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陪我再走吧!我一直在想你……”
他是真的想她,却没办法去找她。有时候也会出宫,出宫时也想过去找她,可她如今在颜府里,住在深闺之中,他没有正经事儿作为理由,也不好硬闯人家颜府……
“我不信,你这么忙,肯定没空想我。”少女娇声道。
男人顿了一下,笑得很灿烂,“连我忙朝务的时间都要占据?真够霸道的。”
陆宁看他一眼,“你才霸道呢!上回你毁了我的砚,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李玄祯自知理亏,不答话了,转而道:“这么晚了,咱们先吃些东西吧?我已经让御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蟹酿橙。”
陆宁等了一下午,的确有些饿了,便点了头。
蟹酿橙的确是陆宁爱吃的。当初在长乐山上时,李玄祐就曾给她做过好几回,清风居条件哪里比得上皇宫,可他做得竟不比此刻御厨做得差。
陆宁吃完后,看了眼微暗的天色,道:“我真的该走了。”
李玄祯拉住她,道:“宫门还有一个时辰才关,急什么?”
陆宁看他一眼,“我还想去景王府一趟呢,太晚了就去不成了。我得问问清楚他到底会不会有事,不然我夜里睡不着。”睡着了也要做噩梦。
李玄祯敛了笑意,看她半晌,“你对他真够上心的。可是你就算去了也没用。现在他的命掌握在我的手里,你还不如留下来陪我呢。”
陆宁立刻走近他,“所以你刚才就是糊弄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肯定清楚他是无辜的!他从来就不在乎权力地位,当初在长乐山上时,我就觉得他心性纯净得很,只想着隐居一方,又怎么可能去叛乱?”
李玄祯这才反应过来,陆宁并非真要去景王府。男人语气淡淡的,“没想到……你竟会套我的话了。”
陆宁道:“谁叫你不与我说实话……”
“好,我与你说实话。实话就是,他没有参与作乱,但他的命还是掌握在我的手里。你现在若是继续惹我不开心,我可能就要了他的命了。”李玄祯道。
陆宁惊呆了,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等混账话来。
陆宁不理会他后半句,只道:“你知道他是无辜的,为何还要关押他?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背后议论他,说的特别难听。”
“原本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我现在心情特别不好,就不愿意告诉你了。”李玄祯忽然坐回到座位上,声音低醇透着疏淡,朝陆宁道:“你若是让我心情好些了,我便考虑告诉你。”
陆宁真的无语了……他这个监国太子就是这么当的么?
但他既然发话了,陆宁便果真想法子讨好他了。桌上的饭食已经撤走了,如今只摆了一套黄釉浮雕金五彩云龙茶具,金灿灿的纹路精细无比,透着尊贵,这是天子和太子才能用的颜色。
陆宁跑过去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送到他手上,躬了躬身子道:“太子殿下请喝茶!”
李玄祯是第一回 见她唤太子殿下,娇嫩乖巧、又甜又脆的声音,听着只觉得耳根儿一阵酥软,一直软到了他心里。
他故作淡定地喝了口茶,待她欲送茶杯回去时,一把抱起他,额头抵着她的,低声道:“跟我说说,你为何这么关心他?趁着我不在的那段日子里,他对你到底有多好?”
小时候周王同他吵架,周王说他天生骄傲自负,容不得别人对他说不,他那时尚且不承认,现在却自我感知的确如此。特别是陆宁,他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变得格外强烈。他不喜欢她和其他男人有牵扯,哪怕一点点都不行。
长乐山时虽然身边都是男人,但只有他知道她是女儿身,所以他不觉得有威胁。云岫居中更是合他心意,在那里她只能看见他一个,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可她却和李玄祐曾经那么好过……如今也念念不忘,天天想着狗屁的救命之恩。
陆宁沉默片刻,低声道:“他给我做蟹酿橙。”
李玄祯嗤笑一声,“我若是学一学也会,肯定比他做得好。”
陆宁又道:“他弹琴给我听,还为我做了好几首曲子。”
“我记得你喜欢看我练剑,那我下回再练剑给你看。谱曲我不会,但我可以找大燕最好的乐师给你谱。”
陆宁:“他什么都听我的,什么都随我的意思,他喜欢我但不要求我喜欢他,我跟他在一起特别轻松,没有任何压力。”
李玄祯认真思忖一会儿,发现这一点他还真做不到。
男人搂紧她,凑近她的小脸,声音带着叹息,低低道:“那我跟他不同。我喜欢你,但你也必须喜欢我……你是我的。”话落,他低头猛的含着她的唇,吻了一会儿。
陆宁拍他的背,好几下,才挣开他,娇声道:“还没说完呢!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当时还骗他说会嫁给他。我心里过意不去。”
李玄祯沉默片刻,淡淡道:“你可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说的,我离开书院时给你留了信,但被他毁了?”
陆宁看他一眼,她记得,但并不信。
李玄祯放开她,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红木盒子来。打开来,里面又出现一只略小的紫檀木黑盒子,这盒子有些斑驳,甚至有一角缺失了。虽然陈旧,却干净整洁,显然是精心清理过了。
“这是什么啊?”陆宁看了看,以为是什么机要宝箱,也没敢上手摸。
李玄祯微笑道:“这是我两年前离开书院时留给你的。前段时间刚从水塘里捞出来,你打开看看。”
第69章 、东宫初度(三)
陆宁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只见一枚刻着丹凤朝阳的翡翠玉佩,下面压着一本书。
“这是我母后当年给我留下的玉佩,是送给未来正妃的。我把它送给你, 你好好收着。”他把玉佩放到她手里, 神情温柔之极,似乎回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把这些当时就想对她说的话补回来。
上好的玉石,触手微温。陆宁总觉得……有点熟悉——她先前在杭州的时候,好像也有一个, 至于什么来路,已经忘了。
先皇后赐下的玉佩, 又怎能随意买到?想起李玄祐曾对陆宁说的那段少时回忆,陆宁猜到, 杭州那块,大约就是李玄祐留给她的吧。
她抬头看了眼某位太子温柔而专注的神色,心道这个事情绝不能说出来!
她又把那本书拿出来,上面写的是《南疆图志校释》。陆宁乐了,“这不是我父王写的那本书么?之前被雨水毁了的。你是从哪儿寻来的?”
她翻开细看, 豁然发现,里面的笔迹就是李玄祯的。
“这书别处没找到。这是我凭着记忆重写的。”男子见她灿烂的笑容,立刻觉得自己熬了那么久把这书再次默出来, 实在值当。
顿了顿, 他又歉意解释道:“原本我能保证内容毫无差错。但……那日我留给你的书被毁了, 这是我前几日又再次重写的,到底是时间长了,无法保证完全不出错……好在你父王现在就在你身边,若有不清楚的, 你可以直接找他核对。”
小姑娘抱着书,抬头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满是感动。
李玄祯被她看得跟被勾住了似的,低头亲她。她这次却不像平时那般总是避开,一动不动任他的唇覆上,舌尖探入,肆意翻搅……
她这般乖巧,他愈发不能自控。
娇软的身子落在怀里,他紧紧搂着她,吻得愈发用力。内心深处潜藏的兽隐隐要跑出来,终是在被释放前又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紫麟殿是个很容易让他放松警惕的地方,但他得掌握分寸,不然很可能收不了场……他前几日才同镇南王聊过一回,他答应过镇南王会对她好,不会欺负她,会为她考虑。所以在成亲前,他不能夺走她的身子。
他放开她,大步走过去倒了一杯凉茶,一口灌了下去。
陆宁捡起落在地上的书,放回到盒子里,脸蛋红红的。视线落在他傲卓挺拔的身姿上,心里也荡起绵软。
这个人对她真的很好。虽然不是李玄祐那种不求回报的付出,有时候强势蛮横得可怕,可他在他的力所能及里,倾尽了所有情意。
他站了片刻,转身回来。陆宁立刻低头不看他,翻了翻那本书,里面忽然掉出来一封纸质崭新的信。
李玄祯道:“这信也是我最近补上的。内容同先前一样。”信的内容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刚上前线时,有一度他时常回味着这封信,想象着她看这封信时的每一个表情。
陆宁拿到手上细看了一回,只觉得絮絮叨叨的,又没什么实质内容。她诧异道:“这信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男人笑了一下,饶有兴味道:“哦?那你说说,我的风格是什么?”
陆宁看他一眼:“我以为你会强调几遍‘你是我的’这种话。”然后许下婚嫁之约,叫她等他。
她是不喜欢被他看成附庸或者占有物的,但他每每说这话都深情款款的,叫她不好意思泼冷水……反正在她心里,她独属于她自己就行了。
少女轻笑续道:“你就不怕你一走我就跟别人好上了?若是我这两年已经成亲了可怎么办?”
男人却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眼睛,开口有几分沉抑,“若是我死了就罢了。我只要还活着,就会把你抢回来。”
陆宁心头微动,似乎感受到了他当时留信离开时决绝又无奈的心境。
李玄祯看了她半晌,又微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上别人。”他轻抚她的小脸,指腹划过她被他亲得微微红肿的唇,很是满足,“你看上了我这样的男人后,哪里还看得上其他凡夫俗子?”
陆宁被他整笑了,娇嗔地推了他一把,“瞧你这样儿……真够小人得志的!我若真成亲了,你怎么夺得回来?”
男人叹息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当时私自让父皇把你赐婚给我,并非是我不顾忌你的想法,实在是被景王逼得没有办法。”
李玄祯不大喜欢同陆宁谈论景王,但今日他决意要把李玄祐的根在她心里彻底拔掉,所以便把所有的原委都告诉她。景王私底下对她的种种谋划的确很精细很周全,许州设计苦肉计并得到允诺,然后求父皇赐婚,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被李玄祯截了下来。
陆宁听得都呆住了,“你是说,那穿胸一剑是他故意为之?”
李玄祯语声淡淡,“虽是故意为之,但他的确有为你舍命之心。那样致命的伤,鬼门关走一遭时,他可能连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能活过来。但他还是选择这么做。足见他的用心。”
陆宁沉默片刻,男子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怎么,被感动了?”
陆宁摇头,“没有,只是未曾料到他的心机这样深。”
李玄祯看着眼前的少女,她自父母宠爱中长大,几乎没历过什么阴谋诡计,她的世界一直都很单纯清澈,哪里晓得皇家男人天生诡诈的本性。
“当初这盒子就是被他所毁,”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微笑着,“现在信了我的话了么?”
陆宁点点头,神色有些恹恹,“他实在不必如此,我给不了他什么。”就像自己素来信任的一个人,忽然间暴露了不堪的本性,的确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李玄祯手指抬起她的脸,低笑道:“还去不去景王府找他了?”
陆宁推开他,“本来也没打算去!我要回府了!”
现在时间的确不早了。这回见面好像全在谈论李玄祐的事情了。李玄祯有点抑郁,牵着她的手,道:“趁着天还没黑,我带你在东宫转一圈吧!认认路,日后住进来就不会觉得陌生了。转完后我送你出宫。”
待陆宁看到那尚未修建完全的长乐殿时,才知道李玄祯带她来转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它。
长乐殿原名福云殿,历来是太子妃的居所,就在紫麟殿的后面。李玄祯将其改成长乐二字,并拆了左右两座殿宇并到一处,命匠人按照自己所给的图纸,全部重新修建。
陆宁瞧了瞧那图纸,惊呆了,“这不是先前我给自己的郡主府画的图纸吗?”
因先前镇南王一直想招婿进门,所以崇文帝赏下郡主府的时候,镇南王并未推辞,打算就把郡主府当做女儿日后在京中的居所了。谁知道后来赐婚给了太子,招不成婿了。
李玄祯点头道:“你那个郡主府也还在建。建好后就是摆个样子在那儿,给你这位郡主撑脸面的。这里却不一样,这里是你真正要住进来的地方,更要万事妥帖。”
他解释道:“我当时身在北境,也来不及问你的意思,就干脆把郡主府的图纸拿来用了,我知道郡主府的图纸是你自己画的。”
所以这长乐殿早在他回京前就开始休了?
想来也是。他回京才多久,可这长乐殿已经快要修建完成了,比她的郡主府快多了,定是赶着修建成的。
李玄祯见她愣愣的,忍不住牵住她的手,柔声道:“宁宁,这里会是我们的新房,是我们真正的新家。”
云岫居不是真的新家,这里才是。他此后会在这里好好疼她爱她……
此刻他们就站在宫殿门口一棵梧桐树下,这个时节,树叶俱为秋风染得金黄,微风过处,有叶子簌簌而落,男子俊美的容颜在纷纷扬扬的金色落叶里透着温软,眸中有难掩的喜意。
少女珠光如玉的肌肤染上晕红,微微低了头,“还……还有很久啊!”她本意是,现在不愿意同他说这个,可这话却让人误会,好像她等不及了一般。
她有些懊恼,李玄祯笑起来,知她脸皮薄,安慰道:“你没有等不及,是我等不及。”
他的确是等不及,早就想了。
他又微微叹口气,道:“原本是打算年底大婚的。可年底政务尤其繁琐,各地官吏进京述职,还要祭祀太庙,再加上镇南王还想多留你过个年,父皇便定了年后开春的日子。”
他如今能决策天下事,却偏偏自己的婚期不能由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