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看着林阿漫的佣人打发走,路与浓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正慢慢醒来的女人。
林阿漫脸色白得厉害,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紧地皱着。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宽大并且略显陈旧,看着不像是她自己的。有暗红的血迹通过薄薄的衣服渗透出来,让她整个人显得可怜又可怖。
路与浓一看,就知道顾起并没有对林阿漫手下留情。她没有兴趣去看林阿漫那一身衣服遮掩了多少伤,却对林阿漫这副凄惨的模样感到满意。
林阿漫虚弱地呻吟着,睁开了眼睛,看到路与浓,她先是怔了一瞬。接着忽然就激动起来,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却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才动弹了一下,就又摔回了床上。她强行撑起身体,面目狰狞地望着路与浓,“贱人!你想干什么?!你——”
“啪!”林阿漫才吐出一句话,路与浓就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就甩了过去,将林阿漫打得又跌了回去。
“你……你!”林阿漫颤抖着身体,眼中满是屈辱和愤恨。
“你尽管说。”路与浓微微弯起眼睛,“我有的是力气。你现在就是想死在我手上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现在,我有这个胆子。”如愿看见林阿漫眼中涌上恐惧,她接着说:“别奢望齐靖州能来救你了,你看看你自己,多惨啊现在,在那边没少受罪吧?齐靖州不也是没管你吗?之前有人将你扔到门口,要不是我开了口,你以为你能躺在这里?早让人扔出去了!”
林阿漫紧紧掐着手心,不停地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靖州才不会不管我!你骗我的!他只是在等我跟他认错,只要我跟他说知道错了,他还是爱我的……”
路与浓怜悯地听着,忽然就笑了一下,低声说:“你就这么骗着自己吧……”没让林阿漫听清她说什么,她又弯起眉眼,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说道:“我能让齐靖州继续将你留在身边,会让他如你所愿的深爱你,但是你得付出一些小代价,你愿意吗?”
林阿漫的声音蓦地停住,路与浓的话啊,她怎么能信?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脑子里想着不能信,眼睛里却已经露出了卑微的期盼。
刚才还说着齐靖州一定是爱着她的,这会儿她不过随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竟然就心动了。路与浓嗤笑一声,眼神中带上了鄙夷。
林阿漫却没心思在意这些细节了,“你……你什么意思?”
“这还用问什么意思?”路与浓不疾不徐地说,“你该问的,不是我想要你做什么吗?”
林阿漫死死地盯着她,不说话。路与浓目光对上她视线,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要你女儿的命,你愿意给吗?”
林阿漫猛地瞪大眼睛,“你……你个贱人!你竟然这么恶毒!我不会答应你的!你会遭报应——啊!”
路与浓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林阿漫身体不稳,一下子就从床上摔了下来。她身体砸在地板上,恰好滚到路与浓脚边,发出一声闷响。
路与浓无声冷笑,一脚踩上了她腹部,暗暗用力。
林阿漫腹部似乎有伤,路与浓这一踩,她立即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有力气就接着骂啊!”路与浓眼中迸发出冷厉的光,“我很乐意教你说话!”
林阿漫满脸的冷汗,身体疼得直抽搐,前一刻还目光怨毒,此刻却满眼的惊惧,颤着声音求饶道:“求你……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我疼——”
她说着,竟然露出了楚楚可怜的姿态,路与浓看得直泛恶心,“清醒点!你这什么恶心表情?我又不是齐靖州,你还指望我心疼你?”
林阿漫已经疼得说不出话,路与浓踹了她一脚,退开。“刚才跟你说的事情,可以给你一些时间考虑,想清楚了叫我。”说完,路与浓抬脚离开。
她很期待看到这个女人的选择,血脉相连的孩子和求而不得的爱人,在她心里哪一个更重要呢?
路与浓笑着离开,她觉得她似乎病了,她还能做出各种表情,心底却再也不起波澜,没有喜,也没有怒。心里头仿佛已经没了在乎的事情。唯一还存在的念头,就是让这几个人不得好死,得到应有的报应。
拉开门,恰好看到刘非非。
刘非非吓了一跳,路与浓却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只吩咐道:“不要给她吃的。”
刘非非连忙点头,低着脑袋不敢看路与浓。
……
路与浓本以为,林阿漫怎么着也要个一星期左右的时间,谁知道才第三天,佣人就来告诉她,林阿漫要见她。
路与浓走进房间。先闻到了一股恶臭,越是靠近林阿漫,那股恶心的味道就越浓。
林阿漫缩在床边的地上,路与浓走近,才发现她边上竟然有一滩水迹,“啧……”路与浓毫不避讳地露出了嫌恶的表情,“那天骂我的时候不是还有很多力气吗?连卫生间都去不了?身为一个女人,你竟然还能这么恶心?”
林阿漫却仿佛没有听见这些话似的——她也没有精力来在意这些话了。几天没有进食,身上的伤没有处理,又没有衣服换,身下又是一滩尿液,这情形已经不能只用一个“恶心”来形容了,她估计就没这么狼狈过。惨白憔悴的脸上一双眼睛已经凹了进去,她死死地盯着路与浓,脸色扭曲着,目光极其骇人,哑着嗓音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路与浓心底没有一丝波动,嘴角却缓缓勾起,“我说的……我说的什么?如果你问的是你亲自弄死你的女儿,用以换得陪在齐靖州身边的话,我说的,是真的。”
路与浓故意又提了一遍。果然看见林阿漫脸色更狰狞了几分,却不敢再说什么,“我能相信你?”她问道。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路与浓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做,反正就一个小孩子嘛,我自己都可以动手,也不是非要你去。”
林阿漫身体颤抖,似乎心底在做着剧烈的挣扎,几度张口,她终于颤着声音吐出几个字:“好……我答应。”
“答应就答应,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逼你的。你也不过如此,虚伪得让人恶心。”路与浓嗤笑一声,转身就走,“不过也许是我错怪你了……也许你长着一颗善良的心。不过原本想给你一星期时间,现在还差四天呢——你还有机会,四天后我会再问你一次。”
林阿漫先是一怔,继而猛地抬头,“路与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答应了!你凭什么还关着我!你找这种借口——”
“这是借口吗?”路与浓脚步一顿,“你非要当成借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路与浓回头,露出诧异的神情,“你觉得,以我对你的憎恶程度,会这么轻易放你出去?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
林阿漫死死地扣着掌心,眼中泛着血丝,“你想说话不算话?我已经答应了!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路与浓不耐烦地打断,“林阿漫,你是不是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你现在在我手里,我想把你怎么着都可以,没人会拦着我,说不定就是我把你弄死在这里,埋在后面的花园里,齐靖州都不会过问一句。你从哪里得来的自信,觉得我想折磨你,还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林阿漫眼中隐约流露出惊慌。
路与浓冷笑,“我就是想关着你,不给你吃喝,看着你身上的伤口没人处理,一点点腐烂,看着你饿得没力气,连卫生间都去不了,昼夜都躺在自己的排泄物上……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很恨我?想弄死我?可惜,你没那个能力,这也不是是我报复你的终结。”
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路与浓屏着呼吸,转身大步离去。
关门的瞬间,听到身后林阿漫崩溃地嘶喊出声,痛苦又不甘,还隐藏着刻骨的憎恨。
路与浓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吩咐了刘非非接下来四天只要林阿漫死不了,就不要管,而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一连四天没有出来。
要不是每天送饭的时候都能看到路与浓。刘非非差点就要将齐靖州给叫回来。
四天时间到了,路与浓走出房间,让人将林阿漫带了出来。
林阿漫已经失去意识了,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因为发烧的原因。路与浓没有管,只说:“别让她死了。”
路与浓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仿佛人命的重要程度和一顿饭并没有区别,刘非非悄然打了个寒颤,觉得路与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给了林阿漫两天的时间恢复身体,路与浓还没跟林阿漫吩咐什么,齐靖州就回来了。
他站在路与浓面前,神色十分复杂,路与浓轻而易举地就在他眼底发现了愧疚和莫名其妙的隐忍。
几度张口,齐靖州终于出了声,却只吐出两个字:“……浓浓。”而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说。
路与浓望着他,眼中无悲无喜,不惊不怒,轻声问他:“你对我很愧疚?”
齐靖州眼中闪过讶然,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是,对不起。我——”
路与浓轻轻地打断他:“那你是想给我妈和我儿子偿命吗?”
齐靖州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她……心里想的就是,他只有用这条命,才能赎罪吗?!
“你除了这条命,我什么都看不上。你除了这条命,也再也没有什么能抵消你的罪孽。”路与浓平静地望着他,“你如果没有这个魄力,就没必要跟我说话了。”说完,她平静至极地收回目光,转身上楼。
“……浓浓!”齐靖州连忙喊住她,“你难道已经放弃了吗?我跟你说他们没有死。你相信我吗?”
路与浓脚步顿住,却没有给出齐靖州满意的答案。她仿佛没有听见这些话似的,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忘了跟你说一声,林阿漫在这里。我看着她就觉得挺恶心,看着你们站在一起,更觉得想吐,可是我想着,她那样惨,你肯定舍不得不管她,所以就把她给留下了。她现在在楼上房间里,还没死。”
齐靖州望着她背影消失在视线。眸色越来越黑。
……
晚上的时候,路与浓下楼来,齐靖州竟然还没走。她只讶异了一瞬,就若无其事地走到了餐桌边坐下。
齐靖州主动跟她解释说:“前些天是比较忙,所以没回来。”言外之意,他现在不忙了,所以回来了,并且今后就要待在家里。
路与浓看都没看他一眼,也没应声。
林阿漫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养好,前两天她根本连门都不出一步,但是今天齐靖州回来了,她就迫不及待地下了楼。
“靖州……”她走到餐桌边,痴迷又忐忑地看着齐靖州,却不敢坐下,只站着望他,神色不安。
齐靖州正给路与浓夹菜,谁知筷子刚伸过去,路与浓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碗,齐靖州动作落了空,神色有些怔愣,目光黏在她眉目间,久久没有收回来。
根本就没分林阿漫一点余光。
林阿漫不甘地咬了咬牙,撑着身体的拐杖晃了晃,想着,齐靖州肯定是故意晾着她的,齐靖州还在生气,齐靖州不可能不在意她。如果她摔倒了,齐靖州会心疼的吧?
正要使小动作,却被路与浓发现,当即冷笑一声,道:“站都站不稳,你在这干什么?又不是还饿着你,不让人给你送饭。要是真没力气。就滚回楼上去,别在我面前搞什么动作,否则恶心到我,别怪我对你动手!”
路与浓这话说得直白又不给面子,林阿漫脸色阵青阵白,“你……”瞧见齐靖州收回了手,将筷子放到了桌面上,她心里忽然生出了希望,眼光微微一亮,继而露出委屈的神情,“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又没有招惹你!我只是……只是想和靖州一起吃个饭而已……”她哽咽起来。
路与浓“啪”地一声将筷子摔在桌面上。抬头,冷冷地道:“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是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回你的房间,别在我面前恶心我!”
林阿漫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她何曾被人这样下过脸面?愤懑涌上心头,齐靖州又就在眼前,习惯性地就不甘地喊了一声:“靖州!”要是以往,他早就为她出头了。
路诧异嗤笑了一声。
齐靖州抬眼,淡淡地望向林阿漫,冷淡地道:“要坐就坐下吧。”
林阿漫灰暗的眸子瞬间亮起了光,她得意地瞟了路与浓一眼,拄着拐杖就想做到齐靖州身边。
这时候齐靖州又看了她一眼,林阿漫动作便蓦然僵住。
那样冷淡无情的眼神,他从来没在她面前展露过。林阿漫觉得委屈,却不敢再靠近了,手脚冰凉地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上坐下。她总觉得齐靖州眼神中隐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让她不由自主有些心虚。又感到茫然,她……除了骗了他,还欠了他什么?
对于齐靖州让林阿漫留下的事情,路与浓也没有说什么,她像是没看见坐在对面的人一样,自顾自又拿起了筷子。
齐靖州注意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不可能会有什么用,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讨好她,哪怕是让她心头的怨恨消去微不足道的一点,也足够让他欢喜。
趁着路与浓走神的瞬间,齐靖州成功将一筷子菜放到了她碗里。
路与浓动作忽然顿住,齐靖州的心立即跟着提了起来,他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道:“我记得……你一直都很喜欢这道菜。”
路与浓垂着眼睛,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东西,静默不语,在齐靖州即将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直接端起碗反手一扣,那半碗饭和那筷子菜瞬间就倒在了饭桌上。
齐靖州嘴角那个几不可查的弧度蓦地僵住,他目光开始变得黯然,嗓音干涩地喊了她一声:“浓浓……”
路与浓站起身,没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不是我,你可能不知道,我刚才觉得有多恶心。”余光无意间扫过齐靖州的脸庞,看见他神情,她心底生出一股快意。拔脚就要离开。却又忽然顿住,路与浓望向死死盯着她的林阿漫,“你是觉得可惜?”她回头看了一眼倒在饭桌上的饭菜,“桌子之前应该擦得挺干净的吧——反正肯定比你干净,想要的话,都是你的了,可得吃干净些。”
说完,她步伐利落地离开。
林阿漫气得脸色发白,“靖州!她——”
齐靖州视线紧紧跟随着路与浓背影,听见林阿漫的声音,他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
林阿漫的脸色蓦然僵住,她心里有点恐慌。若说之前还心存侥幸,那么在对上齐靖州这个目光之后,她开始尝到了绝望的滋味——他并不只是生气,他是真的,不可能再要她了!
她高估了自己的地位。
齐靖州起身离开。
林阿漫捏紧了拳头,身体微微颤抖。
路与浓刚进房间,齐靖州就跟了进来。她没有回头,看不见齐靖州表情,只听到他说:“浓浓,你还有可能……会原谅我吗?”
这句话刚问出。齐靖州就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他怎么还有这种期待呢?她怎么可能还会原谅他!
就像他没法原谅林阿漫。
谁知却忽然听到路与浓说:“原谅你?这当然有可能的啊……”
齐靖州蓦然一喜,“浓浓你……”
路与浓回头,笑容平静,语气认真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