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说,“这个小问题,等安排好了我再通知您。”
杨小阳疑惑,“你又不知道我们住哪里,怎么通知?”
掌柜摸着山羊胡子笑了,“小兄弟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在这白礼镇,还真没有我虹云斋通知不到的地方。”
霍寒站起来,“那就不打扰了。”
掌柜乐呵呵地送三人出门,又朝里面使了个眼色,伙计会意地点了点头。
街上的人同天上层层叠叠的云一样多。
温千树身体有些不舒服,脚步就慢了下来,霍寒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她的语气很淡,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交给了他。
霍寒小心地护着她在人群里走,“真没事?”
盛千粥追上来,压低声音,“寒哥,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
“让他跟着。”
无非就是想打探一下他们的底细。
眼下昨晚住的宾馆是不能回去的了。
“前面有家酒店,我们先进去。”那个人不确认清楚肯定会一直跟着。
看着酒店门口那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盛千粥暗暗捏紧了裤兜,开始心疼钱袋。
看来这里真的是遍地黄金,一个小镇,居然也会有这样知名的高级酒店入驻。
果然,他们刚一进去,那人就掉头走开,回去复命了。
盛千粥看两人走向前台,“真要在这里住啊?”
温千树露出苍白的笑容,“你见过有老板住那些不入流小宾馆的吗?”
昨天晚上是没得选择,加上此时已经被人知道了行踪……
戏要做足全套。
霍寒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所以他没有阻止。
盛千粥不停地抓头发,“可是……”
他身上的钱,恐怕连住一夜的零头都付不起。
“没事,”温千树说,“我来出,你如果过意不去的话,将来跟你领导提一下,给我颁一个‘好市民奖’,或者可以帮我申请终生免费去公园的福利。”
她说到最后简直是开起玩笑来了。
盛千粥却听得很认真,甚至暗暗记在了心里,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
温千树订了三个套间和一个总统套,递了一张黑卡给霍寒,自己靠在柱子上休息,“密码是你的农历生日。”
霍寒:“……”
盛千粥在旁边偷笑,怎么有一种寒哥被人包养的感觉?还好他是知情人士,不至于对这个密码感到大惊小怪。
倒是一路都对酒店内部金碧辉煌的装修啧啧惊奇,有生以来还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步子都是虚的,连路都不能好好走了。
霍寒已经事先发过信息给唐海,半个小时后,唐海和杨小阳把行李带过来,大家在总统套间碰面了。
唐海和杨小阳走了几家古玩店,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店里摆放的都是赝品,因为是生面孔,掌柜个个讳莫如深,探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温千树捧着个杯子在唐海旁边坐下,“我们这边还好一些,不过掌柜好像还是有些怀疑我们,没多透口风,相信接下来也不会立刻安排去看货。”
准确地来说,他们还在被考察期。
唐海说,“如果要是有熟人带路,一切都方便很多。”
杨小阳提议道,“程文程武兄弟怎么样?我记得他们交待过,曾经在白礼镇生活了一段时间……”
霍寒摇头,“有一定风险。”
毕竟不确定程文程武被警方扣押的消息有没有泄露出去。
杨小阳又问,“那为什么不去找当地警方帮忙?”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
温千树喝完热水,感觉小腹的疼痛减缓了不少,她放下杯子,“你觉得白礼镇的古玩市场长盛不衰的原因是什么?”
杨小阳震惊极了,“你的意思是……”
“不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温千树轻敲着桌面,“在这个地方还有各路黑道势力,加上你刚刚猜测的那个原因,它们就像两股强大的力量,既交织又排斥,共同维护着古玩市场的平衡。”
“我说得对吗?唐海。”
唐海忽然被她点名,难得怔了一下,笑着点头,“是这样,分析得很好。”
温千树笑容清甜,“谢谢。”
她似乎又想起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些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唐海用余光看了看霍寒,“我们本科是同一个学校。”
温千树“噢”一声,“原来是师兄。”
可惜的是,她大一那会,他已经毕业了,他们唯一见过的一次是在她伯父的葬礼上。
很显然,她已经不记得了。
有了共同话题,两人很快聊起天来。
盛千粥不停地看对面一直沉默着的霍寒,虽然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似乎在沉思些什么,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见气氛有些不对,飞快地拉着杨小阳跑了。
屋里只剩下三人。
唐海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几分钟后也离开了。
温千树整个人窝进沙发里,“累了一天,你还不去洗澡休息?这里房间多,待会我随便挑个就行。”
“你应该不介意吧?”
能介意什么?她一开始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大约二十分钟后,霍寒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出来,换洗衣服忘了带,他只在腰间简单围了一条白色浴巾,他踩着地毯走了几步,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不远处,深蓝色的床簇着一片白皙,女孩子的后背全部都露了出来,衬着身下的床单,白得像奶油一样。
她好像睡着了,偌大的室内浮动着清浅的呼吸声。
他的视线落在她蝴蝶骨下方的某处——
那里盛开着两朵玫瑰。
一红一黑,以y形的枝干,并蒂相连。
仿佛——
红的向生,黑的向死,却各自开得绚烂。
第二十五章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路上没人走动,一排路灯被浇得越发明亮, 仿佛一条通往天上的河。
室内没有开空调, 有的只是从窗外灌进来的凉风, 将床上昏昏欲睡的人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吹到霍寒脸上,他皱眉去把窗帘全拉上了, 遮得严严实实。
“你洗好了?”温千树仍闭着双眼,保持原先趴在床上的姿势。
床边有重量上来,微微陷下去一块,她安静的侧脸被男人高大的身影全然笼罩住。
“雷打得很响, 我自己睡有点怕。”
那会空气闷热,她此时的情况又不好吹冷气, 可身子刚挨上床,慢慢地起了一层薄汗,只好乱七八糟……这一次,温千树倒是真的没有起半分那种心思。
何况真的勾起了不该的什么东西……她也……灭不了。
“好看吗?”她又轻声问。
“怎么弄到的?”霍寒声音低哑, 透着一丝心疼。
那朵黑玫瑰上有一团褶皱, 撑得几片花瓣仿佛有了立体的形状, 妖娆之下,密布伤疤。
“不小心被碎玻璃扎到的。”
那场海啸中,姑父将唯一的希望给了她,姑姑伤心欲绝,哭得死去活来, 没有人注意到她后背被划伤了一大块,鲜血淋漓,连她自己都没有一点疼的感觉。
整个人都麻木了。
后来她背上就有了两朵玫瑰。
红玫瑰向生,黑玫瑰向罪,它们将伴随她度过漫漫余生。
“哪朵比较漂亮?”她轻轻地问。
男人略显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温千树有点痒,笑着躲了一下,“我也喜欢这朵。”
黑玫瑰。
没有人可以代替我勇敢。
不去纪念,也永远不会忘记。
温柔而怜惜的吻落在上面,蜻蜓点水般,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让人安心的力量。
“要睡了吗?”温千树往里面让了让,空出一个位置来。时间也不早了,外面的雨还下个没完,估计天亮也不会停。
霍寒擦干头发,关了灯,在她旁边躺下来,此时除了雨声,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今晚格外的脆弱。
一双柔软的手搭上来,接着她偎过来,枕在他胳膊上,馨香的长发铺在他胸口,“霍寒,七年前,你为什么不来?”
那时的雨比此时窗外的不知大多少倍,天边的黑云层层压顶,令人窒息,一如她心中的绝望。
霍寒脑中闪过一丝念头,快得他几乎抓不住,“什么意思?”
她肌肤如同冰玉,寸寸都沁着一股凉意,“我离开的那天早上,给你发了条信息,约下午见面,可是你根本没有出现,我就知道你已经给出了答案。”
霍寒腾地一下坐起来,连着将温千树也跟拔萝卜一样带了起来,他顺手“啪”一声开了灯,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声音一沉,“什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