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眼泪的动作一开始是粗暴的,擦着擦着却忍不住对这张脸心生怜惜,动作就渐渐温柔下来。扔掉餐巾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之前林阿漫一连打了几个电话过来,齐靖州正因为路与浓做的事而愤怒着,没心情应付,就一个都没接。
看了看旁边的路与浓,他这次也不想接。然而拿出手机,来电人却是周梁。
只得皱着眉头接了。
“齐哥!你干什么呢?她现在心情很不好你知不知道?她给你打了四个电话!你竟然一个没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周梁一大通数落下来,根本不给齐靖州说话的机会,又说:“你等等啊,我把电话给她,你好好安慰安慰一下。别让她胡思乱想了。”
旁边路与浓动作顿了一下。
齐靖州察觉了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地对那边道:“人在医院,是身体受伤了,不是心理有问题,你这个医生找我干什么?不管发生什么后果,之后我都会处理,现在我很忙,你别拿这种事烦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路与浓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的素菜,神色有些木,几乎看不见什么表情。
齐靖州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什么,不由自主解释道:“是一个朋友。”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打电话来的人,还是想要见他的人。路与浓只极其浅淡地笑了一下,敷衍又不在意。
齐靖州给她盛了一碗汤。而后将她面前的素菜换到其他地方去了,“你现在营养要跟上,别老吃这些。”对待路与浓,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真心实意关切的话,齐靖州面色稍稍有些不自然。
路与浓也知道自己是沾了孩子的光,甚至这“跟上营养”还是她的职责,于是小声道了谢,没有拒绝。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自然多了。齐靖州不断给路与浓夹菜,每每想到自己即将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眉眼就忍不住温柔起来,吓得远处观望的佣人都一脸惊恐。
“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去上班,任的还是‘私人助理’这个职务,但你不用做什么。”顿了顿,齐靖州又补充说:“但你不用起太早,以后我会晚一个小时去公司。”
路与浓专心应付着碗里的菜,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道:“好。”
以前尽管相看两相厌,但至少路与浓敢梗着脖子跟他吵,有点生气才像个活人。这会儿她这副温顺得过分的模样,齐靖州怎么看怎么糟心,忍不住皱眉,“抬起头来。”
路与浓动作微微一顿,而后慢慢抬起了头,只是不看齐靖州。
“看着我。”
路与浓转头,就在这当口,夹在筷子上的那颗鹌鹑蛋突然就掉了,落在了餐桌上。路与浓一望。忍不住对齐靖州怒目而视,“你还让不让我吃饭?!”
一吼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然后重新低下头,不说话了。
齐靖州情不自禁扬了嘴角,等察觉到自己笑了,他自己也是一愣,笑容硬生生僵住,转过头去,不再开口。
晚上的时候,路与浓进浴室洗澡,齐靖州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妥协了,为了避免自己孩子一不小心就没了,他将电脑和待审阅的文件都搬到了卧室。时不时就往浴室那边看一眼,生怕忽视了什么异常。
打开电脑,迟疑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在搜索栏中输入一行字:如何照顾怀孕的老婆。
跳出来的资料多且繁杂,齐靖州看得眼花缭乱,好半晌都找不到靠谱的。索性将标题截图,直接发给了杨秘书,然后交代:帮我找些靠谱的资料,明天给我。
此时齐靖州的四个秘书正兢兢业业地在公司里加班,齐靖州发消息过来的时候,四人正聚在一处商讨一个方案。看到齐靖州发来的信息,四人均是一脸呆滞。
“……不会是被盗号了吧?”
这当然是不太可能的。
“你们说……怀孕的是路小姐还是林小姐?”
杨秘书电话忽然响起,一看来电显示,四人都被吓了一跳。
久久没有等到回应,齐靖州语气有些烦躁:“消息没收到?”
杨秘书连忙道:“收到了收到了!没及时回复您。是我的失职,很抱……”
齐靖州直接挂了电话。
杨秘书赶紧将几天前给姐姐找的资料找出来,给齐靖州发了过去。
路与浓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齐靖州抱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眉头都皱了起来。他旁边放着不少文件,路与浓以为他是有工作没做完,不想跟他共处一室,正想离开卧室,他却忽然抬起头来,“要去哪里?”
路与浓脚步顿住,回头说:“我下去坐坐。”
齐靖州神色有些严肃地看了看时间,然后道:“不行,已经不早了,过来睡觉。”
说完就起身将电脑和文件都放到了一边。
若是往日,这根本就没到睡觉的时间,但见他这架势,路与浓知道她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就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在了边上。
齐靖州看得直皱眉,这要是半夜掉下去怎么办?
说不定一摔下去他孩子就没了。
“睡过来一点。”
路与浓往中间挪了挪。
齐靖州不满意:“再过来一点。”
路与浓不动了,“我就躺这里。”
齐靖州扬眉,没再要求,只是躺下的时候,长臂一揽,将人捞了过来。
路与浓浑身的毛都炸了,差点跳起来,“你干什么?!”
齐靖州说:“我怕你滚到床下去,又怕你踢被子,让你动不了才放心。”
路与浓浑身僵硬,只觉得腰腹处那只手的温度快要将她皮肤灼伤。她深吸了口气,“我睡觉很老实。”
“今时不同往日。”齐靖州说,“我不想拿我的孩子开玩笑。”
路与浓不说话了,只是久久无法成眠。
不知过了多久,齐靖州语气有些不太好地出声:“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顿了顿,路与浓说:“你放开我。”
齐靖州沉默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抽回去了。
小心地往旁边挪了挪,后背不再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路与浓终于松了口气,睡意一点点袭来。
齐靖州睁着眼睛,一直盯着路与浓这些小动作。等察觉到她睡熟了,他又小心地挨过去,再次伸手将人搂住。手掌触碰到她肚子时,他整颗心都颤了一颤,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开来。
那里有他的孩子。
第二天路与浓迷迷糊糊地醒来,睁眼时吓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她什么时候睡到齐靖州怀里去了?!
齐靖州的脸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视线。
齐靖州还没有醒。
齐靖州的手臂将她身体紧紧禁锢。
路与浓心如擂鼓,忍不住动了一下。
齐靖州立即睁开了眼睛,严重的迷蒙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就消失不见,同时退下的还有他眉眼间的温柔。
和路与浓四目相对,齐靖州似乎也被吓到了,皱着眉头就要将人推开,因睡眠而被短暂遗忘的事却忽然涌入脑海。于是他反应过来了,这人不是故意勾引他的,人家肚子里已经揣上了他的孩子。昨晚还是他主动将人揽进怀里的。
至于后来是怎么睡成这副身体交缠密不可分的状态的,就不知道了。
“起来吧。”看了看时间,齐靖州尽量自然地下了床。走了两步,他忽然又回头,有些紧张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路与浓摇头。
去公司的时候,向来很喜欢自己开车的齐靖州叫上了司机,然后带着路与浓上了后座。
他怕自己开车会顾不上路与浓。
“这熏香闻着感觉怎么样?坐车里你会不会不舒服?”
“没有。”路与浓摇头,她想不到齐靖州竟然会这样紧张,看来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孩子,容不得出现一点误差,看着平时冷漠的男人这个样子,她又觉得好笑,忍不住道:“你不用担心,不会出什么事。”
这话齐靖州听着。突然想到,路与浓是有“经验”的,她已经为别人生了一个孩子。
他转过头去不再看路与浓,转而对司机道:“将熏香拿出去。”
时隔一个月,路与浓再次出现在公司,让很多人很意外。
“不是说她勾引席影帝,惹怒了齐总,所以不让她来了吗?”
“是这样?怎么我听说的和这不一样啊?”
“怎么不是这样?你没看见席影帝又换经纪人了吗?她已经被撤下去了!”
“可是怎么又来了啊?齐总又被她哄开心了?”
“你们很闲?”齐靖州森寒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一众猜测里响起,吓得几个女职员面如土色。
“齐……齐总!”
要是往日,听见这些议论,齐靖州肯定不会管,甚至乐意做些什么加把火。但现在不一样了,路与浓的心情决定着他的孩子能不能好好的,他都得费尽心思让她开心。这些人是活腻了拖他后腿?
“以后别让我听见这些话,谁要敢多嘴,被我发现,就不用再来上班了!”
几人缩着脖子忙不迭点头。
进了总裁办公室,齐靖州说:“你去里面休息室里待着,想玩什么想吃什么都跟我讲,我让人去给你找。”
路与浓没有异议,正准备进去,齐靖州忽然叫住她,“别玩手机,别看电脑,有辐射。”
他说得很认真,路与浓忍不住道:“看一看没什么的……”
齐靖州语气立即强硬起来,“我说不行就不行!”
路与浓不说话了,默默进了休息室,然后关了门。
齐靖州坐在办公桌前,看了一会儿文件,眉间焦躁一点不减,忍不住打开杨秘书昨晚发的资料看了起来。
看了几分钟,眉头皱成了疙瘩。“孕妇心情压抑”后面是可能造成的一系列后果,他是越看越不安,忍不住想,刚刚语气是不是太差了?路与浓什么话都没说,是不是一个人闷着生气?
齐靖州坐不住了,给孙秘书打了个电话。
路与浓坐在休息室里发了好半天的呆,觉得无聊透顶,但终究还是没碰手机。谁知道被齐靖州发现,那男人会不会发疯?
休息室里放着好些书。路与浓正想起身去找本感兴趣的看,齐靖州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路与浓回头一看,立即愣住了。
只见齐靖州怀里抱着好些大小不一的玩偶,脸色略有些不自在地走过来,将玩偶往沙发上一放,说道:“要是无聊,可以……玩这些。”
路与浓抽了抽嘴角,“我可以在这里找些书看。”对那些幼稚玩偶的嫌弃一览无余。
齐靖州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转身走了。在临出门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看书太久眼睛会很累,你注意些。”
路与浓没去碰那些玩偶,她随意翻了翻书架上的几本书。都提不起什么兴致,倒是没一会儿就觉得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