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朝堂上僵持的气氛忽然又紧张了起来。
阮慕阳没有听到风声,只是发觉张安夷回来得一日比一日晚。
郑姝来了大半个月。见到张安夷的机会少得可怜,更不要说说上几句话了,每日都在阮慕阳身边以“陪她”的名义等到很晚。可每次换来的是张安夷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心中不甘。
张安夷不光回来的晚,有时候回来了还要带着几个下属去书房议事,常常要很晚。
一天晚上,等跟回来议事的人走了之后,见张安夷还在书房迟迟不出来,阮慕阳心疼,便让点翠将准备好的汤拿了上来,亲自端去了书房。
阮慕阳要去书房,莫见和莫闻自然是不敢拦的。
他们恭敬地叫了一声;“夫人。”
“你们整日跟着二爷也辛苦了,一会儿去厨房,我让点翠她们也留了些汤给你们。”
莫见与莫闻受宠若惊。
阮慕阳端着汤走到了书房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
里面传来了张安夷的声音,语气有些冷。
这语气让阮慕阳愣了愣,道:“是我。”
随着一阵脚步声后,书房门被打开,竟是张安夷亲自出来了。“夫人怎么来了。”他含着笑意的眼中淬着暖黄色的灯火,温柔极了,“我还以为是别人。”
阮慕阳挑了挑眉。她知道张安夷说的那个“别人”指的是郑姝。
郑姝来穿云院大半个月了,见到张安夷的次数太少,便动起了别的脑筋。晚上张安夷回来去书房的时候,她就要打扮得楚楚动人送吃的去,但是每次都被莫闻和莫见拦住了。
昨日,好不容易有一次趁着莫见和莫闻去送客,她终于靠近了书房,然后自说自话推开门走了进去。原本她以为能靠自己的柔情在书房里与他生米煮成熟饭,却不想一进去就对上了张安夷带着冷意的眼睛。她一个普通的女子,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张吉,怎么可能能承受得住张安夷那在朝堂之中历练出来的凌厉?她立时吓得手上发抖。
“出去。”
张安夷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郑姝却觉得这跟她平时在阮慕阳面前见到的二表哥相差太多,仿佛变了个人一样,那种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浑身发寒,最后什么都没敢说,白着脸出去了。
阮慕阳也是今天白日里才听说了这件事。
这件事已经在穿云院传开了,但是阮慕阳吩咐了下去,这件事暂时不许外传。她要等到适当的时机再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闭口不提昨晚的事,勾起了唇笑道:“我让点翠煮了些汤,见你迟迟不出来,只好端过来了。”
张安夷将她手中的托盘接了过来,搀着她走进书房。
“我进来会不会打扰你?”阮慕阳本想送过来就走的,谁知被他拉了进来。
张安夷让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己坐在了她对面,说道:“我只盼着夫人能多来打扰打扰。”
阮慕阳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问:“怎么这些日子这么忙?每日在宫里事情还处理不完吗?”
张安夷一边喝着汤,一边说道:“确实事情有些多。晚上跟我回来的都是翰林院的编修和庶吉士。白日里我在内阁处理事务。他们编写《光华会典》遇到的问题只能晚上问我了。”
他不仅要处理内阁事务,还是《光华会典》的总裁官。今年殿试的前三甲都在翰林,在他手下编写整理《光华会典》的资料。
“原来那些都是新科的前三甲。”
阮慕阳想到了当年张安夷的样子。三年又三年,一届一届的前三甲都将进入官场崭露头角,但是他们都没有张安夷当年风光。无论后世还会有多少状元,还会有多少场科举,他都将会是极耀眼、在史书上出现最多的那个。二十岁连中三元,恐怕不会有比他更传奇的了。
她觉得他已然有了一朝鸿儒的样子了,往后也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门生,受人学子敬重。
察觉到张安夷的笑意渐渐变得揶揄,阮慕阳收回了目光,脸上有些发烫。怕是他察觉到了她方才眼神里带着的仰慕与崇拜了。
“朝堂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转移了话题。
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张安夷不至于这么忙。
张安夷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放低了声音说:“前些日子圣上晕倒了。”
阮慕阳惊讶极了。
武帝的身子已经差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张安夷又说得这样隐晦,想来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阮慕阳的心中一下子闪过许多事情和想法。先前武帝总是摇摆不定,太子一派和永安王一派的斗争陷入了僵持的状态,如今这个僵局要被打破了。“只怕朝堂要有大动荡了。”她说道。
张安夷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似乎知道阮慕阳想知道更多,说道:“太子正在宫中侍疾,永安王正在走访北方。”
阮慕阳在心中仔细地分析着他的话。
太子虽然有孝心,但是相比永安王,显得太不作为了,恐怕不会让武帝高兴,反而会更加对他失望。
做君王的要的不是仁慈和孝顺,而是能力。这点,从武帝本身就能看出。
所以,或许武帝会更欣赏谢昭此刻做的事。
这太子,虽然心存仁厚,却有些扶不起啊。
但是谢昭心狠手辣,也绝非明君之选。
武帝身体越来越不好的事情只有几位近臣和司礼监掌印太监高严知道,所有的涌动都藏在了看似平静的朝堂之下。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寒食提着一个食盒到了阮慕阳面前说道:“夫人,这是洛二小姐派人送来的。来送东西的人还说,这是洛二小姐做的糕点,送来给夫人尝尝。洛二小姐还说,一定要夫人先亲自品尝一下味道好不好,然后下回告诉她,她再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