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谐伸手就把军报抛给他,“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舌的一套!给你,你自己看!”
慕容定抬手接住,打开来看,发现里头说的竟然是梁国趁北方魏国动乱,发兵北伐,竟然拿下了南边的重镇寿春,而且继续有向北面突击之势。
“他阿娘的,都是一群吃白饭的!”慕容定破口大骂,“当初我在南边费了那么多的功夫,守住了寿春,这群吃白饭的窝囊废倒好,南边的梁军一来,就个个成了断腿的狗,把好好的寿春给丢了?”
“好了。”慕容谐抬手制止慕容定,“寿春原本易主就比较频繁,这次东面失利,要如何收回那都是他们的事。”慕容谐说着,烛火照在他眼睛上,映照出一层冷光,“说不定我们还能趁着南边和东边打起来的机会,南下东进。”
“阿叔要用兵?”慕容定一听,人顿时来了精神,也不去骂那些吃软饭不干活的人了,
慕容谐笑着伸手指指他,“用兵乃是大事,不可轻举妄动,此事我还是要和几位老将军商量一下。”
说是商量,慕容谐也是和下头几个老将商量,至于皇帝,已经被他高高供起,看管起来,吸取段秀的教训,让宦官还有宫廷羽林卫盯的死死的,不留半点空隙。
慕容谐将此事和老将们一说,老将们有说要打的,有说要再观望观望的。
双方各自拿出利弊仔细比较了一番,慕容谐慎重斟酌了许久,“那么就先等等,等东面和梁国真的打起来,我们再趁虚而入。”
慕容定心下有些失望,不过身为带兵打仗过的主将。慕容定心中明白,打仗不是双方人马捉对厮杀就行了的。有时候天时地利人和比什么都重要。
想明白这个,原本心底涌现出的失望,也很快抚平了下去。
清晨的长安是忙碌而悠闲的。慕容谐一系天不亮就开始在宫里开始忙活,而宗室们就显得有些闲了,慕容谐对元氏宗室颇为防备,他只给宗室们一些清贵的散职,具有实权的位置能不给就不给。
所以宗室们大多无所事事,除了每日去宫中官署点个卯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事需要他们费心,显得有几分悠闲。
南阳王元谵这日找上了元穆,元穆在署房里正在看文书,元谵看见,颇为惊奇的咦了一声,直接走到他面前坐下,“这些有甚么好看的?都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叫下头人处置就行了,何必亲自来?”
“毕竟是分内之事,哪怕是小事,也得照顾到。不然现在只能管管小事,到时候,恐怕连小事都插不了手。”元穆淡褐色的眼睛依然在文书上,过了好会,他将手里的那份文书看完。终于抬眼看了元谵一眼,“你来可是有事?”
元谵被他那话弄得正尴尬呢,听到元穆这么问,顿时就来了精神,“我如果没事,也不会来打扰你。”他说着,面上的笑更加浓厚,“这么久了,我都还没有见到你身旁有个伺候的。”
元穆眉心蹙了一下,“你要是学那些长舌妇,无事就拿我私事来说笑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怎么还急眼呢?”元谵吃了一惊,“我可是来给你做媒的。”
元穆岿然不动,他低下头,拿起笔在文书上写回批,不搭理元谵了。元谵倒也不恼,元穆没有娶妻的意向,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既然是自己找上来的。多少还是要放低点身段。
“我说,你和杨六娘也过去这么久了。她如今就要给慕容定生个孩子了,你就算再不心甘,也只能放下了。”
元穆手里的笔一顿,锋利的羊毫在黄麻纸上留下一个黄豆大小的墨点。元穆眉心皱了皱。
“她嫁人生子了,可是你身边都还没个伺候的,你是不知道外面传的有多难听。有人说你喜欢男人,亏得杨六娘嫁给慕容定,不然要守活寡。有些好事者更可恨,直接说你不能人道。这……”
“别人的嘴长在他们自己身上,想要说甚么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只是不要撞在我的手里。”元穆淡淡开口。
“你……”元谵没想到元穆竟然如此看得开,一时哑然无言,过了好会,他是拿慕元穆没有办法了,只有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实话和你说吧,托我来的那个人是杨舍人家的娘子。她有个女儿,十三岁,正好是豆蔻年华,出身名门,年少貌美。配你是再适合不过。而且她还是杨六娘的堂妹,若论相貌,和杨六娘还是有两三分的相似。”
元穆的眉头皱的厉害,他手一落,手里的笔被丢在案上,溅出一串墨迹。
“你那我当甚么人?娶不了她,就拿她堂妹来抵数?”元穆怒目而视。
元谵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的不对了。这男人娶妻,到了年纪自然就要考虑,只要年岁家世相当就可以了,至于女子本人,只要不是丑似夜叉,就可以了。杨十五娘也是很不错了,怎么到了元穆这儿就变成拿他当什么人了?
“不是,我说,你真的不能再这么下去。家里总的有个女人给你操持家务吧?再说了,女人行事要比我们便利的多,你有什么不好办的事,也会有人给你办好,你又何必呢?”
元穆冷笑,“真对不住,这些还真是我自己的事。”他说着伸手就来提元谵,“大王到我这儿也太久了,恐怕大王那里也积攒下不少公务,还是快些过去处理,要是被人看到,那可就不好了。”
“我有个甚么公务!”元谵被元穆提起来,“有你这么做主人的么!”
元穆笑的眼里都透出冷光来,“我可不是这里的主人。要是私事,还是请回去再说吧!”
“不是,你……”元谵眼瞧着自己真的要被元穆给推出去了,一咬牙,“好吧,我和你实话实说,这次杨家找上门来,是为了救命。那个十五娘是被慕容延看上了。她们家所以才火烧火燎的找宗室婚配呢。”
元谵瞧见元穆一顿,又马上道,“那个十五娘和杨六娘关系很好,来往甚密!你还真当是那种平常亲戚。你忍心看她堂妹被慕容延糟蹋?”
慕容延不仅仅有正妻,而且他母亲贺楼氏更是人尽皆知的恶婆母。但凡是对自家女儿有几分怜惜之情的,都不敢把女儿往那个火坑里头推。
元穆一愣。
*
和慕容定和好之后,清漪终于恢复了过去的好心情,和慕容定冷战的时候。一口气堵在胸间,和他耗着,看看到底是谁先败下阵来。堵着堵着,心情也跟着抑郁,有段日子的确吃睡都不太好。
心情好了之后,吃的多了,睡的也比之前要安稳。整个人气色迅速好起来,就连面色红润了不少。
“六娘子气色比之前几日好了许多,胭脂都不用上了。”兰芝坐在清漪身旁给她上妆,铜镜磨的清澈透亮,将镜台前女子的容貌清清楚楚的照出来。镜子里的女子面庞如鹅蛋,天生一双娥眉,细细弯弯,樱桃小嘴微微向上翘,看着就似是满脸春风。
“那就不用擦了。”清漪对着镜子仔细看了会,脸颊上肌肤依旧白皙娇嫩,就是起了点黄褐色的小斑点。看着恼人的很,清漪知道这个是因为体内激素变化引起的,只能等孩子出世以后,慢慢调养,等它自己褪去了。
兰芝瞧着清漪手指轻轻抵着面上的小斑点,当她介意,“六娘子不要看那个了。奴婢听说只要是怀孕妇人,都会长,到时候就没了。六娘子不必介怀。”
清漪转过眼来“嗯,你说的有理。”她故意装出一副听了兰芝劝说的样子。兰芝继续给她上妆,有孩子,粉之类的东西自然是再用了。涂了面脂之后,把眉毛描长一些,妆容打理完毕。
今日几个贵妇来家中拜访,她不能不修边幅,一切打理妥当,清漪叫兰芝扶着,慢慢往外面走,此刻庭院里头已经有贵妇在了。
贵妇们正在庭院里头赏花,清漪知道她们要来,特意让家仆在院子里头摆上许多盆栽。一时半会的,想要把府邸给整成花团锦簇,那简直痴人说梦,还不如叫人弄来盆栽充数来的更简单便利些。
“杨娘子,身体可好?”贵妇们见到她来了。笑容可掬,纷纷上前和她见礼打招呼。
“托各位的福气,妾身体安好。”清漪笑,“不知诸位近来可好?”
“好,都好。我们都是最近才来长安的,不过来了长安之后,要比在洛阳的时候安心多了。”一个贵妇盈盈笑道,“在洛阳也不知道谁会突然打到洛阳里来,然后又是一番烧杀抢掠。”
贵妇说着,叹息了一声。
“段逆那样的手段,活该他这会被南边缠的脱不开身。”有人道。
清漪听着正欲开口,侍女急急忙忙走过来,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清漪脸色一变,而后迅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她满脸歉意看向贵妇们,“对不住,突然有急事,暂时不能陪伴各位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