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去定慧寺调查,他们直接被小沙弥带去了后殿,释真大师全程陪同,他也没好意思提出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前殿香火旺盛,人流如织,依然一副繁华景象,倒是没看出竟收容了如此多流民。
乔夫人解释道:“大部分流民都未安置在寺里,只有那些身体还算强壮、四肢健全的中年男人被安排了些杂工,其余老弱妇孺,都安置在城西的郊外。”
原来如此。
这算是个重要情报了,他们上次走访完全没发现。
江宴秋郑重道谢:“多谢夫人,您的消息很有用。”
乔夫人受宠若惊。
她绞尽脑汁,也没说出些什么有用的话,没想到江仙师竟然会这么说。她纤细的十指不由抓紧了身前搭的薄被:“不、都是妾身该做的,仙师们为了妾身之事连日奔波,辛苦了。”
告别乔夫人,江宴秋低声道:“小师叔,我们要不要去流民安置点看看?……还有,我想再去一趟定慧寺。”
结合楚辞先前的一路追查和猜测,以及乔夫人这边得到的消息,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定慧寺、少林……
难道当真于这件事有关吗?
他们在其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郁慈点头:“可,我与你一同。”!
第76章
一刻钟后。
江宴秋换上赴宴的锦衣华服,嘴角抽了抽。
……忘了这茬了。
今晚是老皇帝的六十大寿来着。
先前在十七皇子的软磨硬泡下答应出席,他刚兴冲冲地往府外赶,就见老管家大惊失色:“仙师,宫里的轿子马上就来了,您这是出门做什么?”
江宴秋:“……”
大意了。
江宴秋跟郁慈赴宴,皇室还是相当重视的。特地命人送上了华服锦缎(并表示仙师就想穿自己的常服也行)、珠宝配饰,伺候梳妆的宫女太监都来了一堆。
江宴秋被迫坐在铜镜前一通捯饬,头皮都被羽冠拽紧了,镜子里那人姿容说不出的昳丽雅致,再上好的灵宝玉石仿佛都失了颜色,帮忙梳妆的宫女一边战战兢兢,一边忍不住欣赏镜中人的美貌。
真不愧是天上的仙人……
她在宫里见过的那么多美艳华贵的嫔妃、皇子公主。此时此刻,仿佛也都被这人比了下去。
梳妆完毕,江宴秋“腾”地站起身,一把抓过凤鸣配在腰间,毫不在意将那些玉佩挤歪。
宫女:“……”
果、果然,仙师就是仙师,真是勇武不凡啊。
殿前面圣当然是不能佩戴利刃的,但江宴秋跟郁慈毕竟不同,作为修真者,他们要是对老皇帝那条命有想法,压根剑都不用出鞘,就有一百种让人凉透的办法。
因此天子大度表示——带,都可以带。
“小师叔,你好了吗——”他转身看向郁慈,话还没说完,不禁愣住了。
那人依旧一袭胜雪的白衣,不同的是,袖口和袍角都绣着繁复华美的金线,腰被束成劲瘦的一截,腰带上绣着银边的梵文。头戴玉冠,少年人的面庞还有一些青涩,偏过头看人时,脸上不带什么表情,显得格外沛然矜贵、高不可攀。
江宴秋一瞬间呼吸一窒。
妈呀。
小师叔这也……
太那什么了。
他前世学生时代,要是有长成这样的学弟,估计早就被情书和告白淹没,蝉联校草之称了。
而且还是学霸,呜呜。
郁慈刚要起身,听到江宴秋喊自己的名字,不假思索地偏头看去。
然后微微一怔。
不到一秒的功夫,就恢复如常道:“怎么了?”
江宴秋:“……”
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了。
这就是美色的诱惑吗,可恶。
天才就算了,长得还这么好看!
原来小师叔才是传说中的位面之子、天道宠儿!
一旁等候多时的太监陪着笑,嗓音尖细:“轿子已经候在外头了,咱们随时能出发。”
老皇帝过生日,让寿星等确实不好。
江宴秋点头:“劳烦了……其实我们自己去也可以?”
有一说一,让轿夫抬人,还没他们自己去得快。
虽然他还没玄光,暂时御不了剑。
但小师叔不是会嘛。
江宴秋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这里离皇宫可不近,我们两个大男人,别把轿夫累坏了。时候不早,不如我们直接去吧。”
太监的笑容停顿一秒:“呃,这……”
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过退一万步,仙师想说什么、干什么,别说他一个太监了,皇子都不容置喙的。
他只得道:“那两位仙师路上多加小心,晚上风大,小福子,洒家叮嘱你带的衣服呢。”
名叫“小福子”的太监颠颠地捧来两件熨烫好的鹤氅,毛领子把他脸都挡住了,“在这儿呢公公。”
晚上风大,披件外套也挺好。
太阳还未落山,城中有的酒肆人家,零星的灯火已经亮起了。
江宴秋蹭着小师叔的飞剑。
夜风猎猎作响,有云雾掠过他的发梢,星辰低到仿佛随手可摘。
白日的阙城缩成一块小小的版图,从万里之外的高空向下看去,偌大的皇城别院也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星星点点的灯火仿佛坠入凡间的星辰,明亮耀眼。
气候正是最好的时候,不冷也不热,灌进肺里的晚风都是清新的。
这也太舒服了。
江宴秋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莫名高涨的情绪,简直想在小师叔的飞剑后座拉歌一曲。
前方忽然出现一大团水汽很重的浓云,郁慈操纵飞剑避开……然后猝不及防的江宴秋被蒙了一脸,颠得立马下意识搂住郁慈的腰。
“唔,好险好险。”
江宴秋惊魂未定。
这高度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郁慈身体瞬间无比僵硬。
偏偏江宴秋还毫无所觉,指指点点:“小师叔,下次拐弯了滴我一声,你就这么一个乖巧又听话的师侄,掉下去可就没有了!”
郁慈:“……”
“嗯,”他淡声道:“……那你再搂紧点?”
江宴秋:“……”
怎么回事。
本来想调戏一下小师叔,怎么感觉反过来被人调戏了。
一定是他的错觉。
不过说起来,从玄武堂初见之后,小师叔性格确实有开朗了一些。
原先他总是冷冰冰一张脸,一幅万事万物都无动于衷的表情,仿佛天崩地裂都不能让他皱下眉。
现在,居然也会开玩笑,让他搂紧点了。
风声很大,怕人听不见,江宴秋贴着小师叔的耳朵喊道:“小师叔!多笑一笑嘛!我发现!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虽然不笑的时候有种格外禁欲的气质……但不知为何,江宴秋就是有种很真心的希望。
希望小师叔能再开心一些。
不用皱眉,也不用想那么多事情。
郁慈:“……”
他刚刚差点被那一嗓子震耳鸣。
“……嗯。”
.天上这会儿功夫,以飞剑的速度,皇宫很快到了。
寿宴开在曲水流觞的御花园,衣香鬓影,姹紫嫣红。
廊桥拱门,修竹管弦,园中一座座小桥的玉桌之上,早已备下无数精巧别致的瓜果糕点,刻着笔画繁多的“寿”字。
还怪热闹的。
不仅是老皇帝那一溜儿如花似玉的后宫,还有一大群年纪各异的皇子公主、携着家眷的肱股之臣。
天子六十岁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当,看着还像五十出头,甚至头发都还没白几根。肤色不似大宛贵族流行的白皙,而是年轻时连年征战、饱经过风霜的深褐,额头和眼尾有着深深的、刀削般的皱纹,昭示着他身为天子与国主的威严。
皇后是他的发妻,虽然妆容精致,也难掩岁月带来的苍老,此刻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非常的母仪天下,哪怕看向下首那一群如花似玉的莺莺燕燕,神色也没半分变化。
看来皇帝老儿的审美相当广博且包容,后宫里什么颜色都有,温柔的、娇媚的、清冷的、活泼的……有的年纪小的都能当他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