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的时候久闻将军大名,将军少年英雄。年纪轻轻,却用兵如神,早仰慕已久。”
慕容定眉头动都没动,他双目只是盯着元穆。几个家仆冒死上前,紧紧抓住马的笼头,马奴嘴里咴咴叫着,原本躁动不安的白马渐渐安静了下来。
“镇兵而已,哪里来的仰慕!”元穆气喘如牛,双眼死死盯着慕容定,恨不得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慕容定眼中寒光毕露,手臂抬起来,就在他要挥下鞭子的时候。兰芝气喘吁吁的跑来,“郎主,娘子说她身体有些不适,想要早些归家。”
慕容定扬起来的手臂顿时停住,他看向兰芝,“宁宁有些不舒服?”
兰芝立刻点头如鸡啄米。
慕容定焦急起来,也顾不得教训元穆了,他转过头来,对元穆呲牙,“颍川王真是不凑巧,宁宁身体不适,八层是肚子里头的孩子在闹腾。我先走一步!”
说罢,慕容定一拍马屁股,飞快的跑到前头去了。
元穆好不容易把马安抚下来,他看到慕容定远去的背影,薄唇抿的很紧,目光噬人。
前头那队人没有半点停留,向着城内行驶而去。元穆拳头攥紧,手背上的青筋暴出。
他死死盯着那辆马车,一直到那辆马车快要在视野中消失,他眼中的厉光才渐渐消散。元谵骑马过来,语带责怪,“你方才对他也太不客气了点!”
“夺妻之恨,叫我如何对他客气?”元穆冷笑,他看着元谵,“再说,你还真的是敬仰他?”
元谵秀美如女子的脸上顿时涨红,他对着元穆近乎严厉的目光,自觉羞愧万分,可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甘心。
“当年韩信也曾经胯~下受辱,我们现在……”
“我要走了。”元穆打断他的话,他拉过马头去,理都不理元谵,自己走了。
*
慕容定一行人随着长长的队伍进了长安城,回到家中,慕容定下马亲自去搀扶清漪下车。掀开车廉,他见到清漪脸上略有疲惫。
他一见吓了一跳,想起听说的怀孕妇人特别容易累,果然如此。他心底庆幸自己没有和元穆过多纠缠,不然也不知道要撕到什么时候。
“宁宁累了吧?待会叫人给你准备热水泡泡脚,再睡一觉,就好了。”慕容定扶住她唠唠叨叨。
清漪神色颇有些复杂的看他一眼,她迟疑了一下,“待会我们一起进去?我有话和你说。”
慕容定想也不想,直接点头。
两人进了屋子,清漪换了衣裳,将自己收拾好之后坐到床上,慕容定已经眼巴巴的在那里等着她了。
“宁宁,你说有话对我讲,到底甚么话?”
清漪迟疑了下,“之前在外头的时候,我听人说你和人闹起来了?”
慕容定满脸奇怪,他有些口渴,伸手拿过放在手边矮案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那个,那个没多大事,不过就是嫌我突然冲出来,碍着他们的道了。说明白也就没事了。”
清漪定定的盯着慕容定,她平静的看他。黝黑的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光芒,衬托着毫无瑕疵的黑眸。明明是柔和的双眼,看的慕容定一阵心虚。他不由自主的别开眼,不敢和她对视。
“我听说,那个人是颍川王?”
清漪这话如同一根针刺到慕容定身上,他被电了似得,跳起来,脸色涨红,“没错,就是他!我就看不惯他那个弱鸡样儿!明明是他对不住我,趁火打劫,趁着我在南边,小皇帝作妖,他竟然敢出手把你拦截下来。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非得拿对付贺突拓的那套来对他!”
他说着狠狠喘息了两下,“他竟然敢做,就不要怕人恨,我不瞒你说,要不是你派人告诉你身体不适,我非得弄得他从马上摔下来,赔条腿!”
清漪吃了一惊,她目瞪口呆的望着慕容定,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慕容定也丝毫不退让的回看着她。他目光紧紧在她面上逡巡,要在她面上找出让蛛丝马迹来。
过了好会,慕容定开口,“宁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着他?想着那个没用的玩意儿?”
清漪呼吸一窒,而后大怒,“你说这话,是把我当成甚么人了?难道要我把以前说过的话再给你说一遍吗?”
慕容定愣住,他气呼呼的扭过头去。
“既然如此,为甚么你还要问他!”
“你……”清漪一时语塞,慕容定已经乜了过来,“你说,要是真的心里没他半点影子了,怎么还问他?”
慕容定说着,心里发狠。果然自己还是要把那个混账玩意儿给掀翻,到时候没了命最好,就算侥幸能活下来,也是个瘸了腿的残废。到时候他倒是要看看,这混账还要拿什么和他争!
“我问他,是怕你做了甚么错事!要是你做下来了,到时候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慕容定鼻子哼哼,“话都是你说,我能做甚么错事?还有甚么事是我摆平不了的?”
清漪想要一巴掌把这个得意洋洋的家伙给拍到地上,她胸口起伏,被气得不轻,“你要是针对他怎么样了,恐怕就是阿叔都难把你给捞出来。现在他还是宗室,既然是宗室,他身上也没有罪名。脸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你凭着意气就要把人给折了,到时候千夫所指你知不知道!”
慕容定一愣。
“陛下迁都长安,是为了他自个,还是为了叔父迁的,你我心里有数。宗室都还没过来呢,你就在路上急哄哄的把人给打了,回头你要怎么说?我和他那件事早已经过去了,我嫁给你这么久,行的端做得正,没有意见亏心事。但是别人可不会这么想,你把他给怎么样了,不仅仅是我,就是你,还有阿家甚至还有阿叔,恐怕都要成了别人口里的谈资。”
“到时候说的不干不净的,你还能操刀一个个的去割舌头吗?”
慕容定开始对元穆只想着快意恩仇,还没有想这么多。听清漪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
可是清漪还没有打算放过他,“而且流言如虎,开始只是说男女之事,到后来要是发展成说阿叔放纵侄儿折辱宗室,这流言被东面的人利用起来。他们可就更加能挺直了脊梁说陛下是被阿叔所迫。”
清漪说的口焦舌干,拿过案几上的水喝了大半下去。
慕容定被她说的连反驳的话都讲不出来,他哪怕暂时没想到这个,也明白清漪说的对。他嗫嚅了几下嘴唇,看向她,“那怎么办?难道还真要我吞下这口气不成?”
“……”清漪嘴唇闭上,乜他一眼。手掌轻轻按在凸起的肚子上,和慕容定互瞪了一会,伸展开双腿下榻“我累了,先去睡会。”
“把话说明白。”慕容定拉住她的手腕,他顺势一拉,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他恨得牙痒痒,这女子嘴里道理一套一套的,说的他头都昏了,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在车里头,恐怕不知道。我和那个混账玩意儿,可不是我一人挑的事!先别说他抢了你,光是这一件,足够他死千百遍。他到了现在都还不知悔改,当着外人的面说我是镇兵!”慕容定说到这里,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看的清漪心惊肉跳。
“我是镇兵,他阿娘的。我做镇兵的时候,他恐怕还窝在哪里啃书呢。竟然还有脸来说我,至少我能做镇将都是凭借真本事,他没有他那个安乐王的阿爷,算个甚么东西!还来我面前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