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尹济的唇边却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乍一看似乎还挺高兴的。
从元帝的皇极殿出来,尹济便要匆匆赶去户部。而张安夷要去文渊阁,正好有一段同路。
“张阁老今日为何屡屡针对下官?”尹济吃了个暗亏,心里终是有些不畅快的。
张安夷神色之间并无冷然,就像往常一样温和,老神在在地说:“尹大人心知肚明。”
果然是沈未。
尹济无端又想起了昨夜香艳的梦,有一瞬间走神了。迅速将思绪拉了回来,他苦笑着道:“张阁老应该去当面问问沈大人具体是怎么回事。”
“不劳尹大人提醒。”张安夷的语调温和,用词却狂妄极了,“若不是如此,现在尹大人可能去的不是户部,而是在刑部等待受审了。”
尹济气笑了,决定不与他逞口舌之强。
下午,处理完了送到内阁的折子之后,张安夷便带着莫见和莫闻去了官舍。
官舍的人看见张安夷来了,点头哈腰,十分恭敬地说道:“张阁老是来看沈大人的吧?”
张安夷点了点头道:“沈大人受了伤需要静养,吩咐下去没事任何人不得去打扰她。”
“是,沈大人已经这样吩咐过小人了。”
张安夷来到沈未住的院子,敲响了门。
即便是在官舍,沈未还是存着警惕,身上的衣服穿得完好。“进来吧。”
张安夷吩咐莫见和莫闻在外守着,一个人走了进去。看见沈未趴在床上,脸色苍白,他皱了皱眉:“伤的后背?”
沈未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流了许多血。已经上过药好多了。”她虽然女扮男装了那么多年,但是里面的芯子依旧是个女子,有人关心一下心里还是觉得十分柔软的。
她不由地就将张安夷温和的语气和微微皱眉的神情与尹济那轻佻的态度作比较,心中对尹济越发不满了起来,直到张安夷的一句话让她猛然回过神来。
“谁给你上的药?”心细如张安夷,自然发现了沈未伤在背后不能自己上药这个细节。事关欺君的大事,他的语气不由地有些严肃。
谁给她上的药?
这个问题把沈未问住了。想起昨夜上药的情景,她难以启齿。活了这么多年。她的身子第一次被一个男子看到了。
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再平静,她语气之中故意带着几分不耐烦,道:“放心吧,是个靠得住的人,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
他们相交多年,都对彼此了解极了。
看到沈未脸上闪过的一丝红晕,和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张安夷心中有一丝疑虑。
很快。沈未转移了话题,说:“对了,今日我让你来是要跟你说正事的。其实派人行刺我的不是尹济。”
即便是张安夷这样沉着的人也被沈未这早上一个说法傍晚一个说法给弄得有些糊涂了。他觉得沈未有几分不对劲,挑高了眉毛打量着她问:“不是你一大早派人来告诉我指使的人是尹济的?”
在他打量的目光下,沈未努力保持着镇定和理直气壮,回答道:“实际上昨晚是尹济救了我。实际上那是裘太后派来的人,她想要挑拨我们的关系,这是我跟他商量的结果。决定将计就计。”
“你不怕我当即将他抓起来?”张安夷想起今天在皇极殿中强加给尹济的差事,心中却没有半点愧疚之意。
“我还不知道你?”沈未说得十分自信,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你今日给他使绊子了?”
张安夷点了点头,坦然地说道:“我让他的户部清理圣上登基以来的账目了。”
沈未惊叹:“张二你太狠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恐怕接下来尹济有得受了。
从他的语气里,张安夷听不出夸奖之意。他审视着有些不对劲的沈未。
他的眼睛深不见底,仿佛世间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一样,沈未被他看得无端地有些心虚。皱了皱眉说:“张二,你可是连儿子都有了的人了,这么看着我似乎不太好吧?”说完,她愣了愣。
她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心中毫无波澜地说出张安夷成家这件事了。
从前她虽然放下了,但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有几分怅然与感慨,总是故意忽略。
如今却像是终于释然了。
抛下了心中的胡思乱想,沈未严肃了起来:“来说说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吧?裘太后挑拨我们与尹济的关系,多半是想我们两败俱伤,她趁机一打尽。这于我们来说也是个机会。”
她和阮慕阳同为女子,却因为她女扮男装在朝中多年,所以还是与阮慕阳有许多地方不一样的。
阮慕阳实际上不擅长谋权之术,大多时候是被逼无奈。而沈未却擅长此道,且大多时候是主动而不是被动。她为的不仅是生存,更是跟许多有志向才入朝为官的男子一样,为的是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
“不错。”张安夷点了点头,“既然裘太后想挑拨我们,将计就计,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如此一来,户部那边清查账目正好成了我们彻查裘氏外戚的机会。”
沈未再次在心中感叹张安夷多智近妖。
让户部彻查账目之事,若是尹济真的想对付他们,就能给他添乱,让他抽不开身,若是他没有想对付他们的想法,正好趁这个机会彻查与裘太后有关的官员。
“张二啊张二。”沈未摇着头,有气无力。
张安夷不为所动,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发生变化,继续道:“你先好好养伤要紧,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明日我便会回禀圣上说,行刺你的人是尹济,然后假意与尹济对峙,让裘太后觉得是真的。”
“好。”
两人的神情都极为严肃。圣上只是想要亲政,裘太后无论做什么。都还是元帝的生母、是当年扶他上位的人,无论如何,元帝都不会伤害裘太后,所以他们只能想尽办法将裘太后的党羽铲除,让她无可用之人,最后被迫放权。
张安夷走后没多久,守在门外的护卫道:“大人,楚修撰来了。”
听到楚栖的名字。沈未皱了皱眉。
他来干什么?
“我有些乏了,要休息了,让他回去吧。”她自然是不会见楚栖的。