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太监们瞧见管事太监竟然冒着风雪进来了,咳嗽的小夏子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年长些的大太监们也赶紧从大通铺里钻出来了。
“头儿,那个猫主子,我找了一天都没找着它。”
小夏子有些沮丧,边咳嗽边低声道:
“它前两天看起来就有些不对劲儿,精神头不好,我正想着找位兽医来给猫主子看看呢,谁知我昨个儿上午刚打开笼子门准备给它喂食,它就猛地给我手背上爪了几道爪印,几个跳跃间就跑了出去,等我追出去时,它已经瞧不见影子了。”
管事太监看到这才十岁出头的孩子咳嗽成这样,咳嗽一声整个身子都跟着抖,也有些于心不忍了,双手背在身后叹了口气道:
“猫主子们都有灵性,有的知道自己要死了,是不愿意死在伺候自己的人跟前的,一般情况下它们都会悄无声息地找个偏僻的角落等着自己咽气。”
能被分到御兽苑当差的宫人,基本上都是喜爱小动物的,心肠都不坏。
管事太监抿了抿唇,拧眉想了一会儿后,又继续说道:
“算了,算了,外面雪下得这么紧乎,你还是先养病吧,等雪晴了,你咳嗽轻一些,再好好出去仔细找找,重点去御花园里看看,那里树多假山也多,方便猫主子们藏身,若那只三花猫真没了,你也急得用块白布把尸体带回来埋进土里安葬了,别一不小心吓倒了主子们,那我们整个猫狗房的人就全都等着倒霉吧。”
“行,谢谢头儿,我记得了。”
小夏子又咳嗽了两声,忙颔首道。
小冬子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
“头儿,你放心吧,等雪晴了,我也会帮着小夏子出去找猫主子的。”
小冬子边用手拍着小夏子的后背给他顺着气,边对着管事太监保证道。
“好,那你们也早点儿睡吧。”
“对了,从今天开始御膳房的廊檐下会不间断的供应驱寒汤,你们趁着换班的时间都去喝一碗,那些狗主子、猫主子们也照顾得精细点儿,千万别给冻病了。”
“晓得了。”
耳房里的太监们都听话地点了点头。
管事太监想了想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就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大雪足足下了一夜。
等第二天早上,整个紫禁城都变得银装素裹了。
一晚上的时间过去了,小夏子非但没有减轻病症,反而浑身发烫,病得躺在大通铺的末尾起不来身子了。
小冬子没有办法只好一天好几趟地往御膳房那里跑,给小夏子取驱寒汤。
等他忙活完手头上的事儿,特意趁着天色没黑一路沿着宫道跑去北面的御花园里,“喵喵喵”地学猫叫,寻找走失的那只三花猫,可他从临近黄昏,直至找到天擦黑也没能瞧见猫主子的身影,只好缩着脖子,无功而返了。
几日后,就到了公主学院的上旬休息日。
在五台山的驿站里时,晴嫣曾答应小十等回宫后,她会让白御厨给小胤俄做比牛肉干还好吃的零嘴。
休息日里难得清闲,等午时用完膳后,她就吩咐白露将康熙送到她宫里的巧克力全都取了出来。
事先从小胤俄口中知道今日皇额娘宫里要做美味零嘴的小七、小八放学后,也跟着小胤俄一道回储秀宫里用膳了。
小九患了风寒,已经向南三所的师傅们告了两日的病假,两天没能见到九哥,小十的精神头也不太好。
“来,小十,尝一尝。”
晴嫣用小银刀从大块巧克力上分别切下了差不多指甲盖儿那般大的巧克力,给小七、小八分别递了一块儿后,看着小胤俄坐在旁边的雕花椅子上耷拉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就笑着给他小嘴里也塞了一块。
抱着皇贵妃双腿站立在旁边的双胞胎,瞧见三位小哥哥都吃东西了,俩小奶娃忙急切地扒拉着额娘的胳膊,示意他们哥俩也要吃。
晴嫣无奈只好又将切下来的巧克力,一分为二给双胞胎小嘴里各喂了一小块。
小十三、小十四原本还以为这是好吃的黑点心呢,哪成想巧克力一入口就把他俩给苦到了,兄弟俩齐齐皱着小眉头,“噗噗噗”地往外吐巧克力。
小七勉强将巧克力给咽下去,有些没信心地开口询问道:
“皇额娘,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好苦呀。用它们真得会做出美味零嘴吗?”
站在他身旁的小八将巧克力咽下肚后,还认真回味了一下,则奶声奶气地给出了相反的评价:
“七哥,这巧克力我觉得吃得还行啊。”
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晴嫣也动手用银刀给自己切了一小块巧克力,发现味道确实是挺正宗的。
如果二次加工,做成巧克力奶棒、巧克力奶茶、巧克力蒸蛋糕,想来口味应该就会变甜,适合小奶团子们吃了。
瞧见小胤祐和小胤禩都开口了,小胤俄仍旧耷拉着小脑袋不吭声,晴嫣纳闷地蹲下身子温声说道:
“小十,你九哥只是生病了,等他病好后就能和你一块儿玩耍了,你不要难过。”
小胤俄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晴嫣发现刚刚用膳时,小十的脸色看着还挺正常呢,怎么这会儿就变得这么红呢?
她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赶忙伸出右手将掌心放在小胤俄的额头上细细感受了一下,发现小十的体温确实有些高。
她下意识地就想调动起身体里的异能,而小十则像是难受紧了,不舒服地晃了晃脑袋,瓮声瓮气地软声说道:
“皇额娘,好像有虫子爬到我的领口里了,我觉得脖子里好痒啊。”
大冬天的哪来的虫子啊?
晴嫣闻言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忙伸手解开小十领口处的盘扣。
将小胤俄的衣领全部扒开,待清楚地看到他脖子后面冒出来的俩红疙瘩后,晴嫣的瞳孔一缩,正想让宫人去喊太医来瞧瞧看,红疙瘩是不是天花呢。
宫女芒种就像是身后有老虎在追一样,慌里慌张地掀开棉门帘,迈过门槛跑到大厅里,瞧见皇贵妃后,忙焦急地出声喊道: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九阿哥的病不是风寒,他是出痘了!翊坤宫里的十一阿哥也被九阿哥给感染了。”
“此外太后娘娘刚刚还派人去太医院请张太医了,说是五阿哥和六阿哥似乎也出痘了。”
皇贵妃闻言抓着小十领口的手,都不禁跟着颤抖,一颗心像是坠在谷底了一样,明白小十必然也是天花无疑了。
想来应该是小九最先染上了天花病毒,等他在南三所启蒙时,又顺带着把小五、小六和小十都感染了,回到翊坤宫后,又把小十一给感染了。
兄弟五个都中招了,那同样在南三所启蒙的小七、小八怎么可能会幸免的了呢?
晴嫣一颗心“砰砰砰”直跳,慌得都想从嘴里蹦出来了。
小七、小八和小十的脸色也“唰”的一下子吓白了。
抱着额娘双腿的双胞胎,还不知道天花是何物,懵懵地瞧着额娘和三位哥哥,正想开口说话。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刚刚走进内室里给十阿哥取玩具想要逗小主子开心的刘嬷嬷就被雕花椅子给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下午申时四刻,康熙和胤礽坐在温暖的御书房里。
康熙上午时早早地将重要的奏折批阅完,此刻正闭目眼神地靠在圈椅的椅背上,听着坐在不远处的宝贝儿子手里捧着没那么重要的请安折子,嗓音清润、字正腔圆的朗读着。
父子俩一个读,一个听。
康熙不时还会开口,让胤礽代笔在请安折子上代笔写几句他的批语。
诸如:
【爱卿有心了,朕的身体很好,勿念。】
【爱卿惦记着朕,朕也念着爱卿呢,望爱卿勤勉办公,治理好自己管辖的地方,年底早早做出政绩,早日回京庆贺新春。】
【爱卿,朕已经知道芒果是何物了,今年就算了,明年你可以往京城里送一些。】
【……】
胤礽右手握着毛笔,在请安折子上按照他汗阿玛的话一一批复着。
等他又连着翻开了三本折子,看到上面无一例外都写着“皇上,您安否?微臣/奴才在外甚是挂怀您。”
胤礽的嘴角和眼角忍不住齐齐抽搐,索性放下了手中的请安折子,抬起手深深抹了一把脸,看着他汗阿玛一脸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仿佛是在听小曲一样,手指头有节奏地一下一下轻轻敲打在圈椅扶手上,十分无奈地说道:
“汗阿玛,这些在外地做官的臣子们也太过无聊了吧,连江南今岁下雪了,福建有个老妇走在路上拾金不昧,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写个奏折呈上来,不是在凭白增加您每日的政务吗?”
康熙听到胤礽的抱怨,掀开一条眼睛缝儿瞧了瞧身穿着杏黄色冬袍、脸部线条越来越明朗,眉头微拧,满脸写着不赞同的宝贝儿子,笑呵呵地解释道:
“保成啊,你不懂,请安折子一般就不会写什么重要的事情,在京外任职的官员频繁地写请安折子递上来,一方面是为了能够让朕注意到他们,不把他们给忘记了,另一方面他们也可以通过朕的批复,知道朕在京城里是个什么状态,这也算是一种君臣间交流感情的方式。
”朕承认虽然有的折子确实满篇废话,但也不能不让他们写啊。”
胤礽闻言,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康熙瞧见儿子难得无语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御书房中点着上好的银丝炭盆,温度宜人,气氛祥和极了,可下一瞬跌跌撞撞,掀开棉门帘、跨过门槛跑进来的梁九功就将这种氛围给彻底搅和没了。
父子俩听到动静,循声往门口瞧去,待看到梁九功匆忙间险些被脚下的地毯给绊倒,整个脑袋都埋进银丝炭盆里时,齐齐吓了一跳。
康熙瞧见梁九功额头上满是细汗,一副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模样,忙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拧着浓眉对着站在屋子中央的心腹太监询问道:
“梁九功,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五、六、七、八、九、十、十一,七位小阿哥全都感染上天花了。”
“双胞胎小阿哥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发热的症状,但皇贵妃已经决定给小哥俩种牛痘了。”
“什么?”
“什么!”
父子俩听完梁九功语调发颤地说完这话,瞬间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康熙更是一下子起身太猛了,直接将屁股下的圈椅给带的撞到了手边的紫檀木小方桌上。
桌面上摆放着的一套产自官窑、造型精美的四时花卉茶壶杯盏全都从桌子边沿滑到了地面上,撞在没有铺地毯的地砖上,碎了个四分五裂。
“他们兄弟们怎么会同时出痘?”
这个只听就让人觉得浑身冒冷汗的骇人消息,仿佛是一个大木槌一样“砰”的一下子重重砸在康熙的脑门上。
身体一向康健的康熙,不禁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满脑子都充斥着:小九不是患得风寒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他的七个儿子全都出痘了!
已经好些年没有再经历丧子、丧女之痛的康熙,右腿倚靠在身旁的紫檀木小方桌上,高大的身子险些都要站不稳了。
“汗阿玛!”
胤礽也被这个惊人的消息给吓到了,瞧见自己汗阿玛的脸色一下子就褪去血色,变得惨白一片,他忙往前快走了几步抬起双手牢牢搀扶住了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