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得立刻抽回手,一时忘了自己的誓言,瞬间当了狗,“先生醒了。刚才先生鼻子上有一只蚊子,嘴巴有脸盆那么大,幸好被我打跑了!”说罢,不等他回答,迅速把自己的被褥叠好端着洗脚盆出去了。
谢珩松了一口气,在床上呆坐一会儿,正打算换衣裳起床,小寡妇突然去而复返。
他不动声色问:“何事?”
她不作声,眼睛像是带了勾子一般盯着被窝,似想把他的秘密从里头勾出来。
谢珩道:“你先出去,我换衣裳。”
她“嗯”了一声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突然折返,疾步走到床边把手伸向被窝里。
谢珩去捉她的手,她像一只小狗一样张开嘴就要咬他的脸。
他下意识伸手去挡,她的手已经伸进被窝里,将他藏在被窝里得脏衣裳给拿出来。
已经来不及阻止的谢珩牙齿磨得咯吱作响,恨不得狠狠咬她一口泄愤。
这个不知羞的小寡妇,脸皮竟然都厚到这种地步了!
桃夭抱着衣裳站在那儿,一脸惊讶盯着他,见他耳朵都红了,生怕他又拧自己的脸,像一只蝴蝶一样飞出屋子,谁知迎面撞上刚从厨房出来的莲生娘。
莲生娘见她笑得眼睛都没了,也跟着笑了,“怎么一大早高兴成这样?”
桃夭瞥了一眼自己的屋子,眼底的笑意愈发深。
莲生娘心领神会。
定是昨天夜里两人又蜜里调油了。
看来,抱孙子的日子指日可待!
她心里更加高兴,“没事儿干嘛起那么早。快回去歇歇。”
桃夭哪里敢回屋,“我不累,我去帮您一块煮饭。”
莲生娘不许,硬是把她推回屋子,故意板着脸,“厨房那么脏,哪里要你去,你就好好在屋子里陪你莲生哥哥就行。”不等桃夭说话,还贴心地替她关上门。
这时宋大夫从屋子里出来,莲生娘立刻上前,朝桃夭的屋子努努嘴,笑,“我看我们家好事儿很快就近了。”
宋大夫瘪瘪嘴,轻哼一声。
他自从昨日就开始闹别扭,莲生娘横他一眼,“一大早想吵架是不是?还不赶紧做饭去!若是把我未来孙儿饿坏了,有你好看!”
*
被推回屋子的桃夭见白帐合得严实,以为谢珩害羞不肯出来,便开始收拾屋子。
她把要洗的衣裳收拢在一块,可找来找去都不见谢珩昨日换下的那套袍杉,想要问问他,又不敢上前,只好站在窗口往外看。
昨夜细雨连绵一夜,今儿天气便放晴。到处白水茫茫。
几只青蛙在浅水里跳来跳去,鼓着两腮吹泡泡。
桃夭心想这种天气,后山的浅滩处必定要流出不少肥嫩的鱼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出几条黄鳝来。
她偷偷瞟了一眼白帐内影影绰绰的高大人影,心想要不待会儿去捉几条鱼回来给他补补身子。
她正打算悄悄出去,帐内的人突然开了口。
“过来。”
桃夭磨磨蹭蹭走过去,手指拨弄着白帐上的蝴蝶,问:“先生可要起了?”
他“嗯”了一声,一只洁白似玉的手伸出帐子,“衣裳。”
桃夭立刻重新拿了一套干净的里衣递到他手里,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床单定然是要洗一洗的,她刚才摸着都湿了,想着想着,忍不住背过身去。
先生真的好可爱!
“你笑了。”
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桃夭回头,白帐被人挑开,一身雪白交衽里衣,文雅如玉的美貌郎君眸色暗沉盯着她。
“我没笑!”
“笑了!”
“我,我真没笑。”心虚的桃夭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声若蚊蝇,“先生定是看错……”
她话音未落,眼前一暗,身形过分挺拔颀长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一时没有防备的桃夭身子后仰,眼见着就要摔倒,被一条强而有力的胳膊倏地圈住腰身拉了回来,猝不及防地贴上男人结实温热的胸膛。
惊魂未定的桃夭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他突然低下头来,灼热的气息密不透风的将她笼住。
桃夭以为谢珩要打她,吓得闭上眼睛,“先生,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笑了!”
谢珩垂眸看着睫毛轻颤的小寡妇,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梦里她眼眸微阖,羞涩承欢的模样,喉结不自觉滚动,不着痕迹松开手臂,伸手拧了一把她的鼻子,警告她,“若是再瞧见你偷偷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先生怎么这样小气……” 她捂着鼻子瓮声瓮气,“昨儿换下的衣裳哪儿去了,我要去洗衣裳。”
谢珩神色一僵,“丢了。”
“丢了?”她愣住,随即皱眉嘟哝,“才穿了一次就丢了,先生怎么这么不爱惜?”
谢珩睨了一眼就差把“败家”两个字挂在脸上的小寡妇。
她昨日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要帮他买新衣裳,今儿不过是丢了一件衣裳她便心疼成这样,可见她哄人的话张口就来,在她心底,他还不及一件衣裳重要。
他冷冷道:“丢了就丢了。我不喜欢青色。”
桃夭闻言一脸失望地捡起床上的脏衣裳与床单。
原来先生喜欢的颜色与莲生哥哥那样不相同。
莲生哥哥最爱这样的青色,先生喜欢沉一些的颜色。
莲生哥哥总爱对着她笑,他却总板着脸。她已经很让着他,哄着他,可总也不见他高兴,有时还更生气。
桃夭想不通自己要怎样做他高兴。
不过没有关系,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先生肯留下来与她白头到老就好。
她见莲生娘还没做好饭,便提着木桶去村口池塘边洗衣裳。
今儿出来的早,池塘边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几岁大的小娃娃打着赤脚在池塘边摔泥巴。
因着昨儿下了一日的雨,今儿池塘边水位上涨了半臂,她找个找了个低水位的地方蹲着。
自从成婚以后,家里的衣裳都是分开洗的。桃夭只需要洗自己跟谢珩的衣裳,是以衣裳并不多,只有床单麻烦些。
好容易洗完被单,她扶着这几天睡地板睡得又疼又酸的腰站起来,才提着沉沉的木桶走了几步,迎面撞上长生与赵冬至。
长生一见到她就立刻迎上前替她拎木桶,“桃夭姐姐我们待会儿要去捉鱼,你去吗?”
一旁的冬至也朝她望过来,又迅速收回目光,伸手从地上捡了一块土坷垃打水漂。躲在绿油油的浮萍里的青蛙纷纷跳下水,惊起一团此起彼伏的蛙鸣,惹得几个小娃娃拍手叫好。
原本也想去捉鱼的桃夭瞟了赵冬至一眼有些犹豫。
万一要是被冬至娘看到她跟赵冬至一块去捉鱼,冬至娘又骂她怎么办?
若是冬至娘追到她家里来骂她,以阿娘护短的性子定是要与冬至娘打架的。
还是不要同他们一起去了。
她正要拒绝,长生像是看到她的疑虑似的,笑,“大牛哥跟大牛嫂,还有三顺他们都去,可多人了。”
“这样啊。” 既然那么多人,那冬至娘总不至于要骂她。
再说她都已经成婚了,有自己的赘婿了。
桃夭高兴应下来,“好。”
长生笑了,从她手里提过水桶,非要帮她送回去。
桃夭拗不过,只好由着他帮忙提回去。
宋家。
坐在院里看书的谢珩听到开门声,视线迅速转过去,只见上次那个两脚泥的清秀少年与小寡妇有说有笑进了院子,还十分贴心地帮她把半桶衣裳拎到晾衣杆处。
若不是小寡妇拦着他,他甚至还想帮着晾衣裳。
他年龄还小,莲生娘并不像防备赵冬至一样防备他,还热情邀请他一块吃早饭。
他笑眯眯地拒绝,拿眼角觑了他一眼,冲小寡妇眨眨眼,迅速出了院门。
谢珩瞥了一眼像是捡到钱一样高兴的小寡妇,她一边晾晒衣裳,一边还哼唱着小曲儿,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冲他笑笑。
谢珩收回视线,垂睫盯着手里的经书,半晌一个个字也未看进去。
这时院中已经摆好饭。
熬得香甜的热腾腾的红枣小米粥,玉米煎饼,一碟子咸菜,简单却可口。
谢珩才拿起筷子,“哐当”一声响,一碗汤搁在自己面前。
又是这可恶的汤!
谢珩皱眉,将那碗汤搁到一旁去。
“怎么了,不想吃?”莲生娘一脸担忧看着他。
谢珩摇摇头,抿了一口粥。
这时宋大夫把筷子横在碗上,轻咳一声,吓得才靠近的鸡扑腾着翅膀就跑了。
原本还一脸慈爱的莲生娘衣袖上被鸡翅膀溅了些泥点子,不满地看着他,“怎么,你也不想吃,是想留着把碗里的粥喂鸡!”
宋大夫轻哼一声,抬起眼睛瞪了一眼谢珩。
“你总瞪他做什么!”莲生娘骂,“都一把年纪了,吃个饭还挑三拣四!”
一旁正在剥鸡蛋的桃夭低下头去,偷偷扯了扯宋大夫的衣裳。
宋大夫委屈地端起碗,三五口便把一碗粥给吞完了,砰地一声搁下碗要走。
莲生娘见他要出门,问:“一大早你要做什么去?”
他气哼哼:“里正大哥家的那只狗下了一窝崽儿,我想去看看!”
“不许去,人家狗下崽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大夫面色缓和些,磨蹭着走到她面前,正欲说话,又听她道:“你走了待会儿谁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