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言侧耳轻声道:“走吧,宴秋,待会儿比完还能一起吃个饭。”
江宴秋:“行啊,但这也出不去啊,要不待会儿烫火锅吃吧。”
其他人:“……”
给我有点紧迫感啊喂!你俩是来游山玩水的还是来比赛的!
当得知这俩是昆仑同门后,围观剑修:“……”
行叭。
江宴秋跃上比试台,凤鸣的剑光印着天光:“来吧。”他笑道:“不准放水啊轻言,咱俩好久没好好打一场。”
谢轻言也笑着摇摇头,语气亲昵:“我有过哪次,不听你的话么。”
江宴秋先一步攻上前,凤鸣游刃中带着锐利,剑身轻颤,浩荡的剑意霎时间展开!
谢轻言手腕翻转挡下,他的剑意绵密中藏着令人战栗的杀机,像是芳草仙花掩映下的沼泽,一旦被那柔顺的表象迷惑,行差踏错,就会沦落万劫不复的深渊,彻底被深渊吞噬。
重来一世,很多东西变了,却也有很多没变。
谢轻言的剑意,倒是跟前世的鬼书生一模一样,分毫未变。
玉面书生般俊秀的青年微微一笑,借着剑刃相击,两人靠得极近,喟叹道:“宴秋,你长大了。”
江宴秋:“……啊?”
你在说什么啊兄弟?咱俩不是一年的吗?
谢轻言却只是轻笑,并未再说什么。
当年把他捡回去时身形单薄,一脸无聊地转着笔的少年,也长成这般风流俊秀的人物了。
谢轻言现在还时不时想起他们一同在问道峰求学的日子,还有下学后一起去江宴秋的竹舍,一起做教习布置的课业。
——那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愿意回头看去,甚至想要珍藏摩挲,藏在最心底的日子。
他其实并无所谓输赢,无所谓什么剑道大会。
要不是因为名单上有眼前这人的名字,他甚至压根不会报名参加。
——他可能的确如那些人所说,是个天性凉薄、一身冷血的怪物,哪怕至亲倒在面前的血泊中,眼也不眨一下。
……只有这个人。
因为这个人开玩笑般地让他全力以赴,不准放水,所以他会照做。
似水般绵延的剑意凭空而起,从四面八方幻化出虚幻的水流,织成一张大网,想要将那人困入其中。
……就像他平日里每时每刻都想做的那样,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在现实中这么做。
江宴秋挥剑格挡,凤凰剑法精妙绝伦,分出无数道剑气,数量正好与所有的水龙数量一致,锐不可当地迎头而上!
凤火与水龙相击,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灵力冲击波,水汽蒸腾,甚至台下都感受到了那股灼热!
他俩实在太熟悉彼此了,当年昆仑的剑道课,他们两人当搭档的次数是最多的。
今日只不过换上更大的比试台,在更盛大的场合,在众人激动的目光下,再一次交手罢了。
凤鸣剑直长空,将多余的水汽都驱散开,以防烫伤对面的谢轻言。
水汽散尽,两人又战至一处,下一秒,身影又都一同消失,瞬移到另一处,打得剑光闪烁,眼花缭乱。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招式,都要足够新奇,足够出其不意,才能不被一个如此了解和熟悉你的对手拦下。
底下的剑修都快看呆了,一个个目不转睛,恨不得多长上一对眼睛,不漏过任何一丝战斗的细节。无论谁暂时占了上风,都是一阵毫不吝啬的叫好。
太精彩了!
……就是老是被水汽遮住看不清!
两人的剑意一水一火,打得稍微激烈一些台上就水汽蒸腾的,然而越是战到酣处,水汽越浓,人家比试的双方还没什么,倒把下面人急得不行,一个个恨不得大鼓起腮帮子,帮他们把水汽吹赶紧。
……
终于,水雾散去。
有人急忙问道:“比试如何了?现在谁胜谁负?”
更多的人,则是屏气不语,大睁着眼,生怕错漏一点。
谢轻言的剑指着江宴秋的胸口,而江宴秋的剑,则离对方的脖颈只有一寸之远。
双方都默契地收了手,不会真的伤害到对方。
良久,谢轻言微微一笑,开口恭喜:“我认输,是你赢了,宴秋。”
江宴秋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呢。”
台下其他人:“……”
啊???
剑道大会这么多年比下来,有像他俩这样争着抢着把胜利拱手让人的吗?
然而,由于谢轻言先一步认输,裁决的真人自然公事公办,宣布江宴秋胜利。
江宴秋:“……”他无语道:“你这是耍赖吧轻言,还能这样的吗。”
谢轻言却狡谐一笑:“你只让我全力比试,不要放水,又没规定其他的。”
江宴秋:“……”
这倒也是。
“况且……”谢轻言眉毛微挑,嘴角扬起:“如果是实战中真刀实剑地砍下去,的确是我输了。人没了脑袋会死,我的剑却并非正好命中你的心脏。”
的确,他的剑偏了一寸,即使没入江宴秋的胸膛,也惊险地正好避开了心脏的位置,不会造成致命伤。
江宴秋叹了口气:“好吧,那这次私下算我们平手。”
他俩之前在剑道课上还有个记分册,专门记录两人的输赢场次。
数量也是惊人的一致。
“走,”江宴秋哥俩好地揽过谢轻言的肩膀:“一会儿烫火锅去。”
谢轻言转过脸,轻轻一笑。
“嗯,”他轻快答道,两人并排的背影越走越远:“多烫点灵牛吧……”
——他在这个人那里,永远是输家。
因为即使他自己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也永远不会将剑,真的指向这个人的心脏。!
第117章
当日下午的另一场比赛,江宴秋赢得也并不轻松。
对手是长墟剑宗的剑修,经验相当丰富,剑法也十分老道,但江宴秋脑子里装着一堆事,没耐心慢悠悠地打,几十个回合下来,就挑落了对方的剑。
长墟剑宗的那位倒是十分豁达,干脆利落道:“是在下输了,庐陵江氏的凤凰剑法、昆仑的剑修果然名不虚传。”
他其实并不算完全落败,只是身为剑修的尊严不容许让他在自己的剑被挑落后还不认输,这份胸襟和风骨倒是令不少人动容。
江宴秋也行了一礼:“抱歉,多有得罪。”刚刚的打法确实粗暴了些,对不住了对面的小哥。
对面洒脱一笑:“这算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改日要是有机会,我再向江道友讨教一番。”
今日两场比完,这届的剑道大会便已进入尾声。
明天,就是决赛了。
.暮色四合。
江宴秋浑身上下贴满隐身符和匿气符,把自己贴得活像前朝僵尸。
务必保证今夜这趟望月塔之行的安全性。
现在哪怕是个大活人站在他面前,江宴秋也有把握让对方当个睁眼瞎,完全发现不了自己。
——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地牢里关着的左玉。
昨天三番五次想问个究竟,都意外被人打断,江宴秋今晚只得再次潜入望月塔。
他的怨气简直比鬼还大。
然而,看到眼前的一幕,他不禁皱起眉头,下意识隐匿了身形。
——今夜的望月塔,竟然有众多巡逻队严守以待,在各个死角不断盘查。
一群群上玄修士面无表情地提着烛台,手上还举着特质的灵灯。
被这东西一照,管你是妖邪魔物还是贴了匿气符的修士,通通无所遁形。
这是怎么回事?
昨夜也只有塔楼入口处安排了一个修士值守,今晚怎么这么多人?
白色巨塔简直被围成了铜墙铁壁,饶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江宴秋先前怎么也没料到,今夜会是这般情境。
但越是这样严防死守,无比重视……就越是昭示着,他先前的警惕和预感是对的。
左玉之事,恐怕真没那么简单——真相怕是另有隐情,而不是如那人所说,什么“走火入魔后戕害同门”!
但问题是,今日这望月塔,看得也太严实了。
江宴秋远远观察了半晌,直到巡逻弟子提着烛灯朝他藏匿的方向走来,才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到别院,江宴秋先是解下披风,再将原先贴好的符咒一张张撕下来,烛光跳跃,倒映在他沉静的目光里。
明日就是决赛了啊……
要是一切顺利,明日的现在,他已经坐上回昆仑的飞舟,快活地在他的凤栖峰泡澡了。
江宴秋倒宁愿这一切只是他想多的瞎操心,实际上什么事也没有。
但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