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以再和狼奴有那么过分亲密的举动呢?
楚言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风吹雨丝斜,又问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有呢?
有欲望就该被骂放荡□□吗?她是公主……即便不是公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也不可以因为这个骂她,她又没有害过人。
而且她不是还没有嫁给小表哥吗?嫁给他之前,她亲一亲狼奴,能怎么样呢?狼奴是她养得很干净的小奴隶啊。
绣杏给她沏好了一盏雨前龙井,问她:“殿下想狼奴啦?”
红裳瞪了绣杏一眼,绣杏觉得莫名,但还是噤了声,看楚言枝抿了口茶,转而问:“殿下怎么开始喜欢品茶了?”
楚言枝感受着舌尖些微的苦涩,摇头道:“我不爱喝,可是放着不喝太浪费了。”
绣杏又就着这个话题聊今年要新酿什么样的泡茶,楚言枝却似作无意地问:“我看起来在想狼奴吗?”
绣杏先偷偷看了眼红裳,不明白为什么她好像不高兴了,小声道:“不想的话,殿下又怎么会这么问呢?”
楚言枝默了默,指尖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感觉到那如雨润青石的跳动,微声道:“我确实想他了。绣杏,唤人传话叫他回来吧。”
绣杏奇怪道:“他一直在长春宫啊,就那天出去了一趟,第二日就回来了,就是都躲着我们,待在后院没出来过。”
红裳打量着楚言枝的神情,启口想说什么,但想到狼奴既然这些天都乖乖地没出来,应该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做殿下驸马的了吧?只要他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对殿下逾越,红裳可以容忍他待在殿下身边。至于殿下成亲以后的事……那时再操心应当也不迟。
楚言枝捧起茶盏,把微苦的茶都喝完了才起身,领着几个宫婢走出了兰心阁。红裳给她打着伞,绣杏帮她理着披帛。楚言枝很少踏足后院,临到院前,还有些犹豫。
她完全可以让人把他喊过去,为什么一定要来找他呢?这太不符合她的身份了……
楚言枝踏入后院,顺着微潮的庑廊走。才走出几步,她顿了步子。
一身玄衣的小郎君站在对面的庑廊底下,隔着两道雨帘望着她。
察觉到她看过来了,他忽然足尖一顿,不知跃去了哪里。
楚言枝确信他是在躲着自己了。
小奴隶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过。
以往不论她怎么说他、责怪他、赶他,他都会巴巴地牵着她的袖子不撒手,央求她不要丢下自己,别不要他。
她那天说的话过分吗?她只是想静一静,特别是不敢看到他,所以要他出去。
“狼奴,你出来吧。”
楚言枝对雨幕喊了声。
雨幕之下没半点动静。
绣杏也喊:“狼奴!辛鞘!你怎么和殿下耍小脾气啦?”
狼奴也没应。
楚言枝怀疑他是不是跑远了,没有听见。
她心里莫名忐忑。他在和她耍小脾气吗?不管是不是吧,她主动过来找他,已经很好了……她可不会主动去哄一个小奴隶。
楚言枝犹豫了会儿,提裙往回走。
才迈了几步,庑廊顶上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殿下为什么找奴?”
楚言枝停步,往上看去,连片衣角都没看见。他倒躲得很好。
楚言枝想了想,仰面道:“我想你了。”
檐瓦发出了轻轻的碰撞响动,他没立刻下来,又问:“是想见奴?”
“是啊。”
狼奴声音更闷了,混在风声雨声里,有点模糊:“……奴不想殿下了。”
楚言枝微愣,旋即收了视线,几息后道:“你不想有什么关系?我要你出来,你就得出来。你是我的小奴隶,你得听我的。”
狼奴没说话,也没出来。
楚言枝也站在原地没动,她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他听起来好像伤心了。是在怪她对他挥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狼奴,你不想殿下还等在这干什么呢?”绣杏跟旁边的红裳开玩笑,仰头逗着顶上的少年,“你要真不想,怎么不回北镇抚司呀?殿下,咱们走吧走吧,他不出来就算了,天底下功夫好的人多的是呢,您回头再去北镇抚司挑一个呗。”
楚言枝被她催着继续朝前走了。
连绵的雨幕却在顷刻之间似被一阵轻盈的风破开了,扎着泛白红发带的少年翻身落到了面前,隔着半步远眼眶红红地看着楚言枝。
他又望望她的手,克制地蜷了蜷手指,乌润的眸子再度看着她的脸,声音轻,鼻音却略浓:“殿下不要找别的小奴隶。”
楚言枝拧了拧手里的帕子,朝他靠近了些:“你怕我找别的小奴隶?”
狼奴点点头:“奴怕。”
楚言枝面对他这般神情,长睫动了动:“我不找别的小奴隶。跟我去兰心阁玩吧。”
她朝他伸了手。
狼奴看看殿下白净的掌心和纤细如玉的指,即刻想去握住,却又看了眼她身旁的红裳。红裳别开了视线。
狼奴轻轻握住了殿下的指尖,并不敢多碰。
楚言枝想到他以往都喜欢把她的手整个裹住牵的,便把指尖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转而抓住了他的手,带他往兰心阁去。
到了兰心阁,宫婢们收了伞进来要收拾,楚言枝站在珠帘前道:“你们陪我一天也累了,都去歇歇吧。绣杏你在外面守门。”
红裳刚要说话,楚言枝对她道:“上回我跟娘亲一起画的花样子忘记拿了来,你去给我重新描一幅来吧。”
红裳知道她是特地要支开自己,不由蹙了眉,视线移向狼奴。
楚言枝却直接问:“红裳是不放心狼奴,还是不放心我呢?我和他谈谈心而已。”
红裳只得道:“那奴婢这就去,约莫三五刻钟回来。”
宫婢们散去了,兰心阁内只余潺潺雨声。
楚言枝坐回窗前,定定地看向始终垂着眸子不说话的狼奴:“你怎么了?”
“奴没有怎么。”
楚言枝指了指底下那个锦杌:“坐呀。”
狼奴依言坐下了。
楚言枝继续看着他,十几日不见,他样子没变,可情绪神情变许多,不再那么炽烈地望着她了。换作平时,她一遣了人出去,他就已过来亲她的脸了。
楚言枝稍稍探了探身:“狼奴,过来。”
狼奴眸光微动,抬起脸朝她凑近了些。
楚言枝搁下团扇,忽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她和他对视着,清晰地看到小奴隶黑眸中自己的倒影。他的呼吸一下子乱了,胡乱地撩在她的脸上。
楚言枝移目看他略微干涩的唇,那天晚上还湿红湿红的,怎么今天成了这样子。总咬的吗?
她俯身以唇碰了碰。
第77章
“奴最喜欢殿下了,永远喜欢殿下。”
触感很软, 楚言枝指际摩挲着他耳畔细绒的碎发,又亲了亲,他却始终一动不动。
楚言枝望着他的眼睛, 他也望着她的眼睛。他黑蒙蒙的眸子渐被一层水汽覆盖,小心翼翼地攥住了她的袖口。
“你怎么了?”
狼奴却只唤了她一声:“殿下……”
楚言枝在他脸颊那颗笑涡上亲了亲:“你伤心了?”
她一亲来, 他呼吸就发颤,睫毛也克制不住地眨, 攥她袖口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好久才“嗯”了声。
楚言枝垂眸,指腹在他泛红的眼尾处抹了抹:“我当时心里乱, 越看到你心就越乱, 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狼奴眸光微凝,仍说不出话似的望着她。窗外偶有携湿带雾的风撩进来,惹动殿下脸庞的发, 狼奴总觉得自己呼呼气都能把她吹不见了。
他哪里会因为殿下那几句话就伤心得躲着不见她呢?要他真是在为此伤心就好了,那此刻听到殿下这样剖心的解释, 他一定会很高兴。
可他伤心的不是这个,从来不是这个。
楚言枝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对小奴隶说不出道歉的话。她凭心道:“你也看到了, 他们不许我对你很亲近,但那晚我们……”
“奴知道,殿下,奴都知道。”狼奴任她柔软的指腹擦碰过他的眼尾或睫毛, 声音轻轻的, “殿下是殿下啊, 殿下要和驸马在一起。”
“……嗯。”
狼奴慢慢松开了她的袖口。
楚言枝却倾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在他浑身僵直时抚了抚他的后颈:“可我还没有驸马啊。狼奴,我对你也有欲。”
她想了想:“我以后都不赶你走了,不伤心了好不好?”
狼奴呼吸微屏,还是有眼泪不断地打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殿下讲,他不想殿下有驸马,不想她要除他以外的男孩子。可是他拿什么对殿下这样说呢?
红裳说的对,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奴。一个什么都没有,只能靠殿下养着的奴,怎么可以对她提要求。便是可以提……殿下身边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第二个人,而她并不会为着他放弃对方。提与不提,有什么分别。
楚言枝发觉他比方才更伤心了,抱着他问:“你不喜欢我了吗?”
狼奴将两臂极轻地搭上她的腰,鼻尖轻嗅着她的气息,依赖地道:“奴最喜欢殿下了,永远喜欢殿下。”
“你有心事瞒我。”楚言枝揉着他发红的耳垂,看他颈上也渐渐浮红,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亲着他耳下颈侧,“你在为什么难过?”
狼奴难抑渴望地喘息了下,迷惘地思索着回答:“难过殿下不喜欢奴。”
“笨狼奴,不喜欢就不会亲你了。”
狼奴久未应声,感受到殿下给他带来的似春雨润叶般陌生的触感,清醒地想,殿下对他的喜欢,只是对小狗那样的喜欢而已。是宠物,是玩具,不是他自己。
可是作为奴,他又能奢求多少呢?
狼奴眸色定了定,有一个念头跃上心尖。是宠物也好,玩具也罢,他都要做她身边唯一的那个。红裳不是怕他对殿下和她将来的驸马不好吗?那他就让这世上所有人,都做不成殿下的驸马。
对,让所有人都做不成殿下的驸马,只有他才能待在殿下的身边。
狼奴环她腰的手臂渐渐收了力道,嗓音略闷地问:“殿下不怕奴对你欲望太重,将来把你教坏吗?”
楚言枝这些天也一直在想这个。她倚在他肩膀上:“难道和小奴隶亲了抱了就会变坏人吗?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变坏,我要是哪天轻易变坏了,是我原本就不好,只是暴露了本性而已。你说过的话,我也想过,我的欲不会害到别人,那便不是错……狼奴,我确实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