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见她一句话说完,脸色突变,捂住胸口,整个人都要跌下去。冲上来,搀扶着她,伸手在她胸口不停的给她顺气。
“阿家,阿家息怒。”
连接顺气好几回,韩氏面上因愤怒而起的潮红渐渐消散下去,她低头啜泣,“我到底做错了甚么?这接二连三的。那个混账东西做的好事!我被他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他倒是心安理得!”
清漪也跟着她一块伤心。
清漪的无声给了韩氏些许抚慰,纠结成一团的心,终于疏解了些。清漪见韩氏面色好了点,扶她靠在隐囊上。
“混账东西,真的是混账东西!”韩氏愤愤捶了隐囊好几下。
清漪依然不言不语,韩氏这会心里愤慨难言,不能劝,好好陪着才更重要。
浑身上下的力气发泄完之后,韩氏整个人和散架似得压在隐囊上,她闭上眼,深深呼吸几下,“此人不能留了。”
清漪一愣。
韩氏睁开眼,依然秀丽的双目看她“六娘你这孩子心善的很,这种事我会吩咐下去,我是她故主,我令人动手才好。”
清漪颔首,“是。”
韩氏说完,靠在那里,半晌外面侍女禀报,“夫人,丞相来了。”
清漪吃了一惊,看向侍女,“是丞相?”
慕容谐当年做的事都已经全部抖了出来,他竟然还来?
韩氏也是没有料到,先是一愣,而后怒气如同潮水翻涌而出,“好,很好!他来的正好!六娘你先退避一二,我来和那个死老头子说道说道。”
清漪求之不得,起身和韩氏告退之后,匆匆离开。她今日来,就把卫氏这个烫手山芋送还给韩氏处置,韩氏把那个烫手山芋给借了过去,她的担子也就没了。
不过,这对冤家见面,会不会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清漪离开的时候,很是担心。
清漪回到居所,令人举出纸张,亲自研磨,准备教小蛮奴执笔。小蛮奴已经能说话了,既然能说话,也就能开始慢慢开始教读书写字这些。
世家子说是三四岁开蒙。其实三四岁之前,就已经开始由父母引导学习最基本的字和书法。
待到真的开蒙之时,就不是简单的认字了。
“阿娘,抱嘛。”小蛮奴丢开手里被折腾的几乎快要散架的笔,一头扎到清漪怀里,可爱白嫩的脸蛋满满都是撒娇,“要抱,要抱!”
清漪看到黄麻纸上被小蛮奴画了个鬼画符,左右叨叨杠杠相互交错,末尾一笔还带着大大弯弯的道儿,乱七八糟的和池子里的浅水王八,扑腾扑腾乱成一片。
纸张被□□的一塌糊涂,那支紫毫笔,原本顺滑的兔毛也被叉成了八方发散的销魂姿态。
兰芝见着好东西被小蛮奴糟蹋成这样,心疼的直皱眉,偏偏还不能对小主人说出来,心里纠结,脸险些扭成一团。
清漪一阵头疼。
“阿娘,抱——”小蛮奴等了会,见母亲久久没有动静,扭着屁股就往她怀里钻。两只胳膊抱住她的脖子,沉重的小身子整个往下坠,清漪被他那力道一压,反射抱住他。
小蛮奴被母亲抱住,咯咯直笑。清漪瞪了怀里的混天小魔王好几次,把他按在怀里坐正了,叫侍女取出另外一支笔,让小蛮奴捏住,自己带着他的手,在黄麻纸上写字。
小蛮奴年纪小,但力气很大,区区一支笔的重量完全不放在眼里。
“来,这样,跟着阿娘用力。”清漪轻柔说着,带着孩子的手在纸上划出一道,“这是一,小蛮奴,这是一。”
“一”小蛮奴张张小口跟着清漪读。
“嗯,聪明。”清漪亲了下儿子的额头。
小蛮奴咯咯直笑,抬起另外一只手来就摸清漪的脸蛋。
孩子点点大,清漪也不敢教多了,教多了也不会,到时候还是稀里糊涂的。
她教了孩子学一怎么读怎么写,就侍女把小蛮奴的玩具摆上来,让他玩耍。
学习对孩子来说总是那么枯燥无味,恨不得立刻脱身而逃。见到自己的那些小刀小戟,小蛮奴两眼发光,从清漪怀里挣出来,两条短腿跑的飞快,明明还是应该走路走的摇摇晃晃的年岁,小蛮奴跑的脚下生风。
清漪看着他操起大刀要和侍女决战,侍女哪里能真的和小主人你一刀我一剑的。拿个盾牌挡着。
“这孩子还是和他阿爷像。”清漪心绪复杂,转头看了眼那边几乎要被小蛮奴给画废了的纸。
兰芝挥挥手,叫人把那一堆都收拾了,“这儿子和阿爷像,不是天经地义么?再说了现在小郎君正在好玩多动的年纪,多动动身体好,也没坏处。”
清漪听了一笑,“也对,这会他跑跑跳跳,也有好处。就是再大点,恐怕是不太容易管。”说罢,想起了刚才被儿子画废了的那一堆纸,清漪就忍不住要爆青筋了。
兰芝笑,“六娘子想的太严重了,这孩子大了,就要读书,难不成还要真的做个睁眼瞎?不可能的。到时候六娘子和郎主看着压着,慢慢的也就过来了。”说着,兰芝眨眨眼,“当年十二郎君也是这么过来的。”
杨隐之小时候也调皮,最好动的时候,险些要爬上屋顶,后来是被族学的老师傅给用藤条给治好的。
清漪面皮抽动一下,看着那边努力迈短腿追侍女的儿子。幽幽叹了口气,“你说的有道理,还是慢慢教吧。拔苗助长不可行,慢慢教。”
说完,她转头看着兰芝,“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兰芝看了看左右,“刚刚那边人来了,说是丞相进去之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了。夫人面色有些不好,但是看着也不是发怒的样子。”
清漪听了,眉尖微蹙,不过心里还是松了口气。韩氏身体不好,要是再生气,清漪都担心她承受不住。可是两人到底说了什么,韩氏才会这样。如果慕容谐没有说任何特别的,恐怕韩氏会当场把慕容谐给轰出去。
清漪想了好会,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她的目光追逐着小蛮奴跑的飞快嬉闹的身影,眉尖蹙起,“罢了。阿家要是想说,到时候会讲的。”
*
慕容谐从外面回来之后,阴沉着面色,伺候他的人莫不战战兢兢。丞相府里头的人都知道,自从韩夫人搬出去之后,丞相的脾气就变得有些喜怒不定。和那些朝臣还有将军们商量要事的时候还好,可是私下里变得暴躁了许多。做错了事,以前只是罚例钱,但到了现在,说不定就要挨一顿毒打。
室内雅雀无声,家仆们把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不敢叫丞相察觉到他们的吸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