妃争不过宠爱,就将这一盆污水泼在母后身上。我瞧你是自重,自个儿没本事留住父皇,这般吵闹又成何体统?果真是出身低微,让人也是瞧不上。”
宇文贵妃瞧着王珠那指甲套儿,顿时记起来王珠那一耳光,不觉心中暗暗生恨。
却也是情不自禁的,不觉心生惧意。
“这宫中美丽的女人,一个个都好像是娇艳的花朵,是那样子美丽。可是那些个花儿,娇艳的时刻,却也是没有几许。宇文贵妃得了四五年的恩宠,也是应该知足。纵然是失宠,还是有个儿子傍身,这冷宫之中,也是不会如此寂寞。”
宇文贵妃不觉咬牙切齿:“皇后纯善,却生了九公主这样子的女儿,当真不知道如何教导的。”
王珠不觉低低轻笑,伸手抚摸手腕间的那玉镯子。
“我教养自然是素来不好,却不似宇文贵妃这般不知进退。连自个儿失宠了,都是毫无自知。还来这儿受辱?如今父皇母后情意正浓,要说说话儿。正因为如此,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打搅。正因为如此,我也正要告辞。怎么贵妃娘娘却也是这般没脸没皮,这样子说话?”
王珠左一个失宠,又一个冷宫,听得宇文贵妃十分恼怒。
偏生王珠这样子说,宇文贵妃却也是不好说个什么。
王珠当众打自个儿脸,夏熙帝也是并不如何在乎,则更加不必提,王珠只说了那么些个酸话儿了。
她被王珠说得禁受不住,顿时也是匆匆离去。
王珠瞧着宇文贵妃的背影,却也是顿时不觉冷冷一哼,眼中颇多厌弃之色。
正自此刻,却也是见一名宫女匆匆向前,跟王珠耳语几句。
原来替夏熙帝看诊的张御医,已然是确诊夏熙帝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这虽然早在王珠的意料之中,却也是让王珠顿时拢起了秀美。
王珠一道纤弱的身影匆匆,离开了陈后宫殿。
御书房中,一道昏暗的灯光轻柔的射入。
王珠一双眸子之中顿时流转了几许的森森寒意。
她不觉手掌轻轻抚摸面前的宣纸,旋即动笔,写了几分书信。
这些书信,亦让王珠封入了蜡丸之中,让几道暗影顿时迅速无比的送了出去。
王珠那一双美眸之中,顿时也是不觉灼灼生辉煌。
旋即,她笔迹一变,竟似换成了一种笔迹。
若熟悉夏熙帝的人,顿时能认出来。
这是夏熙帝的笔迹。
王珠眼中流转一缕火焰,她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大逆不道,于父不孝,于君不忠。
可是,那又如何?
她不介意自己成为罪人,而让自个儿的兄长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就算自己犯下了重罪,也是在所不惜。
一封太子监国的诏书写完毕,便是王珠也是不觉有些迟疑。
说到底,夏熙帝于她虽然无甚情分,可也无甚怨怼。
不过是一对情分淡漠的父女。
至少两个人还未曾因为利益不合而决裂。
可是自己在做什么,趁其病,要其权利。
当然,不是王珠自己要,是为了王曦去要。
不过却也是无甚差别。
王珠慢慢的掐住了手指,身躯轻轻的颤抖。
不过不过片刻,这些许的犹豫顿时也是荡然无存了。
王珠那一双眸子之中顿时流转了森森的决然。
就让自己永堕地狱,做个不忠不孝的人。父皇过于多疑,又少了几分决断,绝非明主。
王珠这样子想着,却也是轻轻搁下了毛笔。
她命人寻来了玉玺,盖在了这封诏书之上。
王珠慢慢的吹干了墨迹,那些人算计夏熙帝,而自己呢,为了跟这些人斗,却也是要趁机将权柄拢入太子的手中。
她就是这样子一个人,顶着一张人皮,实则却不过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王珠心里不觉感慨,父皇啊父皇,她可是只能对不住他了。
成大事者,自然也是应该不拘小节。
这毒虽然不是王珠下的,可在夏熙帝中毒的时候,王珠心中并无多少关切之情,反而想着怎么为太子谋夺权位。
须得当断则断。
更何况,自己也是早有心思,否则为什么要临摹夏熙帝的笔迹呢?
王珠也并不否认,自己是早就有此些不好的心思的。
那些许犹豫,尽数也是让王珠抛弃在了脑后。
马车,缓缓的行驶出了皇宫。
到了太子府邸,王珠用姜片狠狠一擦眼睛,弄得红红的,却也是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她见到了王曦,顿时一脸惶、愤怒之色:“太子哥哥,想来你也是知晓消息,那些人居然给父皇下毒了。”
王曦一脸焦灼之色,瞧着王珠那眼眶红红的样儿,顿时不觉生出了几许的怜惜之意。
王珠略顿了顿,顿时说道:“父皇也是恼怒,昏迷之前,特意写下了一封诏书,并且令此事不可先行宣扬。”
她蓦然扑入了王曦怀中,却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自己骗不过王曦。
王珠当然很会骗人,而且王曦一向也不怀疑她。可是王珠觉得艰难的是,她很难在王曦面前说谎。
故而不想瞧见了王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