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且像是沈宝用的主人,只凭一个孩子,就轻而易举地让她成了他手中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陈松看着薄且把孩子由提拽改为一手抱在臂上,对,就是这个孩子,连话都不会说的小生命,就可以把沈宝用变成这样。从她出现在他视野后,并不遥远的距离,她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他也终于意识到,沈宝用给他的那封回信有多真诚,态度有多坚决。
薄光的人也迅速地跟了上来,三队人马形成三足鼎立的态势,一时没有人妄动。
“九皇叔,您这是何为?还有,朕可不记得予你出都的令牌。”薄且冷冷地问向薄光。
薄光道:“皇上心里什么都明白,臣不过畏妻而已,臣答应了王妃所求,作为她的夫君就一定要帮她做到。”
薄且轻松地一笑,没说什么,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放松了下来,因为他太知道沈宝用了,她若是下了决心为了孩子留下,在场没有人能阻拦。
他的贵妃跑不掉的,心下一定自然轻松。
果然,沈宝用在薄光话毕后,猛地踩向他的脚,在他手上劲儿稍松时,拿自己的额头朝他的鼻子撞去,他们二人的身高,这个位置正得沈宝用的劲儿。若是撞头,恐怕她还撞不过对方,但鼻子是弱处,薄光虽挡了一下,但还是有被撞到。
他从来没伤过鼻子,不想巨痛传来,打仗时什么伤没受过,但这个痛还真无法形容。
沈宝用就趁着这个工夫,拨了一旁护卫的短刀。她在行动前早就瞧好了,那护卫手中已握着一柄长剑,这柄短刀估计是留的后手,此刻却被沈宝用拨出拿在手里。
“别过来!”她道。
她离薄且那里还有一段距离,她不能保证只夺把刀就能顺利地走到那去。
薄且看着沈宝用的行为,他感叹,他是知道她有办法,但他忘了一点,只要事情涉及到她儿子,她就会极端,明明平常很聪明的一个人,这时就会不管不顾,哪怕于她来说是下下策,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她也不管不顾一味向前冲。
好在,薄且知道,薄光为着程烟舟也不可能让沈宝用受一点伤,他倒不担心沈宝用的安全,可看着她撞击的那一下,想到她的晃头症刚好没多久,真怕她再出问题。
薄且喊话:“皇叔,你放朕的贵妃过来母子团圆,你出都城之事朕既往不咎。”
薄光被沈宝用一连串的行为惊到,他见识到对方的决心,心下松动。毕竟沈宝用不能出事,就算出事也不能是因为他,否则,他后宅将永无宁日。
沈宝用见九王没下令,她后退着朝薄且那边靠。
忽然,从陈松的队伍里射出了一支冷箭,目标直指薄且。此人是高手,从箭的速度与角度就看得出来。
薄且未持兵器,已来不及再去抽刀,他右手一挡,冷箭穿过他的掌心射到了沈思时。
阿感大叫:“保护皇上!”
薄且看到箭身的去向楞住了,一点躺避的意思都没有,就在这微楞之间,对方大批量地射箭过来,薄且依然无动于衷,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呆楞在原地。
这阵箭雨,有几支被阿感挡下了,却还有两支射中了薄且。
薄且身后是个土崖,中箭后他朝沈宝用看去,她眼中的破碎让他绝望。
他想,完了,一切都完了。身心双重的刺激下,他朝后倒去,手里还抱着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阿感不知道圣上这是怎么了,既不躲箭,在明知身后是情况不明的土崖,还向后倒去。阿感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朝皇上伸出手去。
沈宝用也朝薄且这处跑来,看到孩子中箭时她会觉得也许还有救,但被薄且抱着这样摔下去,那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她在奔跑时听到陈松叫了停下了命令,指令一下,那些箭矢真的不再射过来。沈宝用心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原来他是可以下令的,且命令是有人听的。
崖下,阿感一手拉着皇上,一手握在剑柄上,他的剑插在石缝中。从石缝里一直在落着土块,两个人的重量坚持不了多久,但阿感一点都不担心,若真撑不住,不过是坠落到这崖下突出的一块巨大石体上,皇上只要箭伤无事,就会是安全的。
这块巨石出现的如此幸运,如此巧合,让阿感觉得圣上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这里的地形,这才任自己倒下去。
不过,还没等他们支撑不住,对面的箭雨攻势停了下来,亲卫把他们救了上来。
沈宝用冲过来,伸手要去够孩子,刚被救上来的薄且厉声道:“别动!你想他死吗,这时不能动他。”
沈宝用自然不敢再碰,对于不大的孩子来说,他身上的箭实在是太显眼太大了,孩子的惨状深深地印在了沈宝用的眼中心中。
眼见皇上受伤,九王也冲了过来,他与薄且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意识到这于薄光来说是一个机会。
薄光只要联合陈松,就有很大的把握要了薄且的命,别说他还受了箭伤,实际操作起来更容易。皇上无后,若皇上出了事,大弘的天下唯他来继承,加上太后也不会反对,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
薄光有一瞬的心动,但是,薄且道:“挑蒙与赫延搅在了一起,狼狈为奸已是事实,如今是个机会不是吗,我大弘的战神该如何选择,皇叔,你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冲上来了,别犹豫了。”
这正是薄光心里的症结,他这次之所以回应了陈松,把他引了过来,就是想要把这波敌国势力一网打尽。
眼下,他除与陈松联手杀掉薄且外,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与薄且的人一起除掉陈松,除掉挑蒙的左膀右臂,除掉一直以来大弘边境的另一个隐患,赫延毒盅岭势力。
皇上问得没错,他的时间不多,他该如何抉择。
薄光看了一眼皇上身边的阿感,不对,他养大的孩子他是知道的,这里不对。
薄光道:“臣只有一事请求,待杀敌后,回到都城,皇上可不可以答应臣,放沈宝用母子离开。皇上若是答应,臣,初心不改。”
薄且点头:“好,朕答应。”
人说君无戏言,薄光自然相信,他招呼众手下调头迎战。
薄且提着的一口气刚松一点,就听沈宝用道:“他没气了,没气了。”
薄且一激灵,他一直保持着怀抱孩子的姿势,伸手一探,果然是没气了,孽种真是没用,连他的最低要求活着都做不到。
他又在沈宝用的眼中看到了破碎,这次还有绝望。
薄且一握沈宝用的手,对她道:“看着朕!你看着朕!”
待沈宝用依言看向他时,薄且肯定地道:“朕有办法,我们回都城,朕有办法能救他,能让他回来。”
沈宝用听他这样说,通红的眼露出一丝希冀。可这怎么可能,她明明确认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的思时没气了,死了。
但沈宝用还是把薄且的话当成救命稻草,她问:“真的吗?你有办法?”
薄且的意识在涣散,虽阿感已封了他的大穴,但随着他一点点地往外渗血,他挣不了多长时间,昏睡过去是必然结果。他必须要在失去意识前,安排好沈宝用。
他道:“对。我是谁,我是薄且啊,是九王府里的世子,是别院里的太子,是大弘的帝王,我说能就能,我想做成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沈宝用,你信我,回到都城我保证把他还给你。”
沈宝用信了,或者说她愿意相信,因为她无法接受幼子已死的事实。
薄且自拉住沈宝用的手后,再也没有松开,孩子他倒是松手递还给了她。
薄且对阿感道:“你去吧。”
阿感跪下不从:“圣上就是要砍臣的头,臣也不会离开,军马司列那边用不上臣,再加上还有王爷在,臣还是守着圣上吧。”
阿感说得倒也有理,如今他这里还要带着沈宝用一起走,只一个玺儿不如阿感也在更周全。
薄且身边的亲卫把他与沈宝用送回到马车上,在这个过程中,薄且一直没有松开沈宝用的手,而沈宝用想到薄且给她的希望,也无所谓挣不挣开,反倒希望能随时查看薄且的情况,不想他死掉。
没一会儿功夫,薄光就带人回来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薄光跪在外面道:“毒盅岭已剿灭大半,陈松逃脱,”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薄且朝沈宝用看去,沈宝用眉头一动,他就知道她还是在乎那人,但薄且也知道,陈松没有机会了,那一箭虽不是陈松所射,但他没及时制止,这个孩子就相当于是被他害死的。
一想到这,薄且心里泛起狂喜,他感到压制的大穴都快要重新崩开,马上敛起心思听薄光继续道:“圣上埋伏的军马司列的兵士已去追了,归军马司列管的事,微臣插不上手。”
薄且:“皇叔已做了自己该做的,很好,待回到都城,如朕所说,免你私出都城之罪。”
薄光在最后时刻选择站在了薄且一边,而薄且明知薄光与太后勾结,对皇位有所图谋,也没有借题发挥卸磨杀驴。
这样的结果不知是薄光对皇位本就不热衷、对大弘太忠心的缘故,还是说,这对叔侄在九王府的那段时光,父亲儿子地叫了那么多年,难保没有在心里留下些什么的结果。
终于可以启程回都城了,薄且的伤口虽由阿感处理过,但他还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在这之前,他把玺儿叫到身前,对她意有所指地道:“孩子妥善安置的事交给你了。”
玺儿明白皇上在说什么,她答是。
薄且嘱咐完这件事,他撑着最后一口气,一字一字地对沈宝用道:“相信我,我一定能办到,待回到都城一切都会好的。”
薄且昏过去后,阿感松了一口气,皇上中的两箭没有伤到要害,这种伤以他战场上的经验,他能治,只要到下一个城镇里抓些喝的药,再辅以每日的清洁换药就可一路平安地回到都城。
而皇上要做的就是休息,充足的休息,按说按皇上的情况,他早该昏睡过去,但皇上心里装了太多的事,这才一直撑到了现在,此刻终是睡了,阿感怎能不松口气。
沈宝用在薄且昏睡后,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抽了几次都没成功,还是玺儿对已什么都不知道的薄且道了句:“圣上恕罪。”然后,在他臂上一点,沈宝用这才感到手上的压力消失了,她抽出手来把孩子抱在怀里。
阿感看了玺儿一眼,两人虽能明白皇上为什么那样说,但人死不能复生是大罗神仙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按皇上的意思稳住贵妃,戏要演下去,这个孩子的尸身就得妥贴放置,要不别说回到都城了,待皇上醒来前,因天气原因尸身就得腐坏,到时皇上的谎言也会不攻自破。
玺儿明白阿感的意思,她走近沈宝用道:“阿妹,要想孩子得到皇上的救治,咱们得把他保存好,你这样抱着恐会误事。”
沈宝用想岔了,她抓的重点是:“阿姐,你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你见过他用此术是吗?真的救得了我的思时,是吗。”
玺儿只得顺着她说:“是,不管怎样,你把孩子给我,我保证让他毫发无损。”
玺儿把孩子钉在了木盒中,用厚实的棉塞满其中,以确保不会有味道溢出来。她知道待回到都城后,这个孩子就看不得了,只能直接下葬,决不能让贵妃再见到他。
而祖父迁坟的事她只得放下,让另一批人先送棺椁回目洞旧宅,她忙完此事再择机回去安葬。
一行人只在路过的第一个城镇请了大夫号脉拿药,后面就一直赶路,三天就到了都城。
薄且也是在这时候醒的,他猛地睁开眼,随后的动作大到吓到了冯大么。
冯总管看着皇上双眼即时瞪大,问他:“贵妃呢?”
沈宝用此刻正守在装着沈思时的木盒子,从进宫开始,她没歇一下,把这盒子放到了神堂里。
她本想陪孩子呆一会儿,但听到薄且醒了的消息,她双眼冒光,马上朝勤安殿跑去。
勤安殿中,薄且问阿感:“玺儿处理好了?”
阿感:“处理好了,待贵妃娘娘回来,她就会把木盒换掉,把孩子葬了。”
薄且并不关心玺儿会把那短命的孽种埋在哪里,他动了动胳膊,自检身体,恢复的还不错。他这是昏睡了一路,到了宫里才醒来,还算是醒得及时,来得及应对。
薄且自然是在骗沈宝用,那孩子死得透透的,他就算是皇帝也没有办法让死人活命。不过是当时情况紧急,他又受了伤,马上就要失去行动能力,不得已才先稳住她。
否则以沈宝用对那孩子的感情,以及她内里的偏执劲儿,薄且怕他失去意识后,没有人能震得住沈宝用,她不知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明明因为陈松的失误,他们也许会拥有一个新的开局,他可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失去沈宝用。
于是就有了谎言,谎言并不高明,但他知道于沈宝用管用,果然,让他撑过了这几日。
如今他人在宫中,也醒了过来,身体在快速恢复中,一切都在掌握中,他有办法有信心再骗一次他的宝贵妃。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另一边保宜宫中,太后正对着薄光发脾气。
“你一点都不像我,也不像你兄长,机会摆在眼前为什么放弃?”太后质问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