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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雪多,路面结冰, 恐怕到时候不利于出行。”慕容定自言自语, “到时候恐怕马车走快了会翻车,这会出入城池的人也多, 倒时候也多有不便, 还是叫人请她们暂时放缓速度吧。”
  清漪坐在一旁不说话, 这是慕容定自己的家事, 她这个外人不好开口,也不想掺在里头。
  “你说怎么样?”慕容定看过来。
  清漪愣了愣, 没有想到慕容定竟然还来问她,收拾文书的手不由得顿了顿,“眼下天寒地冻,道路结冰, 不利于出行。为了夫人的安全起见,放慢行程也是应当的。”
  慕容定颔首,“好,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清漪将文书收拾在一边, 她坐在那里等了等,过了好会,慕容定都没有说话,坐在那里似乎想着什么。
  “我去给将军煮茶汤来?”清漪坐了会,脚后跟压的都有些疼了,轻轻开口。
  “你去吧。”慕容定道。
  清漪从署房出来,直接往茶房去了,门口的那些亲兵如今都认得她了,见面亲兵们还会对她点头示意。
  茶房这一块冷清的,附近也没有多少人路过。如今的鲜卑新贵们更喜欢喝酪浆,而不是南边盛行的茶汤。也就慕容定觉得她泡的茶喝着新鲜,才叫她经常过来。
  清漪把水壶提在炉子上,手里持着火钳,将里头的炭火拨了拨。身后传来轻轻的门拉开闭合的声响,那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茶房内没有别的人,就她一个人。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那点声响在一片静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下意识转身往门口一看,就见到元穆面带笑容背靠在门板那里。
  元穆见到她,双眼都笑成了弯月,“宁宁。”
  “你来了?”清漪吓了一跳,她起来就走到他面前,“你还来呀?”
  上回两人说话的时候,李涛突然就带人冲过来了,吓得清漪连忙把元穆推到窗户外头去。亏得这茶房也就一层,院子里头除了厚厚的雪之外没有其他东西,所以元穆能够脱身。
  “我为何不来?”元穆握住她的手,他摸了一下她的手心,探到她指间一片冰凉,连忙持起她的手,拉到火面前坐下,“怎么手这么凉?”
  “刚刚在外头走了一圈,被风给吹的。”清漪道,她眨着眼睛,嘴角带了点笑,“不过已经习惯了。”
  元穆一愣,脸上所有的神情凝结了起来,过了好会,他长长的吐出口气,“宁宁,让你受苦了。”
  他说着小心翼翼的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里搓,动作轻柔又细致,生怕自己会弄疼她。
  “我自己烤烤火就行了,会冻着你的。”清漪感受到他掌心里传来的融融暖意,试着将手往外头抽了抽,但才动一下,立即被元穆按住。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定定看她,“冻着我也心甘情愿,更何况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到现在,还在那个白虏那里受苦!”
  清漪嘴唇动了动,她转过头去。
  元穆将她双手放入怀里,用自己胸口的体温来暖着她。人心口最暖,也最能感受到人心跳的位置。
  他将她的手伸入自己的衣襟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袍,贴在胸口上。体温伴随着心跳一块传到手上来。
  两人以前私下相处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拘束,甚至清漪会更主动一点和他亲昵,元穆总带着一股少年人的羞涩。如今他比以前要大胆去多。
  “你也不怕冻到。”清漪脸都红了,“你这样,待会出去别人问起要怎么办?好歹你也是颍川王,衣衫不整不是叫人笑话么?”
  “我整理好就行了,又不是不会自己整理。”元穆毫不在乎,“只要你别冻着就行了。”
  “那里不是还有火么?那里冻得着。”
  “手冻僵了,不慢慢暖,直接去烤火取暖,会生冻疮,到时候宁宁你要难受好几个月,我哪里舍得,反正我是男子,也受得住。”元穆说着,手隔着层层衣物轻轻压在她的手上。
  清漪脸上心里一热,冲他笑了笑。
  炭火上的水壶这会被里头烧开了的水顶的砰砰直响,清漪听到声响,赶紧抽出手来,拿着火钳把炉子里头的炭火都拨开一点。
  元穆看着她持着火钳忙碌的模样,不由得攥紧了手,手背上青筋暴出。那个男人竟然让她做这些烧火的活!
  “他竟然如此使唤你!”元穆双目通红,恨不得立刻找慕容定决一死战。对了,他听说慕容定此人性情残暴,除去一张脸还能入眼之外,其他只能用惨无人道来形容。对付仇家,杀掉不算,竟然还要投入山林去喂猛虎。这种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还行。也不算是甚么重活。”清漪听着他这话有些奇怪,“烧烧水泡泡茶就可以了,他也没要我做其他的……”话语才落,元穆已经抱住她。
  他心疼的抚住她的背,手掌下的躯体比以前要瘦了不少。
  “宁宁,你等我,我一定将你救出来。”元穆声音哽咽。
  “嗯,我等你。”清漪轻声答道。
  他一片真心,她哪里不知道。他一开始甚至为了救她可以不要可以庇护他的宗室身份,真心如此,实在难得。她又怎么会不珍惜。
  “宁宁,你听我说。”元穆吸了口气,将心中的心疼愤懑诸多情绪压下,“我思量许久,眼下暂时委屈你,等到……”元穆说到这里,抿了抿唇,眼里露出几分杀气。
  “你想要刺杀他?”清漪一惊,握住他的手。
  “不,别人用过的不奏效的法子我不会轻易尝试。”元穆笑了笑,“你暂且耐心等待。”
  清漪一看顿时就急了,“你可不要脑子一热,跟着别人胡乱起哄。眼下不必以前,一件事必须要瞻前顾后,如果你要动甚么人,不是想做就做了的!”哪怕元穆没说,她也猜到恐怕是什么大事。
  “宁宁!”元穆紧紧盯着她,“放手一搏总比坐以待毙强!”
  这下清漪明白了,恐怕是宫里的那位小皇帝已经对段秀等人有了不满,想要重新振奋元氏天下。元穆身为元氏宗亲,自然也不想被人骑在头上。
  “现在段秀绝对不敢做什么,”清漪情急之下握住他的手,“何况段秀名声在外,可以压得住各地有野心的人。何况他的党羽遍布各关津,尤其控制着晋阳等重镇,这不是杀了几个人就能了事的!”
  如果段秀一死,恐怕真的才会天下大乱,各地有野心的人会迅速而起,重镇落入别人之手,洛阳又算得上是什么?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清漪光是想想,就一阵不寒而栗。
  “宁宁。”元穆咬住唇,口腔里已经弥漫出了一股血腥味,他最爱的女人恳求他不要轻举妄动。
  “宁宁,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颓然坐在席上,“坐在这里是死,反抗还是死。那么要怎么办?我若是不有任何举动,又如何能救出你?”
  “我可以等。”清漪抬头,“我宁可等,也不想你陷入任何的危险里。不管任何事,只有活人才能去做,死人什么都做不了,身后事都要被人操纵啊!”
  元穆闭上眼,拳头上的青筋越发爆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将心中诸多不甘的情绪按捺下去,勉强冲她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