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行箴一直在细细看着阿音的神色,此刻见她面露轻松,他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一把抱住了她低头轻笑。
“你啊。”他无奈地连连叹气,“是不是只要我能够不受难为,无论怎么样都好?”
“嗯。”
阿音重重地应了一声,探手搂住他劲瘦的腰身,依偎在他胸前。
从小到大,他们都在一起。她早已习惯了他能够一直陪着她,从没想过他会离开。
可是当面临生死而他又不再身边的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他可能随时会离开她、她却无能为力的恐惧。
在四皇子府的那一夜,是最为煎熬的一夜。
周围的人都以为她很镇定。她也努力让自己镇定。但是那时候开始她就升起了一个念头。
——无论怎么样都好。只要他能够安然无恙,只要他能够不受难为,她就心满意足。
冀行箴见她如此,心中涌起暖意。只是百般思绪堵在胸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
最终所有的想法都汇成了一声叹息。
“我会好好的。”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
两人又轻声说了几句话,这便不得不再次分开。
阿音转身而去,不敢回头。生怕自己看到他后又忍不住想要和他在一起待着。
一路前行,宫女和太监们都纷纷向太子妃行礼问安。
阿音每经过一个院落,都会看到里面杂乱而又沾染暗红血迹的情形。
经过了这一场宫变,宫人们的死伤不在少数。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阿音吩咐了万嬷嬷带着君眉,让两人去每个院子问问现在宫女和太监们现下的状况如何,也问一问他们周围人的情况,做下记录。届时也好安排各人的差事。
她又遣了珍眉带着两名公公去各处宫殿看看主子们的情形。
虽然冀行箴没有妾室,但晟广帝的妃嫔们都还在后宫里,也不知如今状况怎样。需得好生问仔细了再做安顿。
阿音看看自己身边跟着伺候的还有二十多名小宫女和小太监,就依次分派下去,让他们分别跟了万嬷嬷和珍眉她们。毕竟那些查问和记录的事情十分繁琐,没有人帮忙的话怕是很难做得来。
至于玉簪、青枫、孟阳他们几个,阿音一直带在身边。一会儿到了俞皇后那里若是有甚事情,还得这几个人去办。
眼见跟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众人都有了差事,就连扫地的小宫女都跟着珍眉去各宫殿探访妃嫔了,锦屏在后弱弱地问道:“太子妃,我、我能做什么?”
阿音回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旁边一处需要清扫的血迹,说道:“你帮忙打扫下这里罢。瞧着有些脏污。”
锦屏听闻后,膝盖一软,噗通跪到了地上。
阿音无意去搭理她,脚步急促地前行着,不多时就到了永安宫外。
永安宫里的情形比昭宁殿好不了多少。院子里东西损坏了大半,石凳歪七扭八地滚落在地,甚至有几个已经被砸碎。到处都是血迹,就连高高的房檐上,不知怎地都被溅上了点点暗红。
段嬷嬷正哑着嗓子在院子里指挥宫女们清扫血迹。
“你们用点力!不用力下不来!你,多添点水。什么?不好擦?不好擦就用力擦!一会儿多吃些饭就能使上劲儿了!”
说着话的功夫,有小太监看到了已经步入院中的太子妃,赶忙去喊段嬷嬷。
段嬷嬷上前过来迎接问安,引了太子妃往耳房行去。
俞皇后如今安好,正坐在耳房的榻边读书。
看到阿音来了,俞皇后起身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音往榻上看了一眼,方才看到了躺在榻上脸色苍白正睡着的宁王妃。
她唯恐吵醒了熟睡之人,缓步走到榻边,坐在旁边的锦杌上静静地看着榻上之人。
说实话,她希望宁王妃好好的。并宁王妃待她素来不错。
可是转念再想,宁王爷这一场已经谋划已久,宁王妃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宁王爷的打算吗?
因着这一个的疑问,她又强行把自己对宁王妃的关心给放到了脑后。
沉默许久后,俞皇后指指外间,阿音就与她一同走到了外面屋子。
“好不容易才睡着了。”俞皇后带上屋门后方才轻声说道:“因为有伤,疼得很,刚才辗转许久都没有睡意。”
阿音握了俞皇后的手道:“您怎么样?”
“我一切好着。幸好有宁王妃在。”俞皇后说着就红了眼圈,“那么长的剑,她就这么给我挡住了。我就想着,怎么也得让她好起来,找再多的大夫给她看都值得。”
阿音轻轻点了点头,“单看皇上的意思了。”
听闻这句话后,俞皇后晓得宁王妃这事儿最终要由晟广帝来定夺,就朝着屋里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说了半晌的话,阿音见俞皇后要一直守着宁王妃,这便离开了。
出了永安宫后,云峰来寻阿音,说是东西已经准备好。
他说的东西,正是阿音临走前向邵璃保证过的那些物品。
如今许多伤员在四皇子府里养伤,单凭皇子府贮存的那些,是不够这么多人吃用的。
阿音和冀行箴出了昭宁殿的屋子后就吩咐了云峰去给置备物品。却没料到那么快就已经准备好了。
“把东西装到车子上。”阿音说着,疾步朝外行去,“我得出宫一趟,把东西给冀筗他们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