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寒风肆虐,但是场面却火热无比。
搭建起来的台子上,慕容谐站着,高大的身躯看上去没有半点衰老的迹象。台下的老兵们哭成了一片。
慕容谐满脸感叹,“这也是迟早的事,我并不是你们的故主,如今蠕蠕已经驱逐回了漠北,我也该还权给太原王。”
“可是将军回去了,我们该怎么办?”老兵们闻言哭的更凶了,涕泪皆下,“我们回去之后,哪里还有活路,恐怕又要被驱逐到哪个地方自生自灭,还不如跟着将军一块打仗呢。”
“我也想和你们一块征战,可是这会蠕蠕人都退了,我们还有什么仗可打?就算是和南边的梁国,太原王十有八、九是不会叫我带兵的。这看来看去,也没有个甚么好办法啊。”
就在这时,老兵里头不知道谁吼了一声,“既然这样,怎么不和段兰打?段兰自己也是乱臣贼子,打他岂不是正合适?!”
此言一出,老兵们先是一愣,而后又纷纷响应起来,“没错,就打段兰!”
老兵们只求能有个容身之处,不要和过去一样被流放到哪个地方,至于和谁作对,一概不管。
“打段兰,打段兰,打段兰!”
“将军,我们反了吧!”
“反了,反了!”
老兵们找到了活命的新法子,兴奋的双颊红亮,双目几乎都要生出火来。
“反了!”
“反了!”
慕容谐伸出双臂,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带兵多年,威望自然不同寻常,果然老兵们纷纷安静下来。
“反我是不敢的,”慕容谐话语一转,“不过段兰自己也是乱臣贼子,当年我和大将军一道,也算是为了讨伐毒死皇帝的毒妇,万般无奈之下,才带兵进的洛阳。可是段兰却抓了陛下!我侥幸,在晋阳的三级佛寺将被段兰囚禁的陛下给救了出来,现在我们就听听陛下怎么说吧!”
说罢,慕容谐一抬手,慕容定叫人把元绩带过来。不多时,一个白面年轻男人被两个彪形大汉给一左一右搀扶到了台上。
元绩抬眼看了一眼下头黑压压的人群,心惊肉跳,站在这里,比当初站在洛阳皇城的阖闾门上还要叫他心惊胆战。
慕容谐回过神来,面上恭谨,“陛下?”
“慕容将军快些起来。”元绩伸出手来虚扶了慕容谐一把,“段兰卑鄙小人,杀害先帝,溺死宗室大臣数千人,罪行昭昭,天理不容,朕封慕容将军为讨逆将军,征讨叛贼段兰!”
慕容谐低头,重重的回了一声“臣领命!”
“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老兵们见慕容谐不回去了,心花怒放,高兴的大呼。
慕容定和慕容延站在一块,慕容定瞧着面前这片热闹,嘴角勾了勾。慕容延则是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他们家和段兰势不两立,这一步是迟早的,只是贺楼氏现在还在肆州。肆州离晋阳太紧,晋阳又是一处重镇,屯兵甚多。肆州的兵马哪里有晋阳那么多,就算慕容弘和慕容烈两个拼尽全力,恐怕也受不住。
如果肆州城破,到时候贺楼氏的下场……
慕容延的脸色更加难看。
慕容定才没有去管慕容延,方才在人群里头最先叫反了段兰的人,是他事先安□□去的。老兵们已经被回去这两个字给骇破了胆子,有人起个头,对他们来言就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得,只求能够保命,管什么太原王不太原王的。
慕容定看了看周围,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清漪在穹庐里等了好久,终于把慕容定给等来了,慕容定一进穹庐,清漪就迎了上来,“我今日一起来,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究竟发生甚么事了?”
慕容定嘴角挑起一抹笑,一条胳膊揽过她的肩膀,“没事,不过是阿叔在降伏那些老兵罢了,现在皇帝在我们手里,小皇帝封了阿叔一个甚么讨逆将军,要阿叔去讨伐段兰。”
清漪惊讶道,“皇帝在慕容老将军的手里?”
慕容定笑的越发得意,幸好屁股后面没有尾巴,不然尾巴都已经翘的老高了,“没错,当初知道段兰把皇帝压到晋阳的时候,我们就打这个主意了。而且晋阳原本就是我们的老巢,比起段兰这个崽儿,我们连地板下头有甚么都知道。那个佛寺原本就私下修建了应急的暗道,在底下交错直接通往外面。所以我们就派人和那里头的和尚里应外合,把皇帝给架了出去。”
慕容定摸摸下巴,“有皇帝在手,做事还是方便了许多。”
“难道段兰半点都没有察觉?”
“有!他又不是死人,不过那会大丞相老部下们都在,段兰这个兔崽子忙着耍威风立威呢,后来蠕蠕人又来添乱。他要是蠢透了,就只管说皇帝在他手上丢了。那些桀骜不行的老部下原本就对他有所不满,要是知道皇帝丢了,那么他就是个废物。到时候就都压不住了。”
慕容定当时就笃定了段兰对这件事只能明面上都压下来,或许一时半会的怀疑到他们头上,可是架不住外头那些凶狠的蠕蠕人,还是要用他们。再说他们那会在晋阳可是什么人都没见,他又能抓住什么把柄!
清漪被慕容定那个得意洋洋的模样给都笑了,笑了一会之后,清漪拉住他,“那你们打算怎么办?五原郡离晋阳可不近。”
“所以我们现在要南下进关。”慕容定低下头来在她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进关……”清漪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眨了眨眼,突然明白慕容定说什么了,“慕容老将军是想要打下关中?”
“算是吧,毕竟没个扎根的地方,心里不踏实。晋阳暂时也回不去,阿叔和我们几个人商量了好久,觉得关中甚好,进退都可以,而且如果能拿下蜀地,那就更妙了,蜀地自秦汉以来就是天府之国,出产甚丰,如果能将蜀地拿到手,军粮都不愁了。”
清漪白他一眼,迎面给他泼了盆冷水,“可是蜀地也难进,进去了估计就不想出来了。”
慕容定呲了呲牙,手指捏捏她的脸颊,“就不能说点我喜欢听的?”
“要是顺着你的话来,外头要多少有多少。”清漪一把捉住他的手,“你也是想我说实话,而不是和那些人一样只顾着奉承你,给你说好听的话吧?”
“还是宁宁了解我。”慕容定笑嘻嘻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夫妻和外头的人当然不一样。”
“那我是不是要收拾行李了?”清漪问。
慕容谐都决心要打关中了,五原郡其实就在关中上头,南下也就这么一时半会的事。她恐怕也要准备起来了。
“嗯。你赶紧收拾收拾,明天我们就上路了。”说着慕容定有些愧疚,“说起来,你和我在一块这么久了,还没过多少安稳日子呢。”
这话说出来,他都心里都一阵阵的内疚。他东奔西走,加上这最近一连串的事儿,清漪不是到处躲就是到处跑。仔细算来,安安稳稳的日子还没有几天。
“这个我倒是不在乎,反正能看着你就好。”清漪脸颊上微烫,她这话说出口,觉得有些不妙,刚想转过头不说,慕容定捏住她的下巴,双眼直直盯着她,似乎是要看到她心底里头去,她盯着那双眼睛,似乎受了蛊惑似得,嘴不受自己控制了,“我以前和你分开,虽然没这么多事,可是心里总是没底,看不到你,也不知道你怎么样,哪怕要写一封信都得登上三四个月才能收到。你写一封信,哪怕快马加鞭也得两个月才能送到我手里,那会儿我哪里还知道你好不好?”
清漪咬住唇,抬眼看他,“还是现在好,至少你有甚么事,我马上就知道了,不必等,而且你干了甚么事,也瞒不过我。”
慕容定听得满眼的柔情,手臂从她的肩膀上慢慢落到了她的腰上,再开口时,声音是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温柔,“傻宁宁,我做了甚么事会忙着你?真是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