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完长辈后,便是妯娌之间相互认识。
张家孙子辈一共五人。长房兄弟三个,二房兄妹两人。张安夷虽排行老二,却不是第二个成家的。在他之前,他同父异母的庶弟张安朝已经成了亲。
“大嫂,三弟妹。”阮慕阳从点翠手里接过提前做好的香囊,送给了王氏和陈氏。
她们两人亦回了见面礼。
众人都打过招呼后,老尚书问张吉:“你什么时候要回到任上?”
张安夷的父亲张吉是京州知府,此次张安夷成亲,夫妇二人身为公婆,特意回来了一趟。
张吉回道:“再过四日便回了。”
张家自张吉这一代开始便一直在走下坡路,老太爷身为前任礼部尚书,两个儿子却没一个有大出息的。张吉如今的官位大半是靠老尚书的给安排的。
可是老尚书并不喜欢这个糊涂的长子。张家为底蕴深厚的书香世家,有着不纳妾的家规。然而张吉便坏了这个规矩,有一个妾氏。老尚书的长孙张安延像极了张吉,所以也不得老尚书喜爱。老尚书最喜欢的便是张安夷这个孙子,从小就养在身边,可惜神童长大了竟然成了伤仲永,会试落榜后再也不行了。
想到这里,老尚书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惋惜看向张安夷说:“如今你成了家也算彻底长大了。前些日子圣上惩治了不少官员,各个地方的职位还有空缺,你有举人的功名在身,也该做个一官半职去官场历练历练。”
言外之意就是老尚书要给张安夷谋个官当一当。
他的话音一落,张家上下的脸色都变了。
一旁的阮慕阳把大家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暗道老尚书确实喜欢张安夷这个孙子,旁人怕是眼红了。
首先不满的就是长孙媳王氏。她脸上带着笑,状似开玩笑说:“祖父,这么多孙子你偏偏只给二弟谋官职是不是偏心了些,叫我们这些小辈怎么服气。”
“是啊祖父。”张安延身为长孙,却从商看铺子。
张安朝是庶出,与陈氏夫妇两人不敢多说话。
老尚书冷哼了一声说:“想当官,你好歹先有个举人的功名在身。”
二房的张安玉虽然还却也是嫡孙。他的母亲季氏不由地为他将来谋划了起来,说:“是啊父亲,都是孙子,您得公平些。咱们安玉虽然还却也是举人了,来年春闱若是中了就是贡生了,可不比他二哥差。”
季氏明里暗里在提醒着张安夷会试落榜的事情。
阮慕阳不由地去看张安夷,只见负手而立,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温温的笑,一团和气,仿佛站在风口浪尖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这人还真是没脾气。
接下来,让阮慕阳惊讶的是张吉竟也是反对的。
看老尚书不为所动,小辈们几乎都要吵起来了,话头直指张安夷,越说越难听。
就在这时,张安夷温润平静、带着一丝傲然的声音响起:“不用了祖父,我准备参加来年的春闱,入翰林。”
厅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一字字的铿锵有力地敲在了阮慕阳心头。莫名的激荡让她的心跳加快,生出一腔凌云壮志。
听老尚书的安排,从知县做起,顶多将来与张吉一样,做到知府,从四品。
而他要的是入翰林,在天子近身,做一朝之权臣!官拜一品!
第六章 捧杀
何人才能入翰林?
通过会试成为贡士后,在殿试中由圣上钦点的三甲才有资格入翰林!
入翰林之后会如何?
翰林素有“储相”之名,近天子,拜相者一般皆为翰林学士之职!
张安夷这番话一出,不仅是其他人,就连老尚书的脸色也变了。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张安夷站得笔直,一片坦然地与老尚书对视着。明明说了这样的大话,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倨傲,反而谦和温润地笑着,这种谦和让人有一种他已胸有成竹的错觉。
“捧杀、捧杀,都是被你惯的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最先出声的是老夫人。老夫人出身名门,见过许多大世面,端庄沉稳了一辈子。她的语气里带着对老尚书的埋怨。
老尚书不语。
“不知天高地厚!”张吉被张安夷平静的样子气得不行。他为官多年,虽不近天子,却也知道那些权臣是何等的能耐,岂是张安夷想当就当的?
身为父亲,他恨不能请家法,把这个满口大话的小子打一顿。
张安夷的大哥心里幸灾乐祸着,嘴上却语重心长地劝着:“二弟,原本以为你成了家了,终于能安定下来,懂事些了。你要为二弟妹想想。”
王氏附和着丈夫说:“是啊二弟。入翰林可不是这么好入的。要是你一次两次不中,二弟妹不得一直为你担心着?还是听祖父的安排,好好过日子吧。”她打定主意张安夷惹恼了老尚书。
“就是啊,二哥。你一直这样下去,二嫂可要辛苦了。”就连陈氏也有胆子附和了。
其他人虽没说话,却也都是一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的样子,暗暗地笑着。
“我信二爷。”阮慕阳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清脆的少女声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端庄与娴静,“二爷尽管温书准备春闱,房中的事情我来操持便是。”
说完,她感觉自己放在身侧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给包裹住了。
她侧头对上张安夷那双温和的云雾下暗潮涌动的眼睛,回以一个坚定的笑,温柔如水。
被打脸的王氏面上带着假笑说:“二弟和二弟妹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都是一样心比天高,命却不怎么样。
张复说:“安夷,不是二叔说你,这话要是被传出去,咱们张家又得被外面笑话好一阵子了。”上一回张家被嘲笑还是两年多前张安夷会试落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